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絕塵依舊不肯見她。
清淺沒有辦法,其實她有很多話想對蕭絕塵說,可是他不見她,她沒辦法跟他說上話。
跟蕭絕塵相處久了,清淺知道他是個非常固執的人,固執到了骨子裡。
林希說手術的事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定在了一個星期後,由他來做這個手術。
在此之前,清淺非要見蕭絕塵一次不可。
從小夏的病房出來後,清淺決定再去找一次蕭絕塵,這次不管怎麼樣,就算硬闖她也要闖進去,反正無論如何她都要見到蕭絕塵。
走廊很安靜,清淺放輕了腳步,想着如果一會有人攔她的話她該怎麼辦。
可今天不知怎麼回事,蕭絕塵的病房門口並沒有人看守,以往每次來的時候都會有人守在這邊,所以清淺才進不去的,可今天卻半個人影都沒看見。
清淺有些疑惑,瞧瞧的打開了病房的門,身子一閃,同時很快關上了門。
“滴——”有規則的聲音突然傳進耳朵裡,清淺關門的手一頓,覺得非常刺耳。
她轉身看去,蕭絕塵躺在病牀上,那滴滴聲是他身旁的儀器傳來的。
上面顯示爲一條綠色的直線。
很扎眼的清楚的映入她的眼底。
清淺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過了很久後眸子才動了動,有些機械的側了側頭看向沉默站在那裡的男人。
男人高大的身軀挺得筆直,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她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緒,只看得到他有些灰暗的眸中,一片死寂。
時光剎那間倒退回四年前,驚人的相似。
一樣的距離,一樣的眼神,一樣的表情,一樣的……他。
四年前,是林希,四年後,是蕭絕塵。
爲什麼又是你?
容深,爲什麼又是你?
“你在這裡幹什麼?”清淺聽見自己的聲音,空洞而又冷漠。
容深一動不動的看着她,眼底帶着破碎的絕望,他的聲音低沉,反問她:“我說是他找我來的,你信嗎?”
“你信嗎?”清淺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起來,“你信嗎?你跟他很熟嗎?他爲什麼要找你來?”她說着,突然一把朝他衝了過去,整個身子都撲了上去,容深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擁抱她,被她大力的撞到。他身後有一張小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個玻璃杯,一個水壺,還有幾個盤子,盤子裡放着新鮮的水果。
噼裡啪啦的聲音接連響起,桌子被撞翻,玻璃杯和盤子的碎片灑了一地,容深雙手撐在地上,掌心中扎進了碎片,清淺撞到了他的下巴,撞得生疼。
“爲什麼?”清淺抓着他胸前的襯衫,全身顫抖着,厲聲質問他:“爲什麼你就是不能放過我?爲什麼每一次都是你?爲什麼要是你?”
容深抿着脣看她,視線有些遊移,不知道到底是在看如今的她,還是四年前的那個她。
“容深,我恨你。”她不顧一切,聲嘶力竭的喊着。
和四年前一模一樣的場景,就連她的表情都幾乎分毫不差,這是她第二次用如此決絕的語氣說容深我恨你這五個字,還和四年前一樣的是,心痛的感覺也完全一樣。
容深的視線不由得看向病牀上的那個男人,心底苦笑,他該恭喜他嗎
?
恭喜他……陰謀得逞。
容深想,他和清淺之間,這次真的徹底完了。
時間倒退回一個小時之前。
一個小時之前,容深吊完吊瓶,容雪出去買東西,就他一個人在。
vip病房都是單獨的病房,只有他一個人在,他的視線不由得瞟向門口,雖然知道有些不可能,但還是忍不住去期待,她會來嗎?
就在這時,敲門聲突然響起,容深心底一喜,道了句請進,視線凝固在門口。
進來的人卻不是他所期待的,沒有看到他所期待的身影,他的心頓時一沉。
進來的是個男人,他看向容深,客客氣氣的開口說道:“容總裁,我們家少爺有請。”
容深抿脣,冷漠的開口問道:“你家少爺是誰?”
