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竹看崔氏老神在在又坐下了,奇道:“娘,現在進去不是證據確鑿嗎不跳字。
“傻孩子,總要顧忌着你爹爹的臉面,難道他連與人說個話的自由都沒了?”崔氏遠遠的眺望着湖心的亭子,那個纖細嫋娜的身影已經從門口漸漸挪到了亭心,離林遠之坐的桌子越來越近了,冷笑一聲:“況且,你爹現在還沒趕她走,這紫露定是守禮規矩的,不是說這倆個歌妓都是識字且頗有才情的麼,哪能不利用好這優勢呢。
崔氏閒閒的與雨竹搭着話,間或瞄一眼亭子,過了一會兒就見林遠之站起來,毫無留戀的大踏步離開了。
“爹爹歇響的時候第90章 永昌侯府到。”雨竹猶豫着看着那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眼簾中,問道:“娘你要單獨見紫露嗎不跳字。
“見她做什麼,別學那些小家子氣的威脅,空擔個厲害名聲,除了打草驚蛇其他什麼好處都沒有。”
“那……”
崔氏又好氣又好笑的在雨竹額上點了一下道:“這是知己知彼。”也不管還戀戀不捨凝視林遠之背影的紫露,攜着雨竹的手離開了。
……
再過去幾日便到了永昌侯府老太太七十大壽,這算是三房分家後正式出現在京城的上層社交圈子裡,自是十分重要。
一大早,雨竹抱着被子睡得正香,華箬、早園、銀鏈和琴絲是個大丫鬟就齊心協力將人從被子裡挖了出來,接着便緊張的開始梳妝打扮,估計是崔氏特意關照過,所以當雨竹終於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的時候,驚訝的發現今天梳的居然是垂鬟,鴉羽般的青絲中只戴了朵拇指大圓滾滾的珊瑚珠攢成的珠花。上身穿着穿了蓮清如水的藕合紗衫,下面是條鳩羽色的百褶妝花裙,貴重是貴重了,可總覺得……有些第90章 永昌侯府孩子氣。
待去了崔氏屋裡,見雨蘭也是一身鮮亮,只見她身穿藕絲琵琶衿上裳配着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頭上戴着上次崔氏給的玫瑰晶並蒂蓮海棠的修翅玉鸞簪,華彩耀眼。極是引人注目,耳朵上則是金絲圈垂珠的墜子,襯着被精心修飾過的臉龐,比平常又明豔了三分。
永昌侯府與德園不在同一條軸線上,自從到了京城就沒坐過這麼久的馬車,晃得雨竹微微有些不舒服,她該慶幸這輩子暈車情況比前世好些嗎。
侯府大門大敞,門房的腰間都繫了紅綢子,長長的兩串大紅鞭炮一邊一串,被竹竿高高挑起。濃厚的喜慶熱鬧味就撲面而來。因爲來的一行人都是女客,便有管事媽媽引着從角門進去,下了自家馬車又換上侯府內院專用的青幔軟轎,粗使婆子擡着又行了一會兒纔到二門。
門口早有丫鬟婆子等候着接人。見來了客人自有人上前引路,倒也井然有序。
崔氏帶着兩個女孩兒沿着抄手遊廊慢慢往前走,只見處處雕廊畫棟,軒昂壯麗,着實富貴逼人。引路的丫鬟樣貌清秀,約莫十四歲,口齒伶俐得很,一路上嘴巴說個不停,從崔氏的頭面到雨蘭的衣裳和雨竹的皮膚。誇得人心情舒暢,不由自主的就少了份拘謹,
宴設在跨院的花廳裡,小丫鬟笑着打起斑竹簾。崔氏端詳了一下兩人的妝容衣着都得體便領着她們走了進去,迎面就是幾張黑漆雕花的案桌,桌上用三彩印牡丹雙碟長盤供了氣味芬芳香甜的六個香櫞,正中還有黃花梨五足帶臺座的香幾,上面擺着個壺門高足座銀鳳爐,屋角高几上放着蒼翠的小松柏盆景,還有案上那極其精緻的綠釉蓮座的瓷燈也爲屋子增色不少。雨竹低頭進去,只覺得腳下一軟,原來屋裡鋪着厚厚的墨水蘭錦地博古毯,只得小心的調整着自己的重心。使動作能像往常一樣輕快漂亮。
往內一拐就聽到笑聲、說話聲更清晰了些,依稀能夠分辨出有自己外祖母爽亮的笑聲。忽然雨竹感覺有異。側頭望了望身邊的雨蘭,見她正凝神打量着屋子多寶格里衆多精美華貴的擺設。不由的皺了皺眉頭。
鄭老太太穿件暗紅色如意紋繡八團花對襟褙子,正滿面紅光地坐在寬大的黑檀木鏨福壽紋圈椅上,下面擺着的圓墩甚至周邊的羅漢牀上都坐滿了人,各府來做客的太太小姐都有說有笑地圍坐在她的身邊,滿屋子珠翠鶯聲,耀得人眼花。身穿青花紋比甲的丫鬟們續茶的拿着茶壺,上瓜子點心或換碟的捧着托盤,忙碌又有序的穿梭在客人中間……
三人一進門就被注意到了,崔氏立刻帶着兩個女兒恭敬的給上首的老太太行禮,臉上帶着真摯的笑容,道:“給老太太道喜了,祝老太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好,快起來。”鄭氏滿面笑容,一疊聲的讓不必多禮,又笑道:“這麼些年沒見到了,還不快過來給我瞧瞧。”
崔氏笑着上前,被鄭老太太一把拉住手,細細的端詳了一番,臉上現出喜色來:“瞧這小臉,怎麼還像十幾年前的一樣。”她轉過頭去和不遠處笑眯眯的楊老太太道:“你這閨女兒我瞧着就像沒變,十七年前出門子那會兒就是這個樣子,嘖嘖。”
一時間敘話談笑的衆人都去瞧崔氏的臉,本以爲是鄭老太太說的巧話,沒成想一望之下都是一愣,崔氏臉上只上了薄薄的一層脂粉,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臉上竟然光潔無比,絲毫不見這個年紀該有的細紋,氣色也好,根本不像傳言中小產了的樣子,人羣中的範氏有些不自在,自己臉上雖然也少見細紋,但那是佔了“圓潤豐腴”的光。
鄭氏眼睛一轉,看向崔氏身後:“還有後頭兩個小丫頭,是你家閨女吧?”
