容深指尖上的那枚指環跟清淺的那個是一對,是他們高二下半學期他送給她二十歲的生日禮物,他們兩個人一直都戴着,後來發生那麼多事她離開A市後就再也沒戴過。
四年後再遇容深她也沒見他戴,他指尖乾乾淨淨什麼裝飾品都沒有,容深是個不喜歡有過多裝飾的人,他也不喜歡在手上戴那些東西,就像現在。
銀色的指環戴在他的指尖竟一點都不顯突兀,他的指尖修長,是很適合戴這些東西的。
除了這枚指環,他指尖上什麼都沒有。按理說他跟上官緋顏訂婚,那至少也是要有枚訂婚戒指的,不過一直沒見他戴過。
清淺晃了晃神,容深不緊不慢的整理好了領帶,幽深的眸落在清淺身上,而後又輕輕錯開。
清淺和容深之間的怪異氣氛穆雲雅和穆雲曦都看在眼裡,她們又不是瞎子,看的出來這兩人之間流動着的不尋常氣氛,這兩人分明就是舊識。
穆雲曦暗暗咬牙,羨慕又嫉妒。穆雲雅哪還有挑什麼禮服的心思,最後只隨便拿了兩件。穆雲曦崴了腳疼得厲害,大半個身子都靠在穆雲雅身上,穆雲雅雖然嫌棄但有清淺在場她也沒辦法推開穆雲曦,只能僵直身子扶着她。
巧的是容深住的地方和清淺順路,穆雲雅和穆雲曦則是跟他們完全相反。
清淺不想跟容深有過多聯繫,正想打電話讓風向暖來接,這纔想起來寧若語說風向暖去了A市,她又不好麻煩風向晚,打車更加不方便,一時間有些糾結。
“我送你。”容深是開車來的,那感覺就像是順便送送清淺而已。
清淺咬牙,權衡之下萬般不願的上了容深的車。
清淺一走,穆雲雅馬上推開了穆雲曦,穆雲曦被她推了個踉蹌,氣急敗壞的罵道:“穆雲雅你長沒長眼睛,沒看到我腳扭了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故意的!”
穆雲雅冷笑:“我都跟你說讓你老實點,你以爲是在家爸媽慣着你隨你的性子來?你看那個男人明顯跟風家的三小姐關係匪淺,要是他倆真有些什麼,我看你得罪了風家還怎麼做你大小姐的白日夢!”穆雲雅是被穆雲曦的行爲氣到不行,她也算是知道穆雲曦跟洛天是怎麼走到一塊去了!
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穆雲曦沉着臉不吭聲,也沒想到那個男人會跟風家三小姐扯上什麼關係。
容深開車,清淺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她手中拿着一個袋子,裡面裝着今天晚上參加宴會要穿的禮服。
清淺整個人都怏怏的,身邊充斥着屬於容深的味道,她忍了會,開了車窗。
容深瞥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
也不知道容深是不是故意的,他開得很慢,清淺一秒都不想跟他多呆,忍不住開口催到:“你是蝸牛嗎?能不能開的快一些!”語氣十分不爽。
容深抿脣,悲喜不辨,只道:“如果你嫌慢,可以下車。”
清淺頓時黑了臉。
她要是有辦法回去一開始就不會上他的車,這男人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清淺不想再跟容深說話,祈禱着快些回家。
慢慢的睏意襲來,清淺上下眼皮有點打顫,她本身昨晚就沒怎麼睡,現在覺得有些困了。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強迫
自己保持清醒,尤其身邊還有時刻需要警惕的容深。
她要是在他車上睡着,說不定會被他賣了。
這種事,他幹得出來。
容深一直注意着她,看見她掐自己的小動作微微蹙眉,沉吟片刻打開了音樂。
這下清淺更想睡了。
清淺忍不住在心裡罵娘,容深一定是故意的。
漸漸的,清淺有些支撐不住了,她明明告訴自己不能睡,但卻挨不過襲來的睏意。
容深感覺到自己身旁人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猛地踩下了剎車。
許是清淺真的困了,這麼大的動靜她都沒感覺到,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意向。
還好容深走的是一條小路,沒車又沒人,否則非得追尾不可。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開慢車,故意繞遠路。
他只是……想多跟她呆一會。
容深知道清淺不想看到他,也知道能有這樣跟她單獨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他貪心的想把時間延長一些,能夠多跟她呆一會,哪怕是她睡着。
其實她睡着要比她清醒的時候更好,至少她很安靜,不會張牙舞爪的朝他亮爪子。
有風從車窗外面灌進來,容深拿過西裝輕手輕腳的蓋在她的身上,幫她搖下了車窗。
