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知會把誰的屎打出來。老爹一聽,頓時暴跳如雷:照你這麼說,就沒有王法,可以隨便騙人了侯老闆聽了不高興,就說,我不和您搬槓,我回家了。侯老闆回家以後,孫老闆也走了。剩下兩個人,更想不出辦法來,只好也各回各家了。

以上這些情景,完全都在王仙客的意料之中。這是因爲在酉陽坊裡,彩萍給他講過很多事,其中就包括宣陽坊諸君子的爲人。有關孫老闆,她是這樣說的:這傢伙一錢如命。假如你在錢的事上得罪了他,他準要記你一輩子。唐朝沒有會計學,所有的帳本都是一踏糊塗。所以所有的帳,都是這麼記着的。

王仙客搬到宣陽坊半個月,房上的兔子已經非常少了。偶爾還能看見一隻,總是蹲在房頂上最高的地方一動不動,就像白天的貓頭鷹一樣。那些兔子的危險來自天上,但是它們老往地下看。王仙客覺得它們是在想,地下是多麼的安全,到處是可以躲藏的洞穴、樹棵子、草叢。我們都知道,兔子這種東西是不喜歡登高的,更不喜歡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但是這種不喜歡登高的動物卻到了高處,所以它們的心裡一定在想:這就是命運罷

我表哥對我說,每個人一輩子必有一件事是他一生的主題。比方說王仙客罷,他一生的主題就是尋找無雙,因爲他活着時在尋找無雙,到死時還要說: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是爲尋找無雙而生的。我在鄉下時趕上了學大寨,聽老鄉說過:咱們活着就是爲了受這份罪。我替他們想了想,覺得也算符合事實。我們院有位老先生,老在公共廁所被人逮住。他告訴我說,他活着就是爲了搞同性戀。這些話的意思就是說,當他們沒出世時,就註定了要找無雙,受罪,當同性戀者。但是事情並不是那麼絕對。王仙客找不到無雙時,就會去調查魚玄機。老鄉們受完了罪,也回到熱炕頭上摟摟老婆。我們院裡的老先生也結了婚,有兩個孩子。這說明除了主題,還有副題。後來我問我表哥,什麼是他一生的主題,什麼是他的副題。他告訴我說:主題是考不上大學。他生出來就是爲了考不上大學。沒有副題。

魚玄機在臨終時罵起人來,這樣很不雅。但是假設有人用繩子勒你脖子,你會有何感觸呢是什麼就說什麼,是一件需要極大勇氣的事;但是假定你生來就很乖,後來又當了模範犯人,你會說什麼呢我們經常感到有一些話早該有人講出來,但始終不見有人講。我想,這大概是因爲少了一個合適的人去受三絞畢命之刑罷。

王仙客和彩萍在宣陽裡找無雙,我認爲宣陽坊是個古怪地方,這裡的事情誰都說不太準,就好像愛麗絲漫遊奇境,誰知走到下一步會出什麼事。但是王仙客不這樣想。王仙客覺得一切都有成竹在胸。他住進宣陽坊那座大宅子裡,覺得日子過得飛快。尋找無雙的過程,就像螞蟻通過迷宮。開頭時,彷彿有很多的岔路,每一條路都是艱鉅的選擇。首先,他要確定自己是不是醒着,其次要確定無雙是不是存在,最後則是決定到哪裡找無雙。現在這些問題都解決了,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問題:無雙到哪兒去了。王仙客覺得自己在冥冥中帶着加速度衝向這個謎底,現在就像讀一本漏了底的推理小說一樣索然無味。除了一些細節,再沒有什麼能引起王仙客的興趣。這些細節是這樣的:找到了無雙以後,她是大叫一聲猛撲過來呢,還是就地盤腿坐下來抹眼淚;她會怎樣的對待彩萍;她願不願意再回宣陽坊來住;等等。這些細節背後都沒有了不得的難題。無雙過去頭腦相當簡單,除了染綠了頭髮戲耍羅老闆,吊吊老爹的膀子,在孫老闆的客棧裡落下幾件東西再去要回來,簡直就想不出什麼新花樣來。

