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荷緩步走了過來,也望着夏帝離去的方向,“主上猜到奚桓之要篡位,必然有一番腥風血雨,您必定會傷心,所以,早早就打了西巡的名號來了邊界。然後不顧勸阻,又孤身來了。”
林青妍眸裡浮起擔憂的神色,轉眸看靜荷,“他怎麼能這樣亂來呢?璧寧國皇宮是隨便想來就能來的嗎?”
“來這不能說一點全身而退的把握也沒有,我們終究是有我們的佈局的,但也不能說沒有危險。但您對主上來說,是比他的性命更重要。”靜荷溫婉地道,語聲溫溫的,像溫水一般,溫柔而清淡,“他怕您一個人傷心,他不允許再讓您一個人面對。這半年多,我每日一封書信送往大夏,向主上彙報您的情況,他始終在您身邊。那怕,您從來不知道,他一直在默默地陪伴着您。”
“你們……”林青妍有些語塞,她從不知還有這些事。
靜荷望着玉階的眼回眸,靜靜看向林青妍,靜靜地道:“您會對奚桓之愧疚,卻從不會對主上愧疚,因爲,您愛的是他,他愛的也是您,您也知道,您的一切,他都明瞭。青妍,始終,你們纔是相愛的,你們纔是應該在一起的,你們沒有做錯任何事。”
這是第一次,靜荷以一個愛着夏帝的女人的身份同林青妍談話,不再講究尊卑,不再維持身份,不再是一個恪盡職守的護衛。
這個愛着夏帝女子很好,林青妍同靜荷相處了這麼久,發現她諸多優點,武功蓋世,醫術高明,聰慧機智,溫柔靜好,她還這樣默默地守在他愛的人身邊,連他一個回眸都不敢奢求。
一個女子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算得上是奇女子。
“他知道你……”林青妍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靜荷不等她說完就接道,她嘴角始終掛着溫柔的笑,每當談到夏帝的時候,她總是笑得這麼美好安然,“如果主上知道我的心意,我又怎麼可能還能留在他身邊呢?他對我來說是神,那是不能覬覦的。”
林青妍沉默了片刻,才又擡眸看她,“你爲什麼不告訴他呢
?他並不是會對誰有成見的人……”
靜荷輕輕搖了搖頭,語聲柔和,“這無關身份,我愛他,並不自卑。只是因爲他愛的是你,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我和他的距離,不是帝王和暗衛的距離,而是他愛你、我愛他的距離。”
林青妍望着靜荷,靜荷對夏帝的愛,就如溫開水,溫暖,永遠不會灼傷人,也永遠不可能走入他心裡,但她,甘於這樣的距離。她始終清楚,她愛上的男人,是這片大地上的傳奇,她甘於仰望他,就也甘於仰望他的愛情。
這個女子,同德妃、賢妃,那是完全不一樣的,這世上的人,相差如此之大。人心,果真是這世上最難琢磨的。
靜荷像是沒有看到林青妍看她的目光,眉尖不易察覺地蹙了蹙,但只是淡然道:“早點歇着吧,最近這段日子,想必還是不會太平,養好精神才能應對。”
“你也早點睡吧。”
“嗯。”
靜荷緩步退出走了,婀娜的女子,一個人緩緩走在月光照耀的迴廊下,一切都好安靜。
忽然,她身子前傾一俯,一手飛快伏在廊柱上,一手倉促地捂住了嘴。半晌,一動不動,等到她的手放下的時候,立時緊緊握拳,卻有濃稠的液體從她指間滲出,那一向溫和的女子臉上露出悽然的笑。
林青妍緩步回了寢宮,看着透過縫隙落在地上的月光,光影交疊,有說不出的美好。在這樣一個月光靜好的夜晚,在她最難過的時候,他冒險來看她,從今往後,是不是看到月光就會想到他呢?
夏帝,這樣好的一個男人,那麼多人愛着他的男人,他卻始終只愛過她一個人,自始至終,從未放開過她半分。爲她冒險,爲她費盡心思,原來,他和她之間,從來都是他付出的更多。
這夜,是這大半年來,林青妍唯一一次睡得安穩的。因爲,他說了,很快,一切就會結束了,他們都將會迎來屬於彼此各自的結局。
第二日,林青妍去看穆青長公主,她很擔心她,尋着宮人的指示,找到了臨風湖
。
臨風湖的蓮花是特地栽培的,耗費無數人力物力,開得比尋常蓮花要早。如今已經有些打了花骨朵,嬌俏地立在碧波里,襯着接天碧葉,風韻獨好。
那個豔麗絕色的女子,站在水氣氤氳的湖邊,益發豔麗bi人,彷彿一生的璀璨都在這一刻盛開了,有不祥的氣息。讓人想起那珠曼沙華,那紅蓮烈焰般血紅的花朵。
她沒有回頭,但不等林青妍開口,便先道:“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就這麼站在湖邊,那時候,白蓮開得那樣好,纖纖嫋嫋的開了半湖。”
穆青長公主溫柔地笑着,似乎是那些回憶叫人快樂,“我看着他的側顏,心裡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好看的人呢?當他回眸那麼清淡地看向我的時候,我那時候心裡就想,啊,這個人,無論他要什麼,我一定都會給他的。”
那個男子,只是一襲半舊的白衣,立在湖畔,側顏絕好,風華絕代。他轉身的時候,她看到他面如冠玉,脣色淡若清水,有一種超越塵世的美好,不容褻瀆。
但他只是輕輕一眼掃過,並不曾停留在她身上,一眼也沒有看她,便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彷彿這個絕色的公主,不過路邊的一個擺設,同那柳樹一般,同那碧草無二。
那個意氣風發的公主殿下,一生叱吒風雲,運籌帷幄,但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就淪陷了一生,做到了爲他傾國傾城。
穆青長公主笑容瑰麗,柔聲細語地道:“我想啊,這真是一個孤獨的人,如果我不幫他,他一定會死的。那怕他明明很強大,但是看到他的時候,我就是這樣的覺得的,只有我能幫他,我不幫他,他一定馬上就會死去的。”
林青妍看着這個沉浸在自己回憶裡的女子,她的臉上洋溢着幸福,那幸福讓人想起美好的風光,恰如粉荷嬌俏迎風笑,蜻蜓點水起漣漪,花開一荷塘,清風過十里。
若是初見,必然會讓人以爲這是一個同戀人兩情相悅的女子,如膠似漆,生死相許,叫人羨慕她。若非三生盟約,怎會笑得這樣溫柔旖旎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