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緊張的注視下終於把飯吃完了。
夜顏藉口要休息,讓她們忙各自的事去,老這樣盯着她,只會讓她們越來越緊張。
沈秀蘭把桌子收拾趕緊先離開了,慕凌蒼把夜芸送到門口,夜芸還不停的叮囑,要她感覺到陣痛後就趕緊喊人。
關上房門,慕凌蒼都狠狠吸了口氣,再看着自家女人的大肚子時,那眼神滿滿的都是糾結。
夜顏摸着肚子,打趣道,“寶寶,你還是早點出來吧,再遲幾天,你爹和你外祖母說不定會把你當成妖怪。”
慕凌蒼走到牀邊,沒好氣的瞪她,“胡言亂語!”
她擡頭笑道,“我覺得你們真的緊張過頭了。不要這樣嘛,寶寶會不好意思的。”
看着她那不正經的樣兒,慕凌蒼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坐上牀,他伸出手掌輕放在她肚子上,小傢伙們一如既往的在肚子裡‘玩’,他心裡緊張着,可脣角又忍不住勾勒。
初爲人父的心情或許就是這般吧,恨不得馬上見到他們,但又害怕見到他們……
“凌蒼,寶寶的名字你想好了嗎?”
聽到她突然問道,慕凌蒼脣角的弧度勾勒得更大,“嗯。”
夜顏趕緊追問,“你都給寶寶想了什麼好名字?”
孩子不會姓祁,會姓慕,這是他早就表示過的。她現在就好奇他到底想了哪些名字,要是不適合,那她就幫着提前改改。
慕凌蒼擡頭看着她,但卻一副神秘的樣子,“等孩子出生再告訴你。”
夜顏瞬間拉長臉,“這有什麼不好說的?你不會給我們寶寶取些花啊草啊的名字吧?我可先說好了,不許你這麼敷衍了事。”
慕凌蒼傾下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不會讓你失望的。”
夜顏忍不住翻白眼。瞧這嘴嚴得,真不夠意思!
想到什麼,她又突然問道,“皇上那邊有何反應?最近都沒聽你說過朝中的事。”
慕凌蒼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摸着她臉頰輕道,“雖然朝中無太子,但也沒有過多紛爭。而皇上正值壯年,也未有退位之心,所以我們暫不用擔心會處在風頭浪尖上。至於今後他有何打算,我們且走且看。”
夜顏點着頭,心裡確實安慰了不少。
祁曜對外聲稱太子陪魏皇后在外休養,短時之內也能應付過去。而這段時日,他也不可能另立太子,所以他們的日子會相對平靜。
至於以後……
等以後再說吧,未來究竟會如何,誰都說不準。
她只需要知道他不想做皇帝就足夠了。
正說着話,門外突然傳來侍衛的聲音,“啓稟王爺,藍太子來信了。”
聞言,夜顏驚喜的要坐起身。
慕凌蒼單手按住她肩頭,示意她別亂動後,直起身去開門。
很快,他拿着一封信返回牀邊。
夜顏趕緊把信搶到手裡,嘴裡怨念道,“這傢伙,不打招呼就走了,以爲寫信來我就會原諒他?哼!”
慕凌蒼也沒拆穿她的口是心非,笑看着她把信拆開。
夜顏快速把信看完,抖着信紙罵得更兇了,“這都什麼啊?這傢伙是文盲不會寫字嗎?這也能叫信?鬼畫符還差不多!”
信紙一共有三張,第一張畫了兩個同心結,第二張畫了一隻鶴,腳下踩着一隻破碗,第三張更簡單,就一個大圓圈,大圓圈裡面有四個小圓圈。
慕凌蒼接過信紙,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抖肩膀悶笑。
夜顏瞪着他,壓根不知道他在笑什麼,“藍文濠到底在搞什麼啊?大老遠的送這種信,他有病啊?”
不是她笨,是她真心看不懂。
從榮國到天秦國,千里迢迢的,他就爲了送這種畫來,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慕凌蒼坐到她身旁,開始給她解釋信中含義,“第一封信是說他與五公主要成親了,第二封信是說諸葛昌明沒有在榮國出現,但諸葛婉兒在藍文鶴身邊,第三封信是說你要生了,我們一家會和和美美團團圓圓。”
夜顏雙眼都快傻掉了,趕緊把信紙拿回來,重新看了一遍。
帶着他的解釋,她額頭上密密麻麻的一溜黑線,無語到了極點。
這特麼真是個人才啊!
最奇葩的是她男人還能把信看懂……
擡頭,她不解的問道,“寫信就寫信唄,他幹嘛畫圖?”
慕凌蒼含笑道,“路途遙遠,他是擔心信件落入他人之手。”
夜顏更好奇,“難道你們以前都是這麼通信的?”