這種感覺和我相通。我沒結婚時也覺得日子過的很慢,彷彿有無窮無盡的時間;而現在覺得自己在向老年和死亡俯衝。以前還有時間過得更慢,甚至是很難熬的時候。比方說十七歲時,坐在數學競賽的考場裡,我對着五道古怪的題目,屏住了呼吸就像便秘,慢慢寫下了五個古怪的解,正如拉出了五橛堅硬無比的屎一樣。當時的時鐘彷彿是不走了。現在再沒有什麼念頭是如此緩慢的通過思索的直腸,而時鐘也像大便通暢一樣的快了。當你無休無止地想一件事時,時間也就無休無止的延長。這兩件事是如此的相輔相成,叫人總忘不了冥冥中似有天意那句老話。

過去我以爲,我們和姦黨的區別就在於時鐘的速度上。以前我度過了幾千個思索的不眠之夜,每一夜都有一百年那麼長,但是我的頭髮還沒有白。可是奸黨們卻老愛這麼說:時間真快呀,一晃就老了但是現在我就不這麼看了,因爲現在我看起電視連續劇來,五六十集一晃就過去了。假如不推翻以前的看法,就得承認自己也是奸黨了。

彩萍告訴王仙客無雙耍過的把戲。無雙總是這樣講的:去耍耍他們去。然後就把頭髮染綠跑出去了。假如這些事傳到她媽耳朵裡,就要受罰了。但是最叫人不能理解的是,無雙惹的禍,卻讓彩萍受罰:大熱天在太陽地裡跪搓板,或者被吊在柴房裡的樑上。這時候無雙就跑來假惺惺地裝好人。在前一種情況下,她說:我去給你端碗綠豆湯來在後一種情況下,她說:要尿尿嗎我去給你端尿盆,拉屎我就不管了。彩萍說,跟着她可算倒了大黴了。被吊在房粱上時,她不肯接受無雙的尿盆,而是像鐘擺一樣搖搖擺擺,飛起腿來踢她,嘴裡大罵道:小婊子你害死我啦,手腕都要吊斷了我都要疼死了,你倒好受啊但是她總踢不到無雙,因爲無雙早就發現了,當人被吊在房樑上某一定點上時,腳能夠踢到的是房內空中的一個球面,該球以吊繩子的地方爲球心,繩子長加被吊人身體的長度是該球的半徑。只要你退到房角里坐下就安全了。爲此無雙是帶着小板凳來訪問彩萍的。她退到房角坐下來,說道:不要光說我害了你,你也爲我想想,當小姐是好受的嗎這句問話是如下事實的概括:當一個名門閨秀,要受到種種殘酷的訓練,其難度不下於想中武狀元的的人要受的訓練。比方說,每天早上盛裝在閨房裡筆直地坐五個小時,一聲不吭一動不動,讓洞裡的耗子都能放心大膽地跑出來遊戲。與此同時,還要吃上一肚子炒黃豆,喝幾大杯涼水來練習憋屁。要做一個名門閨秀,就要有強健的肛門括約肌。長安城裡的大家閨秀都能在那個部位咬碎一個胡桃,因此她們也不需要胡桃夾子了。想到了這些,彩萍覺得無雙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狂性發作出去搗亂是可以理解的;自己因此被吊到房粱上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啦。

後來彩萍就安靜下來,像一個受難的聖徒一樣把全身伸直,把頭向前低下去,披散的頭髮就像一道瀑布從臉前垂下去。無雙站起來說道,彩萍,你現在的樣子很好看。你就這樣不要動,我去叫表哥說完她就跑了。

