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秋風蕭瑟。

在山間一處略嫌破敗的庵堂中,一位身着華服、腹部隆起的美貌婦人佇立在臺階上,眺望遠方隱入雲霧中的山嶺,神色肅然。

她身後的屋中傳來陣陣女子痛苦的喊叫聲,但她置若罔聞,直至那女子的叫聲戛然而止,代之以嬰兒嘹亮的哭聲,她才略有些動容,緩緩回過頭去。

一名年輕俏麗的紅衣侍女面帶倉皇地推門走出屋來,反手關上門,匆匆來到美貌婦人面前跪下:“稟王妃,淑妃娘娘她……她……”

王妃挑起左眉:“說!”

“她生了位公主!”

“公主?!”美貌的王妃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扭曲,“沒用的東西!”狠狠地甩了一把袖子,轉身望向山嶺方向,胸口激動地起伏着。

“王妃熄怒。”紅衣侍女忙道,“您還懷着身孕呢,萬一動了胎氣,驚了小王爺,就不好了。”

王妃忽地頓了一頓,很快就冷靜下來,雙手輕輕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若有所思。

“姜侍衛。”院角方向忽然傳來聲音,紅衣侍女猛地擡頭望去,才發現王府的姜侍衛在院門檻內不知已站了多久,是一直守在院角的內侍魯順發現了纔出聲招呼的。不過來的是姜侍衛,她也鬆了口氣。他是王妃與姜淑妃姐妹倆的孃家遠房族弟,也算是王妃親信,便是聽到了什麼,也不打緊。

王妃看向姜侍衛,卻微微皺起了眉頭:“什麼事?我不是讓你在外頭守着麼?”

姜侍衛躬身道:“回稟王妃,方纔哨兵來報,說發現追兵已到達山口,如今天色已晚,山路崎嶇,估計他們天明後就會摸上山來,因此我們最遲凌晨就必須離開了。”他看了屋門一眼,“淑妃娘娘她……”

“她一切安好!”王妃打斷了他的話,“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只等淑妃恢復元氣,就可以起程趕路。你吩咐下去,衆士兵不得有絲毫懈怠!等我們姐妹平安脫險,不但王爺,皇上也會好好封賞他們的!”

“是!”姜侍衛行禮應下,又有些遲疑,“王妃,山中霧氣濃重,但夜裡還是很容易發現火光的,今晚……請吩咐內院的人儘量別點燈,若是萬不得已,也要設法遮擋一下,別讓燈光外泄,叫追兵發現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王妃板着臉說完這話,又覺得自己的語氣也許太過冷漠了些,便略緩了緩神色,用盡可能溫和的語氣道,“凌範,我知道你辛苦了,回王府後,我一定會稟明王爺,給你安排一個好位子。你是我族弟,本是自家人,原該重用的。”

姜侍衛臉上半點喜色都沒有,嘴邊反而露出一絲苦笑,非常平靜地向王妃道了謝,就告退而去。

王妃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臉色有些陰沉。若是換了往日,這個族弟聽到她說這番話,只會欣喜若狂,今日如此反常,想必也是因爲對前景不看好。她不知道方纔他進來時是否聽見了什麼,但他就守在院外,淑妃在屋裡生的是男是女,就算瞞得了他一時,也瞞不了多久。

王妃低頭摩挲着自己的腹部,心下猶豫不決。

她們姐妹本是奉太后之命上紫光山千佛寺祈福的,如今看來,那不過是太后與皇后這對姑侄設的圈套罷了,否則,哪個做祖母的明知道兒媳將近臨盆,還要她長途跋涉上山來?而那些前來追索她們的賊人,雖打着前朝餘孽的旗號,其實是受了皇后指使來剷除她們姐妹的。不爲別的,就爲她妹妹姜淑妃肚子裡的皇家骨肉!

皇帝對羅家早有忌憚之心,若不是顧及嫡母羅太后對他有養育之恩,而他唯一的皇子又是出自現任皇后羅氏腹中,他又怎會容許羅家人如此放肆?!皇帝眼下已年近不惑,身體又不大好,難免要爲日後江山社稷的傳承多加考慮,因此明知道大皇子才能平庸,羅家又野心勃勃,也始終不肯下手清算。早前太醫曾斷言姜淑妃腹中懷的是皇子,讓皇帝心裡多了些底氣,少了些忌諱,對羅家也嚴厲許多。一旦有第二位皇子出生,羅皇后就難以憑大皇子這張護身符再囂張下去了。

但羅皇后卻不是心慈手軟之輩。前任皇后不明不白地獲罪被廢,而原本的羅昭儀母憑子貴一躍升爲皇后,靠的絕不僅僅是太后的擡舉和羅家人在背後的支持。以她的狠厲,眼看着大皇子的儲君之位受到了威脅,而自己也面臨被廢的危險,怎會坐以待斃?她絕對是寧可放手一搏,也要爲大皇子剷除後患的!