崔氏忙讓雨蘭和雨竹上前磕頭,兩人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齊聲道:“祝老太太天增歲月人增壽,福滿乾坤富滿門!”
老太太受了禮,趕緊讓丫鬟捧着托盤送上三個小巧的荷包,算是見面禮,雨竹接過荷包掂了掂,暗中咋舌,真是大方,她卻不知道這送荷包也是有講究的,主要是見什麼人送什麼禮,要不然那麼多遠的近的親戚一齊涌過來還不得將侯府賠光了啊。
行完了禮,又看到門口新進了客,崔氏便帶着雨竹和雨蘭往楊老太太那邊走,楊氏將她拉到身邊坐下,擔憂的摸着她的手,問道:“身子怎麼樣了,我聽說你小產了急得不得了,偏又趕上那小**的親事,你爹是個拎不清的,偏要我大辦,老二家的胎位不穩,老四老七家的這個妾要生那個妾流產,和嫡妻吵得天昏地暗,最後都求道我這兒來了……折騰得根本抽不出空來……”楊氏絮絮叨叨的懊悔着,崔氏聽得心中溫暖,笑道:“母親說這些做什麼?您送來的補品我吃着甚好,好的也快了些,還要多虧了母親幫忙呢。”
楊氏嘆了口氣,眼圈都紅了:“你從小就體貼懂事,從不給我添麻煩,倒是虧了你不少。”
雨竹黑線,這外祖母也太會腦補了吧,不過,瞧着母親愉悅的笑容,雨竹也傻樂了一下,這樣也挺好,只有是這樣直線的性子纔會在那樣的後宅中活的如此滋潤自在,當年那些受寵一時的姨娘老的老、死的死,新人一批又一批的進來,最終還是她笑到了最後,老侯爺日漸老邁,精力也漸漸從那些鶯鶯燕燕中轉開,自從十一小姐婉雲嫁人後老兩口反而越加親密起來。
這也是一種生活態度罷,雨竹望着外祖母眼角的笑紋,默默的想,要是自己將來不幸得了這樣的親事,就該好好學學外祖母,善待自己纔是最重要的。
崔氏跟母親聊了一段,聽到崔安弘也跟着過來了,更加高興了,連聲道待會兒要好好瞧瞧,正說得高興的時候,崔氏看到外頭又來了一撥人來請安,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笑着迎上去,同中間那穿着蓮青色四喜如意紋褙子的端莊婦人打着招呼:“沈家姐姐好久不見了,可還安好?”那婦人正是刑部尚書鄒大人的嫡妻沈氏,聞言微微怔了怔,片刻後又笑道:“原來是崔妹妹。”
兩人像是閨中密友般的挽起手走到一邊坐下,沈氏拉過自己身邊的三個女孩兒給崔氏介紹,崔氏笑眯眯的捋下手上的倆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給了其中兩個嫡出的,又從頭上拔下根比較低調的簪子給了剩下的那個庶出的,雨竹敏銳的看到沈氏眼裡現出滿意的神色來,心中略一思忖就知道這沈氏肯定是個極重規矩極看重嫡庶的主母,所以在稍後崔氏介紹她們姐妹的時候就端肅了神色,用最古板的姿勢行了禮,再加上她是嫡出的,果然得了沈氏的喜歡,得到崔氏的同意後雨竹才顫顫巍巍的接過沈氏遞過來的鐲子,小心臟撲通撲通亂跳,這個赤荔枝手鐲一看就不是凡品,手鐲是赤金絞絲也便罷了,不算稀奇,最難得的是那上面用紅寶石雕琢成三顆並蒂荔枝摸樣,晶瑩剔透,宛若天成,寓意又極好,要知道古代荔枝可是最珍貴的水果,加上又是並蒂的,更是福氣貴氣喜氣俱全,算是極貴重的見面禮了。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