這件事情王仙客也記得,他來的時候看見彩萍被吊在半明不暗的柴房裡,白衣如雪,烏髮似漆,身上的線條很流暢,整個景象就如一幅水墨畫。長安城裡可以買到這樣的畫,三十塊錢一張,是套板水印的,印在宣紙上。但是畫面上的人不是彩萍,而是魚玄機。她說了想死時好看一點之後,牢子們就把她用驢**棒攆出小號來,用井水衝了幾遍,吊到天井裡的亭子裡啦。那些人說,在小號裡蜷了這麼多日子,人也蜷蜷了,吊一吊是爲你好。而魚玄機聽了這樣的話,只是低下了頭,一聲也不吭。獄卒們見她不說話,又說道:關了這麼多日子,光吊着恐怕不夠。我們有拷問牀,一頭牽手一頭牽腳,連天生的駝背都能拉直。就是拉直時那一百二十分貝的尖叫叫人受不了。這些話迫使魚玄機擡起頭來說:我吊着就很好,不麻煩大叔們了。謝謝各位大叔。聽了這些話,有幾個牢頭轉身就跑,跑回房子裡去狂笑。笑完了又出來。這是因爲還有很多事要幹。當時長安城裡的人都知道這位風流道姑就要伏法了,所以都想看看她。大家在大牢門口買了一塊錢一張的門票,然後排成長龍,魚貫經過很多甬道、走廊,最後轉到天井裡看一眼魚玄機,然後再轉出去;所有監獄的工作人員都有維持秩序之責,不能光顧自己笑呀。就在那一天,有一位畫家買到了天井裡一個座位,在那裡畫下了這張傳世之作。無須乎說,他因此發大財了。

王仙客還記得他和無雙、彩萍一起到孫老闆那兒住客棧的事。這些事的起因是無雙要知道幹那件事疼不疼,所以要拿彩萍做試驗。試驗的地點在家裡多有不便,所以就常去孫老闆的店裡開房間。就是幹這種事的時候,她也忘不了要耍耍孫老闆,經常丟東拉西讓孫老闆揀到,於是他就又驚又喜。然後她又跑來把它們要回去,於是他又如喪考妣。不管這種把戲耍了多少遍,孫老闆還是要又驚又喜和如喪考妣。所以無雙就說:我現在明白了,原來人這種東西,和豬完全一樣,是天生一點記性都沒有的呀假如是在兩年以前,我就會完全同意無雙的意見。但是現在就不能百分之百同意了。有關人們的記性,我不能說什麼,但是一定要爲豬們辯護。在我還是小神經時,有一回借了一套弗洛伊德全集,仔細地讀了一遍。弗先生有個說法,假如人生活在一種不能抗拒的痛苦中,就會把這種痛苦看作倖福。假如你是一隻豬,生活在暗無天日的豬圈裡,就會把在吃豬食看作極大的幸福,因此忘掉早晚要挨一刀。所以豬的記性是被逼成這樣子的,不能說是天生的不好。

現在我們要談談宣陽坊其它地方發生的事。孫老闆進了空宅子去了一回,看到裡面的房子、花園、走廊都很熟悉,他又覺得彩萍的言語作派看上去都很面熟。這一切彷彿是一個很大的啓示,因此他覺得自己將要有很偉大的發現。有了這種感覺之後,他就對無雙這個名字感起興趣來,把它一連唸了二十遍,這個名字就不再是陌生空虛的,而是逐漸和某人聯繫起來了。據我所知,此時王安老爹、羅老闆、侯老闆也在喃喃地念着無雙,然後就把她想起來了。假如你是他們中的一員,就會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如果你不是他們中的一員,就會覺得這很難理解。不管覺得某事很自然,還是覺得難理解,都是感覺領域裡的事。在事實的領域這兩回事是一回事,就是不知道是爲什麼,他們會如此一致。我還記得一件類似的事:在山西時,有一陣我養了二十隻雞,後來在一天早上它們一起發了瘟死掉了。死之前還一起撲動翅膀,我還以爲是它們集體撒癔症哪。所以像這樣一致的事,就算在人間少有例證,在動物界起碼是無獨有偶。