王妃其實早有提防,纔會特地命親信族弟隨行,還帶上了五百人的王府護衛甲士,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羅家人會瘋狂到這個地步,居然無視紫金山下的皇家衛隊,派出大批私兵前來追殺,也不怕事後無法收拾殘局,露了馬腳,給皇帝一個現成的廢后理由。

只可惜,如今淑妃生下的是位公主,皇家仍舊只有一位皇子。只怕最後皇帝對羅家又要高高提起,輕輕放下了。王妃甚至擔心,期望落空的皇帝會將怒氣發泄到姜淑妃身上,連累了姜家,也連累了她和楚王府。她還沒忘記,當今皇帝與她夫婿楚王是隔母的兄弟,當年爲了爭儲之事也不是沒有過矛盾。

她該怎麼辦?

秋風再次襲來,吹得周圍的樹枝沙沙作響。紅衣侍女有些擔心地看了看王妃,小聲勸:“王妃,夜寒風冷,您還是回屋裡歇息吧……”

王妃沒有理會,風停下來時,她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叫太醫來。”她這樣說。魯順無聲無息地領命去了。

太醫很快就到了。他是個瘦削的年輕人,滿頭是汗,面色蒼白,戰戰兢兢地向王妃見禮:“小臣……”

話還未說完,就被王妃打斷了:“你說過淑妃肚子裡懷的是皇子!”

太醫臉色更白了,顫聲道:“楚王妃,這話不是小臣說的,是太醫令……”

“我不管!”王妃冷冷地看向他,“在宮中,太醫院上下都說淑妃懷的是皇子,可一經你手接生,皇子就成了公主。你該當何罪?!”

太醫腳一軟,跪倒在地,面色悽苦:“這……這如何與小臣相干……”明明是太醫院衆人爲了哄皇帝高興胡說的,如今卻要他來頂缸。

“曹太醫,你還很年輕啊,今年年歲幾何?”王妃盯着他,“三十?不,頂多就是二十來歲,只怕在太醫院裡是資歷最淺的一個。”而且還沒什麼背景,否則不會被太后與皇后派來送死。

曹太醫苦笑,低下頭答說:“小臣今年二十有五……”

“這麼年輕……可娶妻生子了?”

“已經娶妻了,有一子,年方五歲……”曹太醫有些不明白她爲何忽然問這種問題。

楚王妃微微一笑:“真可惜啊,這麼年輕就死了,叫你的妻兒如何是好?”

曹太醫心中一痛,恐懼瞬間佔據了心神,全身顫抖着伏下身去:“求王妃救命!”

楚王妃面上露出了笑容:“我有一件事吩咐你去做,你要做好,還要保密,無論對誰,都不能透露一絲口風!”

“請……請王妃吩咐!”

“起來。”楚王妃高高地昂起了頭,“爲我催生。”

“催生?”曹太醫怔了怔,擡頭看向她,目光又滑落到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再猛地轉頭看向東屋方向,忽然明白了什麼,臉色一白,磕頭不止,“小臣不敢,小臣不敢,這……這是……欺君啊!”

“那你就去死吧!”楚王妃輕輕丟下一句話,滿面輕蔑地扶着紅衣侍女,轉身走進了西屋。姜淑妃身邊還有幾個熟練的穩婆,她身邊的侍女也有略通醫術的,她並不是非要太醫不可。

魯順仍舊悄無聲息地立在角落裡,曹太醫被落在院子中央,獨自頂着凜冽寒風,跪在破損的青磚地面上發呆。原本緊閉的西屋屋門開始不停關合,穩婆與侍女穿梭往來,幾種用於催生的藥材的味道從門縫裡散了出來。曹太醫從那些穩婆與侍女的交談中,知道淑妃與王妃的身邊人裡頗有幾個可用的,即便沒有自己,也未必不能成事。不過,楚王妃的身孕只有七個月,胎兒還很小,若有不慎,就是一屍兩命。而這些穩婆侍女,論醫術都遠遜於自己。

曹太醫腦中閃過家鄉的嬌妻弱子,閉了閉雙眼,再次睜開時,已經爬起身,走進西屋效命去了。

臨近天明時,楚王妃生下了一個不足月的瘦弱男嬰。她鬆了一大口氣。雖然太醫先前也說過,她懷的這一胎是個兒子,但有妹妹淑妃先例在前,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如今總算能放心了。

紅衣侍女小心翼翼地抱着嬰兒給她看,同時面帶喜色道:“恭喜王妃,如今有了小王爺,不怕羅家不伏誅!王妃行事真是果決!”

