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都很尷尬。
蘇墨瞳譏諷地扯了扯脣,走了出去,宸開廁所的時候,她只覺得身心俱疲,頭痛,心痛,肚子痛,似乎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抽痛着,每每痛一下,都是如此的讓人窒息。
說過了幾句話,走出門的時候也在反思了,跟這樣嚼舌頭的人計較,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她們就是以嚼舌頭爲樂,自己說出一些話,根本是自取其辱,有時候一言不發纔是最高水平。只是,終究還是年輕氣盛,忍不住去反駁。
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嘆息一聲,告訴自己,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不用解釋,不必理會就是了。
她來不及請假,也不想管了,揹着包往外走去。
走了幾步,額頭都是冷汗,肚子越來越疼,痙攣的疼。
廁所邊比較偏僻,體育館的小路綠樹成蔭的,此刻人並不多。
這時候,竟然走來一位五十歲上下的老男人,對着她笑了笑:“你是環保局的小蘇對吧?”
蘇墨瞳一怔,擡起頭來,蒼白的臉望向來人,看到來人,五十上下,禿頂了,微微胖的身形。她有點訝異,點了點頭。“請問你是?”
那人似乎帶着一絲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看起來好像不太好啊?”
“我沒事!”蘇墨瞳笑笑,這人穿運動服,應該是來參加運動會的,看起來像個領導呢!
那人低頭看着蘇墨瞳,目光裡都是審視,而後看到蘇墨瞳雙眸眼睫低垂輕輕顫動,一幅我見猶憐的小委屈模樣,他再度笑着介紹道道:“我是水利局的徐光,之前去你們單位拜訪顧局,見過你!”
蘇墨瞳一怔,早就忘記了,秘書科接待的人很多,她那裡記得那麼多。
“您好!”蘇墨瞳只是笑笑:“我還有事,先走了!”
聽到她要走,徐光道:“我送你吧,我的司機在那邊,正好我也走!”
“不!不用了!”蘇墨瞳趕緊搖頭。
“別急啊,你看起來不太好,我送你!”徐光很熱情,好像真的在發揚風格。
這時候,徐光的司機跑來,手裡捧着一個杯子,遞給他,低聲道:“局長,您渴了吧!”
原來是個局長啊!
蘇墨瞳這時候才知道徐光的身份,立刻道:“徐局長,謝謝您了,我先走了,不好意思,失陪。”
說完,她就往前走。
身後,徐光微微蹙眉,眼底閃過一抹微光。
司機看局長那樣,也懂局長的意思。
很快上車,就跟在蘇墨瞳的身後。
蘇墨瞳走出體育館大門,徐光的車子還跟在後面。
不多時,車窗滑下來。
徐光在車裡喊了一聲:“小蘇啊,我送你吧,你看你這自己走的,好像肚子疼了吧?”
蘇墨瞳錯愕的回身,沒想到徐光的車子會跟着自己。
她還沒說話,徐光就下來車子,司機把車子開向前方不多遠,停下來。
蘇墨瞳有點不知所措,這個人是領導,領導要幹嘛,她真的不知道。
徐光大概看出她的疑惑,於是直言道:“小蘇啊,我剛纔聽說你在你們單位有點麻煩,想不想調來我這裡,我保證全局不會出現任何一句傷你的話,要不要考慮一下?”
蘇墨瞳完全不解,這個人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怎麼回事呢?而自己被人惡意中傷也好,無意流言也好,他又怎麼知道?
而此時,徐光又道:“跟領導關係搞僵了,在一個單位也不太合適,你說是吧?”
蘇墨瞳幾乎在那一瞬間,以爲是顧默宸要把自己調出去,她怔了一怔,回答:“謝謝徐局長好意,我還是實習編,不適合調動。而且,我沒有跟領導關係很僵,不知道您從哪裡聽說的!”
徐光眼神一轉,笑了,那眼神,帶着點探尋,很犀利,像是探照燈,“小蘇,女同志的作風問題在單位可又影響的,這會影響你的轉正,來我這裡,我保你平平安安!”
蘇墨瞳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原來他就是那些在廁所裡說她壞話的同事口中說的那種老男人,她們詛咒自己以後嫁給的老男人。
這個男人眼底的慾望寫的如此清晰。
蘇墨瞳微微低頭,而後道:“抱歉,徐局,我真的有事,先走了!”