不管是爲了什麼,宣陽坊裡的諸君子一起想起了的確有一個無雙,是個壞得出了奇的圓臉小姑娘。夏天穿土耳其式的短褲,喜歡拿彈弓打人等等,這一切都和王仙客說過的一樣。他們都認識她,並且知道現在這個綠毛婊子絕不是她。但是這一切怎麼向王仙客解釋呢你怎麼解釋當王仙客沒有住進宣陽坊中間的院子、身邊沒有無雙時,我們就不記得有個無雙;等到他住進了這個院子、身邊又有了一個無雙時,我們又想起以前有個無雙了呢後來孫老闆想道,不管王仙客是麼想,這個綠毛妖怪是另外一個人。具體地說,她是無雙的那個侍女彩萍。以前她到客棧裡開房間,和王仙客幹不可告人的事。乾的時候還不停地叫喚:王相公,疼王相公,疼王相公,疼王相公,疼王相公,現在不疼了。喊的聲音很大,在樓下都能聽見。既然她是彩萍,就不會是無雙。他想,這件事無論如何必須告訴王仙客。但是怎麼告訴他,必須好好想想。最簡單的辦法是直接告訴他:你那個無雙不是真的。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說的是實話。這樣講的結果必然是招來王仙客一陣白眼:不對呀,你不是說我是魚玄機的老相好嗎,我怎麼又成了無雙的相好了孫老闆只好說,別信我的,我撒謊哪。這就近於著名的羅素悖論了。羅素說,假如有個人說,我說的話全是假話,那你就不知拿他怎麼辦好了:假如你相信他這句話,就是把他當成好人,但他分明是個騙子。假如你不相信他的話,把他當騙子,但是哪有騙子說自己是騙子的你又只好當他是好人了。羅素他老人家建議我們出門要帶手槍,見到這種人就一槍打死他。

我們還知道宣陽坊裡的羅老闆是個讀書人,十分聰明。他很快也想到了這個綠毛的女孩子是誰。這是因爲他想起有一回看到了真無雙和彩萍一道出來逛大街,偶爾想到這兩個女孩子都挺漂亮的。由此又想到,假如把她們都弄來當老婆很不錯。這個念頭是以虛擬語氣想到的,所以現在回想起來也不內疚。以這段回憶爲線索,他就想到了假無雙是誰。但是羅老闆並不以此爲滿足,還想想出那真無雙到哪裡去了。想來想去想不明白,於是他也懷疑起自己的腦子來了。於是他決定開一個立方來驗證自己是否糊塗,到了後院裡,撿起一根燒焦了頭的柴火棒,用八卦的方法來開四的立方。先是在腳下畫了個小八卦,然後繞着小八卦又畫大八卦,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圈又一圈的,很快就把院子畫滿了;而他自己站在院子的中心,活像個蜘蛛精。我知道4的立方根也是無理數,永遠開不盡的,八卦又比麥克勞林級數佔地方,要是按羅老闆的畫法,越畫越佔地方。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但是羅老闆比王仙客可要聰明百倍,畫了幾圈就不畫了。他站在院子中央看着一地的八卦,先是讚美祖宗的智慧,後是讚美自己會畫八卦,後來就把要開4的立方這件事給忘了。隨後又把真無雙假無雙的事也給忘了。最後把自己還要接着畫八卦的事也忘了。於是他洗了洗手,回屋去吃午飯了。

與此同時,王安老爹正去找侯老闆商量,要和他一道去揭發假無雙。雖然爲這件事侯老闆已經搶白過王安老爹,但是老爹知道他心直口快,不像孫羅兩位那樣奸,是個可以倚賴的人。但是不知爲什麼,侯老闆卻像開水燙過的菠菜一樣蔫掉了。老爹要他一道去找王仙客,侯老闆聽了既不說去,也不說不去,只顧瞪直了眼睛往前看。當時他正趴在櫃檯上,那姿式就如一條大狗人立起來,前腿上了屠夫的肉案;或是一隻貓聳起了肩膀,要搔後心上的癢癢;或是一個小孩看着一支鼻樑上的鉛筆,要把自己改造成對眼一樣。侯老闆的下半身就像那條狗,上半身就像那隻貓,臉就像那個孩子。老爹問他去不去,一連問了三遍,侯老闆都不答話。問到第四遍,侯老闆就皺着眉頭說:要去你自己去說完居然就扭過頭進裡屋去了。老爹氣得要發瘋,決心這個月一定要找個茬,收他三倍的衛生捐。