楚王妃微微一笑:“饒是太后與皇后心計再深,也未必是我對手!”

倒是另一名青衣侍女碧羅面露憂色:“王妃娘娘,太醫說您這一回催產,傷了身子,怕是日後再難有孕了,那可如何是好?”

楚王妃皺了皺眉頭,但語氣仍是輕描淡寫:“怕什麼?我已經有了嫡長子。”她慈愛地看着小兒子,“如今又有了他,只要日後他能坐上那個位子,再多的苦我也不怕!”她有些不捨地親了親小兒子粉紅柔嫩的小手,便毅然將他推開,吩咐紅衣侍女:“紅綃,你把他抱到淑妃那兒去,再將淑妃生的女兒抱過來。記得避着些人。”

“是。”紅綃小心地抱着孩子去了,碧羅仍舊不改憂色:“王妃,這件秘事要想不泄露出去,只怕……”

楚王妃看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這種事根本不用說,事後爲了滅口,凡是經手的人,上到太醫,下到穩婆侍女,都不能活了。她倒是有些捨不得眼前這兩個親信,若是她們知機,她倒也不是不能留她們一命。

一陣大風吹來,窗外枝柯搖動,樹影森森,嚇了碧羅一跳,小心趴在門縫裡瞧了,確認並不是敵蹤,才鬆了口氣。

紅綃在正屋磨蹭了好一會兒,終於抱了個女嬰回來:“王妃恕罪,淑妃娘娘捨不得小公主,因此就耽擱了。”

楚王妃臉上閃過一絲輕蔑:“有什麼捨不得的?又不是丟到山裡喂狼,不過是換個身份,從公主成了郡主罷了,一樣的金枝玉葉,她還怕日後見不着女兒麼?”又問:“沒有驚動外頭吧?”

“沒有,魯順在外頭守着呢,除了娘娘和王妃的心腹,沒人進過院子。”紅綃小心將嬰兒放在楚王妃身邊,“那屋裡侍候的都是淑妃娘娘用了多年的親信,兩個穩婆也是姜家送來的,知道事情輕重,不會多嘴。”

“那就好。”楚王妃眼角都沒瞥一下女嬰,“差不多就收拾一下吧,再熱熱參茶,我多喝兩口,養養力氣。”

碧羅應聲去了,不一會兒捧了參茶迴轉,楚王妃才喝了一口,原本一直守在門外的內侍魯順匆匆進門道:“姜侍衛方纔來說,天快亮了,我們得趕緊走。東屋那邊已經起身了。”頓了頓,“王妃,您的身體……撐得住麼?”

“不要緊,我身體一向健壯。”楚王妃匆匆喝了半碗參茶,就扶着碧羅要起身了。她確實一向身康體健,雖然覺得十分虛弱,但還是能勉強支撐着。轉身時,她瞥了牀上的女嬰一眼,面露嘲諷:“長得跟她娘一個德性!看着笨頭笨腦的,也不知怎會有這麼大的造化!”又叫過魯順:“把孩子抱上,我們走!”

魯順應了,忙跑到牀邊去抱孩子,因包裹孩子的衣裳鬆開了,他意外地發現女嬰左臂內彎處有一道血痕,吃了一驚:“這是怎麼了?”

楚王妃已經扶着碧羅走到門邊,並未聽清,倒是紅綃回頭望了一眼:“什麼事?”

魯順給她看女嬰身上的傷痕,她便道:“這是方纔淑妃娘娘捨不得孩子,抱着不肯放,外頭颳風,樹枝嘩嘩作響,我以爲是有人來了,急忙抱起孩子要走,淑妃娘娘的指甲就在孩子身上劃了一下,回頭上了藥就是了。趕緊走吧!”

魯順只得抱起女嬰跟上,心中七上八下的。他深知自家王妃對嫡親妹子有些看不上,但這孩子好歹也是金枝玉葉,怎的就這般輕忽?不過這話他是斷不會問出口的。

一行人出了屋子,望見淑妃已先一步在姜侍衛等人護衛下出門了,楚王妃眯了眯眼,沉聲命人跟上。

紅綃忽然想起一件事:“方纔抱孩子時,淑妃娘娘說,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王妃的大恩,還說,小公主……不,小郡主既是出生在這紫光山雲霧嶺青雲庵,索性就起名叫青雲吧!”

“青雲?”楚王妃頓了頓,嘴角翹起,“那就叫她青雲好了,她可給我兒子搭了條通天的青雲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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