說完,轉身就走。
卻被徐光拉住手,那一剎那,蘇墨瞳整個人下意識地甩開。
可是,徐光卻很用力,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徐光陰險一笑:“小蘇,年輕的男人可沒有我懂感情,哥哥我知道你需要感情安慰”
“放手!”蘇墨瞳正色起來,這個地方大庭廣衆之下,他居然敢這麼大膽,真是不要臉。
“裝什麼貞潔烈女?不都被人搞爛了嗎?”
蘇墨瞳一下錯愕,
這時,突然一道低沉中帶着戾氣的男聲響起:“徐局,謝謝你幫忙照顧我妹妹,今天她身體不好,叫你擔心了,徐局真是俠義心腸!”
這道聲音,帶着極致的怒氣,卻又被刻意的壓制住,好像是從齒縫裡迸射而出的。
徐光一愣,看向來人。
蘇墨瞳看到曹澤銘,心底一鬆。
接着,曹澤銘不動聲色地把蘇墨瞳的手從徐光手裡抽出來,面帶微笑地看着徐光。
徐光一愣:“小曹?”
“徐局,你好!”曹澤銘依然很淡定,只是誰都看得出他眼底的犀利,但,他又巧妙的把一切隱匿,只是以保護的姿態把蘇墨瞳整個人都擁在了懷中,柔聲地開口:“墨墨,快謝謝人家徐局,不是說了等我一下嗎?怎麼急着出來了,在看臺等一會兒我進去接你,出來遇到色狼怎麼辦?”
蘇墨瞳心裡明白曹澤銘的意思,這話,就是暗諷徐光,這個老男人居然敢這樣公然調戲她,她氣壞了,卻也不敢真的動怒。
而曹澤銘這話,的確爲她出了這口氣,卻又讓徐光說不出話來。她擡起頭,看向曹澤銘的眼睛,常人生氣都是火燒得一片旺,他生氣時眼睛卻是結滿冰,寒冰萬丈,讓人從心底驟然生寒。
但是,曹澤銘的脣角卻是笑着的,那笑意,讓人膽寒。
或許感到她的目光,曹澤銘轉過臉來,眼神一剎那的溫柔:“傻丫頭,哥哥怎麼教你的?見了叔叔要知道喊人。徐局是長輩,咱們要尊重。別丟了咱們曹家的臉,懂嗎?”
蘇墨瞳微微地點點頭,平淡客氣地對徐光道:“謝謝徐局,我們先走了!”
“再見啊,徐局!”曹澤銘也不等徐光說什麼,擁着蘇墨瞳轉身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其實全雲海都知道徐光是個好色之徒,老婆死了不多久,他一直在外面有幾個姘,頭,只要一聽到某個單位有作風問題的女孩子,他就下手,得手的還不少。
曹澤銘對徐光這個人略有耳聞,也有幾面之緣,剛纔開車過來看到墨墨跟一個老男人說話,他沒想到是徐光,走近了才知道。
結果,看到徐光對墨墨拉拉扯扯,墨墨都抽不出手來,他當時氣急了,恨不得下車立刻就對那個人一頓爆揍,但是,思想迅速的鬥爭,他決定忍了,要動他,很簡單,無需給墨墨明着樹一個仇敵。
今天墨墨被他找上,是不是代表墨墨在單位有了流言蜚語?
上車的時候,他一瞬間的暴戾還沒消去,上了車子,他看着前面不多遠地方,徐光也上了車子。他不安慰蘇墨瞳,也不詢問,當着蘇墨瞳面,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說了一句話:“林銳,給我收集徐光最近的一切活動資料,最好有視頻資料的。”
“我要他滾下去,人面獸心的老色鬼,老子看他不爽!對,就是要他下去!”曹澤銘對着電話說了一通。
蘇墨瞳知道,曹澤銘平時很紳士,可是一旦認真起來比誰都狠,此刻暗沉不見底的眼睛已經讓她心驚。
今天聽到的這些話,遇到的這些事,並沒有太大的衝擊,因爲再可怕的流言都經歷過了,讀書時候,自己打工供自己讀書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打拼換來的學費,卻被人認爲是不正當得到的,一直瘋傳了很久,最後她卻還是坐實了那件事,也深切體會到,一個女人很努力的生活,也是不容易的。
曹澤銘見蘇墨瞳微微低着頭,臉色白的那樣,又長又密的睫毛撲閃着,微微有點失神,脣角有點自嘲,他就忍不住的心疼,微微喘口氣,胸口緩緩起伏,低聲道:“在單位遇到了很多傳言是不是?”