慕凌蒼點了點頭。
見狀,夜顏哭笑不得的同時也服氣得很。
就說他倆咋會那麼有默契的,原來經常搞這些名堂。
這種‘信’,真要是落到別人手裡,別人也只會懷疑自己上了當。
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信紙上,她指着第二張信紙問道,“諸葛婉兒既然在藍文鶴身邊,那爲何不見諸葛昌明?”
慕凌蒼神色微沉,“諸葛婉兒在他身邊應該是無法見光的,至於諸葛昌明,他本就屬於陰險小人,極有可能隱藏在暗處爲藍文鶴做事。”
夜顏也覺得他的分析有道理。
諸葛昌明在大牢中被人救走,祁曜不但龍顏大怒,還趁機給他定了一個勾結外賊蓄謀造反的罪名。
原本那些替他求過情的大臣們這一下傻眼了,再聽說諸葛家的人早已逃出天秦國,一個個更是夾緊了尾巴把心提到嗓子眼裡,生怕祁曜把他們當成叛賊處置。
而那段時日,祁曜因爲魏皇后和太子的事消沉着,除了廣發通緝令懸賞緝拿諸葛昌明外,也沒其他動作。
正因爲如此,滿朝大臣們更加小心翼翼,因爲誰也不知道祁曜下一步會做什麼,是否會把當初他們替諸葛昌明求情的事翻出來。
想起藍文鶴,夜顏也想到了他身邊的另一個女人——六公主祁鬱桐。
盟國宴之後,祁鬱桐就被送去了榮國。
還有三公主祁馨沅,藍文濠雖然食言沒有幫她做媒,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辦法,居然讓祁曜將她與六公主同時送去了榮國,並將她嫁給了榮國太尉的二公子。
夜顏聽到這消息時都驚呆了。
從藍錚那裡得知,榮國太尉的二公子因爲童年頑皮,自幼傷了一隻眼睛,自卑成性的他都二十好幾了還未有娶妻納妾。
可三公主竟然不嫌棄,毅然決定要嫁去榮國與那二公子聯姻。
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是,祁曜居然同意了這樣一門婚事!
對三公主的想法,夜顏猜不透,但是,三位公主同時嫁去榮國,這是史無前例的事,也是倍讓她緊張不安的事。
就祁雪那性子,兩個姐姐一個高傲成性,一個表裡不一,她能應付得了?
而在天秦國這邊,藍錦珠也和嘉和王成親了,順利的成了嘉和王妃。
按理說,這一樁樁婚事是該讓人羨慕讚歎,可夜顏怎麼想怎麼都覺得不踏實。除了藍文濠和祁雪讓她祝福外,其他人在她心中,就是一種狼狽爲奸的感覺。
她甚至有種強烈的感覺,未來的日子絕對不比之前的太平……
“想什麼呢?”見她突然發起呆來,慕凌蒼用手掌揉着她面頰,將她喚回神。
“呃……”夜顏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
看看自己的肚子,她也只能把滿腹的心事壓下去。
眼下,生孩子纔是最要緊的事,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她肚子裡的小傢伙出來呢……
“凌蒼,我想去茅廁。”
“……”
慕凌蒼剜了她一眼,將她從牀上小心翼翼扶起,給她穿上鞋子後,才又小心翼翼扶着她往門外走。
兩人剛踏出房門,夜顏突然哆嗦了一下,一直託着肚子的雙手變得僵硬起來。
“嗯?”她不自然的舉動讓慕凌蒼下意識蹙起濃眉,眸光緊緊的盯着她。
“凌蒼……我……”
“怎麼了?”
“剛纔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肚子里拉扯,痛了一下。”夜顏擡頭把他望着,眼裡有着許多不確定,“是不是要生了啊?”
她能確定不是胎動,是一種沒辦法形容的隱痛。
聽到她說要生了,慕凌蒼扭頭就朝附近的侍衛喝道,“快把穩婆叫來!把夫人也請過來!”
侍衛們見狀,拔腿就往新院的方向跑去。
夜顏在肚子上來回撫摸着,剛剛那種隱痛的感覺沒有了,然而,她也不敢再去茅廁了,趕緊拉着慕凌蒼回房。
“不是說去茅廁嗎?”慕凌蒼緊張歸緊張,但也沒忘記她要去茅廁的事。
“不去了。”夜顏一邊搖頭一邊往房裡走,“萬一把寶寶拉到茅廁裡,那得多難堪啊!”
“……”慕凌蒼脣角狠狠一抽,本來緊張的心都被她這話逗樂了。
“我還是繼續躺着吧。”回了房,她放開他的手,笨拙的躺回了牀上。她可不是跟他開玩笑,是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孩子拉到茅坑裡。
以前看過新聞,不是有人在廁所產子把孩子生到便池裡了嗎?