那人答:“蕭家二少。”
容深眉頭微蹙,自然知道那人口中的蕭家二少,他見過他兩次。
第一次是在安嫣的時裝秀上,他那般冷清從容的出場,爲清淺化解了危機。第二次是在風向晚和蕭鏡淵的婚禮上,他們擦肩而過,清淺推着他從他的視線中離開。
他不認識蕭家二少,但知道他跟清淺之間似乎格外熟稔。
容深想了想,起身跟着那個男人去了。
但凡一切跟清淺有關的人和事,他都會格外留心,所以不管那位蕭家二少找他有什麼事,他都會去的。
蕭絕塵的病房離他的很近,隔了三個,在對面。
病房很亮,容深走進去的時候忍不住眯了眯眸子。
“二少,人帶來了。”那人說完,蕭絕塵擡了擡眸,淡淡的應了一聲。
“容深。”蕭絕塵叫他,平平淡淡的語氣,像是對着一個陌生人一般。
不過他們本來就是陌生人,容深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我知道你。”蕭絕塵的聲音很冷淡,帶着濃濃的排斥和疏離。
“哪裡,蕭家的名氣比較大,二少即便沒聽說過我也在情理之中。”容深站在那裡,眉眼間有着無法融化的冷漠。
“不,我是因爲她才知道的你。”蕭絕塵說完,容深愣了一下。
這個她,不言而喻。
“她很喜歡你。”蕭絕塵的語氣就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如何一般,非常的平靜自然,他說:“你們之間所有的故事,包括你們的相遇、交往、每一次吵架、冷戰、還有分手,我全部都知道。”而且知道得無比清楚,不過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出口。
容深的視線變得深邃而複雜,他看着蕭絕塵,沒有開口。
“但是你傷害了她。”蕭絕塵的表情和語氣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你讓一個那麼認真在喜歡你的女孩子受了傷,讓她一個人逃離那座城市,你的心真狠。”
其實蕭絕塵想過很多次,如果以後有一天他真的見到容深這個人,他該對他說些什麼。生氣發怒的話好像也輪不到他,他沒有那個資格,他只能雲淡風輕的跟他說,你的心真狠。
“這似乎跟你並沒有什麼關係。”容深眸子深深的,他看着蕭絕塵,摸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
蕭絕塵的視線陡然變得凌厲起來,幾乎在一瞬間,這個男人身上有着很霸道的氣勢,逼視着他問
道:“你喜歡她嗎?”
容深皺了皺眉。
“不管你喜不喜歡她。”蕭絕塵說:“你都休想有再傷害她一次的資格。”
容深沒有聽懂他的話,正要開口說些什麼,他突然嘴角一勾,盪開了一個笑容。
那笑容非常淡,似乎還帶着一抹釋懷之色。
容深的臉色大變。
蕭絕塵閉上了雙眼,容深聽到他最後的一句話:“我喜歡的女孩子,豈容你這般隨意踐踏……”
“滴——”他身旁的儀器響起了刺耳的單音,在這個空蕩的房間裡無限循環。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打開。
容深擡眸去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想,蕭絕塵比他還狠。
蕭絕塵離開了。
是真真正正的離開了,沒有了呼吸和心跳,再也不會睜開雙眼。
就和四年前的林希一樣。
清淺還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說的,還想問問他到底……喜不喜歡她?
她那麼遲鈍,才發現蕭絕塵對她的好似乎有點超越普通朋友,但是因爲蕭絕塵一直都跟她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所以她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
沒有在蕭絕塵離開前見他最後一面,也沒有和他說上半句話,這成爲了清淺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蕭夫人說蕭絕塵之前告訴她,如果他沒有挺過這一次,一定要把某樣東西交給清淺。
是一條白色的手帕,手帕上面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清淺從蕭夫人手中拿過手帕,眼淚流了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遇見蕭絕塵時,他遞給她擦眼淚的手帕,後來她還給了他。
原來這麼多年,他一直小心保管。
手帕的最下角有着兩個黑線繡的字,上面寫着向晴這兩個字。
遇見他的時候她是風向晴,從來都不是寧清淺。
跟手帕在一起的,還有一封信,清淺打開來,她認得這是蕭絕塵的字體,只有他纔會寫出這樣的字來,既有着男人的粗狂豪邁,又不失溫潤儒雅之氣。
信上面的字不多,就一句話:永遠不會和你說再見,一輩子都在你身邊,珍重。
清淺哭的痛徹心扉,她知道蕭絕塵再也回不來了。
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在她最失意難過的時候細心陪伴,在她需要的時候無條件挺身而出,哪怕是要忍受着全世界都不能理解的眼光,他也從來不會有半點的猶豫。
他爲她做的從來不多,只要是他能做的都會去做。
他爲她做的從來不少,她知道的,不知道的,他做了那麼多事,都是爲了她。
若是說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會背叛她,但她始終相信有一個人不會,那個人絕對就是蕭絕塵。
可是,他再也回不來了。
如果以後她很難過很難過的時候,很需要很需要他的時候,她該怎麼辦呢?
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是人人都可以變成蕭絕塵的。
或者說,這個世界上就只有這一個蕭絕塵,所以清淺纔會拼了命的,哪怕有想要犧牲自己的想法,也要讓蕭絕塵活下去。
可是。
怎麼辦。
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