蘇墨瞳一怔,微微擡頭。“你怎麼知道?”
曹澤銘恢復了溫柔的語氣,但裡面的擔心和心疼都是如此的清楚:“墨墨,你一定要這麼堅強嗎?”
換做任何一個女人,被剛纔那個男人那樣對待,大概都想着找個寬廣的懷抱好好的哭訴一番,而她卻這麼平靜,這個丫頭,她這麼堅強,要男人怎麼辦?
徐光說的前面的話,他沒有聽到,但是徐光最後的幾句話他是聽到了,居然說墨墨被“搞爛了”,這真的太可惡了。
他的手放在變速器的杆上,似乎要把那東西握碎似的,連手背上青筋都因爲用力過度而異常清晰,他一定要把這個老男人給搞下去,讓他不能禍害人。
蘇墨瞳扯了扯脣,露出一個微笑,眼底沒有怒氣,只有平靜。“我不是堅強,我是除了平靜,不知道該做什麼。難道要我哭?我覺得老哭才真的對不起自己,我現在這樣挺好的,人的嘴巴長在別人的嘴上,今天不說我,明天說別人,誰人背後不說人?”
“墨墨,跟我去公司吧,不要再從這裡工作了。”
“逃避,只會讓人覺得自己是心虛的那方,我暫時不想宸開,以後怎樣我不知道,但是現在,我至少不會宸開!”
要走,也是乾乾淨淨的,而不是在最混亂的時候逃避。
她逃避的是有愧的時候,沒有任何愧疚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逃避的。
他凝望着她蒼白的臉蛋,看着她堅定的面容,一陣心疼,良久,他說:“墨墨,你讓我無地自容!太堅強的女人,會讓男人更心疼。”
“沒有!”她搖搖頭。“這真的不是堅強,是每個人都可能或多或少該面對的,我的人生該走怎樣一遭,都是註定的。我很平靜。”
“墨墨,撐不住了,就來我這裡,沒有這個工作,也不會餓死的!”
“我知道。只是,我現在不能去,以後也不會去你的公司,我只想靠我自己生活!”
“你到底想什麼呢?這怎麼能是靠別人生活呢?”
“去了你的公司,就是靠你了,我知道你不會批評我,甚至會寵着我,但是你的寬容,只會讓我更嬌縱,我一直以爲被束縛的人生纔是進步的,危難時候出的人才永遠比平和裡多很多。人,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你呀,腦子裡到底想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其實人吧,很多時候不知道自己心裡想什麼,總是反思自己,不斷的審視自己一直以來的價值觀,似乎,只有改變了價值觀,人生觀,才能不被糾結。但,我總也改變不了,我做不到。我知道,這或許不是進步,但是,我覺得人生觀認真點,纔是對人生負責。”
“很痛苦吧?好像完全不瞭解自己的一種痛苦,因爲不瞭解,所以更痛苦。”曹澤銘似乎一下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
“沒有,我現在很安靜了,我們去見我爸媽吧,我總要自己去面對!”她低聲說道,傷到了無辜的蘇爸爸蘇媽媽,她總要去面對的。
“墨墨,蘇爸大概會讓你嫁給我,你要做好思想準備!”曹澤銘看着她,平和地開口。
微微地一個詫異,她看向曹澤銘,皺皺眉,“你怎麼知道?”
“司機告訴我的!”
“如果我嫁給了你,是不是你會覺得很幸福?”
曹澤銘一怔,良久不知道回答什麼,最後點了點頭,自嘲一笑:“雖然是那麼覺得,但是我已經知道一些事,不可強求的!”
“澤銘哥,或許,這只是個習慣,你只是習慣了覺得沒有得到我而難受,不甘,真的得到了,或許就不會這樣認爲了。”
“如果我說不是習慣,你會嫁給我嗎?”
“我不知道!”蘇墨瞳轉過頭來看他,眼底都是平靜。那一刻,她在想,女人這一生,到底要嫁自己深愛的,還是深愛自己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