十月懷胎,這麼不容易,要是生個屎寶寶出來,光是想想那場面,她就是再多屎尿也得憋着。
聽說她要生了,夜芸帶着人焦急的跑進他們房裡。
沈秀蘭外,還有一名上了些年紀的老婦人。這是夜芸請的穩婆,在魂殿裡都住了好一段時日了。
最壯觀的是那十來個丫鬟。
也不能說是丫鬟,準確的說是藍錚從榮國宮裡帶來的人。之前他把自己的人都安置在外面,也就是最近考慮到女兒要生產了,他才把人都叫來了魂殿。
對此,慕凌蒼不但沒意見,反而解了他缺少人手的難題。
其實,他早就想多買些下人回來,可是,他又擔心新買回來的人不可靠。萬一別有居心的人隱藏在他們身邊,即便只是一種假想,他都不敢去想。
他早就做好了向宮裡借人的打算,但現在藍錚替他安排好了,他自然就省了這份操心。
關上房門,穩婆替夜顏查看過後,安慰衆人道,“王妃有起頭的徵兆,不過離生孩子還有些時辰,不必驚慌。”
這話本是安撫,可在場的人一個個把夜顏的肚子緊緊盯着,更加緊張了。
“快去準備熱水。”夜芸回過神對丫鬟們吩咐起來。
“夫人,奴婢去拿點吃的來。”沈秀蘭說完也跑了出去。
很快,房間裡就剩下慕凌蒼和夜芸以及穩婆。
夜顏聽穩婆說有起頭的徵兆後,也不敢跟誰開玩笑了,不停的摸着肚子,準備接受分娩的到來。
“王妃,您下牀多走動走動,一會兒也能生得快些。”穩婆提議道。
夜顏下意識的朝夜芸看去。
夜芸上前將她扶起來,笑道,“在房裡多走走,一會兒就不用叫得那麼悽慘。”
夜顏忍不住黑臉,“娘,你這是寬我心呢還是嚇唬我?我都要生了,你能不能正經點。”
夜芸哼哼一笑,“現在知道正經了?之前都是誰不正經啊?”
夜顏無言以對。
夜芸扭頭看向正僵着一動不動的某個女婿,忍不住嗤笑,“愣着做何啊?又不是你生孩子!”
慕凌蒼這才上前。
當他的手牽住夜顏時,夜顏才發現他手心裡都是汗,仔細一看他的臉,發現他額頭上也隱隱有一層虛汗。離他近,她甚至能聽出他呼吸都有些急促。
她知道他很緊張,比任何人都緊張,可她現在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倒是夜芸在旁邊說個不停,“這生孩子啊,只要順暢的,就跟拉屎一樣,很快孩子就出來了。”
夜顏掉着黑線喚她,“娘,你能不能打個好聽點的比喻?”
夜芸瞅了瞅女婿鍋底灰似的臉,然後對女兒撇嘴,“我當初生你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有什麼好奇怪的?等你生完,你就會發現娘沒騙你。”
穩婆都在一旁偷笑。
夜顏揉着額頭,都懶得跟她說話了。
…
從早上到晚上,魂殿裡的人提心吊膽了一整日,可房裡除了叫喊聲越來越悽慘外,始終不見孩子出來。
藍錚都來了好幾次,到天黑的時候還不見孩子出來,乾脆就在產房門口等起來。
終於聽到房裡傳來嬰兒的啼哭聲,他繃緊的神經一下子鬆開,興奮得差點往產房裡跑,“太好了!終於生出來了!”
門裡有丫鬟出來,他趕緊問道,“公主生了個什麼?”
那丫鬟恭敬回道,“回皇上,文妍公主替王爺生了個小郡主,不過文妍公主還沒生完,肚子裡還有一個。”
聞言,藍錚又驚又喜,“什麼?!還有一個?!”
而產房裡——
夜顏一頭溼汗,已經快沒氣了,虛弱得差點暈過去時,只聽穩婆急聲喊道,“王妃,您挺住啊,還有一個沒出來呢!”
沒有人知道她內心有多震驚,就像被雷劈中腦子似的,朦朧的視線一下子變得清明,不敢置信的瞪着身旁忙活的人。
“還、還有?!”
可不是嘛,她肚子還是鼓鼓的,壓根就沒扁下去多少。
夜芸一邊幫着穩婆做事,一邊對她道,“女兒啊,你先挺住,把我外孫拉出來再暈!”
