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妍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了,“你這樣留下年大人一個人,你叫他怎麼辦?”
“活着,總比死了強,從前總想跟愛的人同生共死,但後來,”慕清櫻笑得很溫柔,嘴角和眉眼都彎彎的,“遇到舒靖後,我才知道,愛一個人,只要他好好的,便已經別無所求。”
林青妍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慕清櫻愛一個人的方式到底是正確的,還是不對的,不是當事人都不能說什麼。
看着神色凝重沉默的林青妍,慕清櫻卻反而很淡然,“我之所以想見您,是我有幾句話想告訴您。太后和我前半部分的命運很相似,但您還有機會,已經錯過的就是錯過了,萬請憐取眼前人,我這一生有太多的遺憾,實在不忍心再看您重蹈我的覆轍。”
“哀家,”林青妍勉強笑了一下,面對這樣安然的慕清櫻,除了笑,也沒別的表情了,“又怎麼能跟你比呢?你有年大人,哀家看得出他很愛你,而哀家,先帝已經走了,便是先帝沒走,也決然不會喜歡哀家這樣的人。”
“太后似乎一直都不明白,咳咳,”慕清櫻費力地咳嗽了兩聲,她思忖了半晌,才低低嘆息一聲,“有些事本不該我來說,但是看着你們,便覺得看見了過去的自己。我們放不下過去,並不是我們還愛那個人,我們或許只是想知道失去的原因,才耿耿於懷。太后有沒有想過,您到底是到現在還喜歡着奚公子,還是隻是因爲您不明白他爲什麼離開您呢?”
林青妍想了想,神色肅然地道:“哀家既然入宮了,便清楚這一生一切都已經註定,無論是出於喜歡,還是隻是貪戀當初他給予哀家的溫暖,其實都無所謂。畢竟哀家還要在這沉悶的皇宮裡過完哀家的下半生,哀家總要有個念想,所以,哀家從沒想過要忘了他。”
我們活着,心裡總要放一個人,或許甚至無所謂這個人是誰,我們只是想要愛一個人。
慕清櫻定定地看着林青妍,“那如果,您不是太后,如果您還能有選擇的機會,您會選擇誰呢?您會不會愛上誰,或者說您已經愛上誰了,卻自己不知道呢?”
“哀家沒想過,也不準備想,”林
青妍語氣很平緩,回答得也很坦然,“哀家並不是一個勇敢的人,得不到的東西,便不奢望什麼,想太多容易不快樂,哀家這一生已經有太多的不快樂,不想再有更多的不快樂。”
被傷害過的心,和失過望的人,有太多的悲傷無處安放。於林青妍,在最年少的歲月,已經勇敢了太多,勇敢了太久。
勇敢的人在得到幸福之前,總也會撞得頭破血流,而悲哀的是,並不是所有人勇敢了都能得到幸福的。
對於身爲太后的林青妍,慕清櫻也不敢說要勇敢,尤其還是那樣的兩個人。慕清櫻臉色沉寂了下,然後卻安然笑了,“我相信他,別人或許不好說,但他要做的事,必然是會做到的。”
林青妍不知道慕清櫻在說誰,便疑惑地看向她,慕清櫻卻只是笑笑,“太后早晚會明白,我只是覺得正視自己的心,並沒有什麼不好的。”
慕清櫻說得雲裡霧裡的,林青妍聽不明白,而夏帝今早也說得不明不白的,這兩人到是很有默契。林青妍想到夏帝,她不知道夏帝到底知道不知道慕清櫻已經時日無多,如果他知道,他該多傷心?所以,今日才這樣反常嗎?
於是,林青妍有些遲疑地問道:“你有沒有想過皇上?”
“皇上,我?”慕清櫻愣了下,才漫不經心笑着道:“皇上跟你說了什麼嗎?”
原來慕清櫻不知道夏帝喜歡她,林青妍沉默了片刻,卻不知道是不是該告訴慕清櫻,夏帝喜歡她,他喜歡她喜歡了那麼久那麼深,但,這種事,旁的人是cha手不得的。
她便只能牽強地扯出一個笑,“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同皇上好像很熟稔,想必他現在很爲你擔心。”
“我認識皇上是很多年了,”慕清櫻目光變得有些幽深,嘴角一抹似有若無的笑,“皇上將會是一代曠世明君,我一直都深信,他要做的事,是絕對會做到的。他會創造一個史無前例強大富饒的大夏,不會再有冤案,不會再有人流離失所……”
林青妍在慕清櫻的目光中看到了崇拜,那種仰望的眼神深處有堅定的熾熱,一剎那林青妍有種錯覺,或許,或許……
後來林青妍有些恍惚地出了門,看到庭院裡一道沉穩的人影,他安然地佇立在紅塵,神采飄逸,那是年舒靖,他手裡還提着兩包蜜餞。
在此之前,林青妍只在朝堂上見過峨冠博帶的年舒靖,這是第一次看着他穿着常服,手裡提着他愛的女子喜歡的蜜餞,卻反而讓人覺得格外有魅力。
年舒靖謙恭地向林青妍行禮,“太后!”
這是一個沉默不多言的男子,也是朝中爲數不多剛正不阿的朝臣,身爲御史大夫,他督察百官一向公允,也一向盡職盡責,公私分明。
他同慕清櫻原本是一對璧人,卻奈何造化弄人。
而安慰這種東西一向捉襟見肘,年舒靖自己更是一個十分有主見的人,何況以林青妍的同他的關係,也不適合說什麼,她只頜了頜首,便走了。
不過林青妍最後還是在年府留了人,好隨時將慕清櫻的情況通報到宮裡。
林青妍回宮後,就去清涼殿見夏帝了,他沉默地站在窗前,夏帝難得沒有在看奏疏,也沒有召見人議事,他一向都很少有空。
現在他就那樣站在那窗邊,負手而立,對着窗外枯瘦的櫻花樹,目光落在遙遠的地方,那樣的目光讓人覺得,他看到的世界,彷彿是一個任何人都到達不了的世界。
或者,有一個人能,那就是慕清櫻。
夏帝不是一個會講個人感情的人,同朝中的大臣都是非常簡單直接的君臣關係,最精於權衡利弊,但總覺得慕家兄妹對夏帝來說是不一樣的。
就像現在,他連她進來了都不知道,林青妍走到他身後,淡淡地道:“清櫻不太好,你,或許應該去看看她。”
夏帝陡然回首,看到林青妍目光又恢復了平時的冷靜,淺淡地道:“朕去看她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至少你應該去見她最後一面,”林青妍頓了下,只覺得心裡堵得慌,但還是十分平靜地繼續說道:“我想她應該是想見你的。”
“慕清櫻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也不需要朕說什麼,”夏帝眸色冷淡,“我們瞭解彼此,也清楚對方想要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