他拿出一根菸來放到嘴邊,又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又放了下去。
她不喜歡他抽菸,她討厭那種味道。
容深抿脣。
他從來沒在她面前抽過煙,其實他並不是她心中那種溫文儒雅的好學生,抽菸、打架、酗酒,他什麼都會,什麼都做過。
唯獨在她面前,他想做一個完美的人,她所希望的人。
他垂眸,看着自己中指上的指環,另一隻手細細摩擦着。
他分明沒怎麼戴過這枚指環,卻已經有些泛舊了,因爲他每天都會拿在手裡撫摸。
這四年,幾乎被他撫摸過無數遍。
都說食指是距離心臟最近的位置,這個指環上刻着她的名字。
清淺,淺淺。
容深看向清淺的睡顏,睡夢中的她似乎有些不安穩,睫毛顫抖着,連眉頭都微微蹙起。
容深伸出手很想撫平她的眉梢,手伸到一般卻又硬生生的停下了。
他是個很理智的人,只有遇到她的事纔會變得不理智。
就像知道沈尋夜從遙遠的另一個國家奔赴回來,他知道沈尋夜的心思,他太不安,所以和上官緋顏推遲訂婚也要爭取一些時間來C市。
他知道自己很過分,根本就不該再去奢求什麼,從他開始作那些事的時候就知道,除非他有完全的把握她不受傷害,可以理直氣壯的把她護到自己的羽翼之下,否則他能做的就是遠離她,疏遠她。
容深突然感覺有些累,他想就這樣跟她呆一輩子吧,哪怕是看着她熟睡的側臉。
口袋中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好在容深已經開了震動,不會吵到清淺。
是個這四年來最熟悉的號碼,容深接起。
“阿深,你在忙嗎?”上官緋顏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卻早已激不起容深內心的絲毫漣漪。
“有事?”他看了清淺一眼,壓低了聲音,想下車卻又不想離開她身邊。
“怎麼聲
音這麼輕?”上官緋顏沒有接容深的話,又問。
容深皺眉,依舊壓低聲音說:“小雪說她睡不着要我陪,剛剛把她哄睡。”
上官緋顏在那邊笑言:“阿雪的性子還是跟小孩子似的,不過就算你是她哥也不能總由着她,畢竟你是哥哥不是老公,再怎麼親近的親兄妹也要避諱着一些是不是?”
容深面無表情的隨口應了一聲。
上官緋顏這幾年獨佔欲越來越強,尤其是最近,竟然連一向討好的容雪也這樣說,若是讓容雪知道又會鬧脾氣。
容深想着,沒有吭聲。
“阿深,生日快樂。”上官緋顏突然說道。
容深先是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他的生日。
原來他又長了一歲。
“這還是第一次我沒陪在你身邊一起過生日,阿深,你早點回來吧,你回來我們就訂婚。”上官緋顏又道。
容深沉默,不發一言。
上官緋顏見他沒有開口,一時間心裡有些沒底。
“不是第一次。”半響,容深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電話那邊的上官緋顏臉色一變。
她和容深是青梅竹馬,兩家住的鄰近關係又好,他們兩個人一起長大。
每年的生日他們都在一起,不管是容深的還是上官緋顏的,就算家裡人幫他們過了,但他們兩個人自己還會偷偷的去再過一次。
每年都是這樣。
只有一次例外……是寧清錢離開A市的那天。
那天,剛好就是容深的生日。
他消失了一天,再回來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上官緋顏咬脣,提起寧清淺這個人她和容深之間的氣氛就會變得很僵。
“沒事就掛了吧。”容深說完,單方面的掛斷了電話,不給上官緋顏任何的反應時間。
唯獨今天,他不想去應付上官緋顏。
容深再次發動車子,是風家老宅的方向。
這次他開得很快,卻也很小心。
到了風家老宅附近,清淺卻依舊沒有醒過來的打算,不過緊皺的眉頭鬆開了,嘴角還微微揚起了一個弧度。
看來是好夢正酣。
容深不忍心叫醒她,只等着她自己醒來。
“阿深。”突然,清淺帶着濃濃睡音的聲音傳了過來。
容深的身子顫了顫。
她已經有多久沒這麼叫過他了?
四年?
不,或許更久。
“阿深。”她又叫了一聲。
容深的身子向她靠了過去,不知道她是睡着還是醒着,輕聲說了句:“我在。”
這下沒有迴音。
果然是在夢裡,否則也不會如此親暱用近乎撒嬌的語氣叫他阿深。
容深正想退開身子,清淺的聲音又傳來了過來:“阿深……生日快樂。”
心口處突然被什麼東西用了撞了一下,有些澀,還有些疼。
就算是在夢裡也好。
容深深深的看着她,眼神再也移不開分毫。
他默默的說:
你還記得,就好。
謝謝你還記得我的生日。
睡夢中的清淺嘴角上揚的弧度深了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