夜顏‘啊’一聲慘叫起來。
牀頭邊,慕凌蒼什麼都做不了,因爲雙手被她抓得死死的,手上全都是她的指甲印。女兒生出來,他也沒心情看一眼,所有心思全在她身上。
聽她慘叫了一天,他身上流的冷汗不比她少,可他除了幫她擦擦汗以外,取代不了她一絲一毫的疼痛。
看着身受折磨的她,聽着她變得嘶啞的叫聲,沒人知道這一日他是在怎樣的煎熬中度過……
直到穩婆驚喜的喊道‘出來了’,直到聽到孩子啼哭的那一聲,他一顆懸到嗓子眼的心才漸漸往回落。
用盡了最後一口氣把孩子生出來,夜顏無力再支撐下去,連孩子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就暈過去了。
“顏兒!”慕凌蒼剛松下的心又繃緊,嚇得一整日沒說話的他失聲喊了起來。
確定她只是氣虛暈過去後,他才抱着她腦袋不停得喘氣。
夜芸在他身後嬉笑道,“好了,一女一兒,齊了!我帶我的小孫孫去完了,你把顏兒看好了啊!”
慕凌蒼緩緩的回頭,只見她和沈秀蘭一人抱着一隻襁褓,雖然看不到孩子的臉,但他眼裡有着欣慰的笑。
一兒一女……
…
夜顏直到第二天中午了才甦醒過來。
睜眼的瞬間她習慣性的摸了摸肚子,突然發現肚子不對勁兒,猛的坐起身大叫,“我的寶寶呢!”
牀頭邊的男人差點被她嚇一跳。
見她那驚恐的樣子,趕緊低下頭在她脣上啄了啄,含笑道,“寶寶都在呢。”
他也不知道她怎麼叫孩子‘寶寶’,剛開始聽着不習慣,不過現在聽着卻是無比的悅耳。
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夜顏才尷尬的笑了一聲,“呃!我都忘了已經生完了。”
慕凌蒼微微讓開身子,用眼神示意她往牀邊看。
夜顏這一扭頭,雙眼就似定住般,再也移不開了。
牀邊放着她設計的嬰兒牀,兩個小小的孩子並排睡在小牀裡,紅紅的小臉,皺巴巴的,臉上還有淺淺的細絨。
想起什麼,她趕緊問道,“凌蒼,咱家老二是男是女啊?”
慕凌蒼摟着她,嘴角就差咧到耳根了,“帶把的。”
夜顏噗嗤笑了起來。
她正準備叫他把孩子抱起來給她,夜芸帶着沈秀蘭就走了進來。
“女兒啊,你可醒了,來,娘給你熬的雞湯,趕緊喝了。”
“謝謝娘,謝謝沈姐。”夜顏笑看着她們走近。她是痛了一整日,可他們也辛苦了一整日,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她兩輩子都沒體會過的溫暖。
“凌蒼,快讓她把雞湯喝了。”夜芸將湯碗遞給女婿,然後招呼沈秀蘭道,“走,來幫我把小乖孫帶去餵奶。”
夜顏一聽,趕緊問道,“娘,你要帶他們去哪裡餵奶?”
夜芸回頭瞅了她胸前一眼,“就你這點奶水,算了,還是留着給凌蒼喝吧。我給我小乖孫請了奶孃,奶孃有的是奶。”
夜顏臉黑的低下頭朝自己胸前看。
而慕凌蒼一樣黑着臉,偏偏一句話都不敢說。
看着她們把嬰兒牀擡出去,直到走沒影了,夜顏才‘哇’一聲撲倒在慕凌蒼懷裡,“這什麼娘啊!我有那麼不堪嗎?”
拐着彎罵她胸小,還當着他男人的面損她,這是當孃的嗎?
慕凌蒼忙把湯碗放在一旁,摟着她的同時,還不忘用手在她身上測了測,然後像安慰她似的在她耳邊低聲道,“大小剛好。”
夜顏那個囧啊,對着他後背一陣敲打,“什麼剛好,我看你就是嫌我胸小!你們一個個的,全都不是正經人!”
慕凌蒼抵着她額頭,先是咧嘴一笑,隨即將她紅脣吻住——
…
新院裡——
小羿趴在小牀邊,一會兒盯着這個看、一會兒盯着那個看,漆黑的眼仁兒亮閃閃的,就跟見到了稀罕寶貝一樣。
“姨婆,哪一個是小郡主呀?”
“穿花衣的那個。”夜芸在旁邊整理小外孫的尿片。剛吃完奶,兩個小乖孫同時尿了身,換了乾淨的衣裳,倆姐弟才又開始睡覺。
“真好看!”
“……”聽到他讚美聲,夜芸扭頭笑道,“你這小傢伙,爲何只誇姐姐,不誇弟弟?”
“哦……弟弟也好看。”小羿趕緊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