王安老爹說過,自打創世之初,世界上就有奸黨,有我們;但是還有一種人他忘了說,就是地頭蛇。地頭蛇就是老爹這種角色,在坊裡收收衛生捐、門牌錢、淘井錢。有時候他能起到意料不到的作用,比方說,找個茬不讓垃圾車進坊門,這時候宣陽坊就要垃圾成山;不讓掏糞的進坊,家家戶戶立刻水漫金山。但是這種作用達不到深宅大院裡面。像王仙客這種住戶,家裡有自備的糞車、垃圾車、運水車,都有宣陽坊的牌照,門牌捐牌照捐都預交了一百年。別人管不了他。但是像這樣的住戶也都會買老爹的面子,恐怕有一天會求到他。有了這個把握,他就去找王仙客,信心十足地告訴他,這個無雙是假的,樣子就不對頭。王仙客聽了以後,大笑了一陣說:這個樣子的是假的,什麼樣的是真的呢這老爹就答不上來了。他只好說:我說假就假。我這麼大歲數了,不定哪天就會死,還騙人幹嘛王仙客微微一笑,答道:老爹,吃橘子不吃老爹說,呆會兒再吃。我們現在要談的是尊夫人是個騙子。王仙客就說:好,好,是個騙子。老爹,喝口茶罷。老爹說,既然知道她是騙子,就該送她到衙門裡打板子。王仙客忽然正色說道:老爹,你恐怕是誤會了。就憑你說的事,怎麼能說我表妹是騙子呢當然了,您老人家警惕性高,這個我理解。乾的這份工作嘛。不過有時候真叫人受不了。我剛來時,你不是差點以爲我是騙子,要沒收我的文件嗎我可不是不相信您這個人。但是我更信證據。要是您能證明她是騙子,我一定送她去打板子。打壞了不就是掏點醫療費嗎就是把屁股打沒了,要裝金屁股,咱也掏得起。可是好好的沒事兒,我花這份錢幹嘛老爹就是塊木頭,也能聽出王仙客在暗示他要敲詐勒索,但是王仙客不吃這套。於是他漲紅着臉,站起來說,既然王相公這樣想,我就告辭了。王仙客把他送出了大門,一路上一直在說:我這張臭嘴就像屁眼,講出話來特別不中聽,您老人家可千萬千萬別見怪呀但是老爹出了王仙客的門,走到了估計他聽不到的地方,還是跺着腳大罵道:王仙客小雜種,你這就叫狗眼看人低呀

我們說過中午王安去約侯老闆揭發假無雙,侯老闆沒吭聲。當時他正在想事,這件事發生在三年前,和無雙沒關係,和彩萍沒關係,和王仙客更沒有關係,不知爲什麼就想了起來。這件事是這樣的:駐在鳳翔州的軍隊,大概有一個軍的樣子,說是他們有五年多沒關餉了,就忽然造起反來,一夜之間就殺到了長安城下。像這樣的事羅老闆就想不起來,就是想了起來,馬上也會忘掉。因爲夫子曰,吾日三省其身,想起了什麼不對的怎麼辦還能給自己個大嘴巴嗎當然是快點把它忘了。侯老闆想起這種事,是因爲他沒文化。像這種事,王安老爹也想不起來,別人想起來,他也不信會有這種事:造反誰造反他不怕王法嗎侯老闆想這種事,是因爲他不忠誠。像這種事,孫老闆也想不起來,他會說,誰給你錢了,你想這種事所以侯老闆想起了這件事,是因爲他是個大傻帽。侯老闆不但想起了有人造反,而且想起,那些反賊還攻進了長安城。那些傢伙不殺人不放火,直奔國庫,把那兒搶了個精光,然後就呼嘯而去,朝西面去了。整個過程就像暴徒搶銀行,來得快,去得也快;據說這幫傢伙後來逃到了波斯地界,就割掉包皮,發誓這輩子絕不吃豬肉,改宗伊斯蘭教,到德黑蘭去做起富家翁來了。

彩萍對王仙客說,侯老闆是個好人。這是出於他們倆的立場。現在我又說他是個笨蛋,這是出於宣陽坊內諸君子的立場。這兩種立場是對立的。在這兩種立場中,我們本應取中立的態度,以示尊重古人。但是我也要申明自己的觀點:我站在王仙客一方,把他看作我們,把王安、孫老闆、羅老闆看作是奸黨。

侯老闆其實不是我們的人,可是那天他的腦子岔了氣,開始像我們一樣的想事情,就想起了上面那些事。像這種事情也是常有的,比方說,醫院不讓我們結婚,小孫又說要和我吹時,我有一陣子心情很不好,就讀了半本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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