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月不見,再次見到雨梅的時候,雨竹大吃一驚,怎生變得這般“豐滿”。
只見雨梅穿着一件蓮青色夾金線繡百子榴花褙子,腰身顯得粗了很多,頭上金累絲嵌寶石白玉魚籃觀音挑心耀人雙目,臉上連雙下巴都要出來了。見了雨竹她好像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般,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妹妹近來可好?”
雨竹淡淡笑着讓座,“大奶奶來這兒可是有什麼事?”
雨梅有些尷尬,比出嫁前豐腴了不少的身子不安的挪了挪,知道雨竹還不待見她,客套根本不管用,就挑明瞭直說來意:“剛剛有神機營的兵士闖到我家裡頭,要公公將清姨娘交出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把家裡的女眷都嚇壞了,我那排行十三的小姑給嚇得不行,到我出門的那會兒還沒緩過神來,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清姨娘?”雨竹腦海中一下子就浮現出那身爲妾室卻一身大紅的美豔女子,記得她眼角還有一顆淚痣,“爲何抓清姨娘?”這可奇了,從來沒聽過神機營會特意闖到人家家裡去抓姨娘的
。
雨梅連連搖頭,“我來就就是想問問你的,程二爺不是……”她有些不好意思,“真是沒法子了,自清姨娘被帶走,公公像是丟了魂似地,哭了不少眼淚,把家裡折騰的亂七八糟,這才讓我來找你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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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男人是神機營的頭兒不錯,可朝堂上的事那人幾乎不跟她說的,而且神機營一般只管抓人,這次約莫也是奉旨辦差。程巽勳知不知道還不一定呢。
雨梅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這個妹妹,同樣的林家女兒,出嫁前只是嫡出和庶出的區別,現在嫁人後卻已成雲泥……年少時爭強好勝,總是想着怎樣才能將壓過她的風頭。成爲林家女孩兒裡的頭一份兒,直到經歷了一些風霜,直到做了孩子他娘。直到嚐到了一些苦釀,這才懂得以前那些陷害、嫉恨是多麼的可笑……
“這事我還不知道,等二爺回來了。我再幫你問問吧。”雨竹瞅着雨梅豁然了不少的眉眼。有些訝異,“明日我再派人去傳消息,怎樣?”
雨梅點了點頭,笑道:“倒是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只是小事罷了。”態度清淡又不疏離。
其實這樣就很好了,比陌生人稍稍熟悉一點……
平日裡雨竹都是等程巽勳回來了纔去老太太院子裡,今日到了那個點程巽勳還沒有回來,謝氏院子裡的小丫鬟先來道:“老太太陪嫁的莊子上送來不少新鮮的梨,請二太太先過去。”
怕是謝氏也聽到了什麼風聲。知道今兒程巽勳回來難的早。
雨竹笑着道:“等我換了衣服就過去,你回去讓老太太稍等一會兒。”
換好了衣裳,帶着華箬她們去了謝氏的思謙堂。在院子裡就看到廊下站着不少丫鬟婆子,屋裡還傳出隱隱的說話聲。
外頭負責打簾的小丫鬟見雨竹來了
。忙上前打簾道:“二太太來了。”
進屋後才發現原來今兒人來的還真全,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公爺、一直有些低沉早出晚歸的程巽功、和經常在屋子裡養胎的季氏都來了,季氏旁邊還端正坐着程思義,見雨竹進來,忙扶着季氏起來給雨竹行禮。
雨竹含笑微微頜首,周到的見過禮,然後用眼睛睃了下臉色暗沉的程巽功,衝謝氏笑道:“今兒叫老太太請客,可真是不容易。”
謝氏現在對雨竹已經是懶的訓了,就怕她打蛇上棍,撒起嬌耍起賴來簡直讓人招架不住。直接看向楊媽媽。
“二太太快嚐嚐,北山那莊子上的水土特別適合,結出的蜜梨、草梨、白梨都好吃。”楊媽媽現在是怎麼看雨竹怎麼喜歡,直嘆二爺親事上這麼些年的波折就是老天註定的,不然哪兒來的這麼好的媳婦,不僅二爺喜歡,老太太心裡也歡喜。
謝氏沒什麼威力的一瞪眼,楊媽媽笑得更歡了——您就別裝了。
仨男人都不愛吃水果,季氏又懷着身子,不能吃梨,所以滿滿一小竹籃子、好幾品種的梨都便宜了雨竹。
不過在長輩和小輩之前還是要矜持些,雨竹放棄了削好皮拿在手裡猛啃的願望,拿着丫鬟切好、擺好的盤子,用銀籤子戳着吃。梨肉雪白甜脆,幾乎沒有渣子,全變成甜甜的汁水流進肚裡。吃完一碟子,戀戀不捨的又看了一眼籃子裡剩下的,這才接過華箬手裡的茶漱口。
等到程巽勳回來,雨竹帶着季氏去擺箸,好在人口簡單,做什麼都便利,不像在寧遠侯府未分家的時候,一大家子圍一起吃個飯,捧帕子香茶在的丫鬟碰上進來上菜換碟子的丫鬟偶爾還有些動不開身子,會撞到一塊兒去。
等大家吃了飯,老公爺留了程巽功和程巽勳倆兄弟在東耳房裡說話,想了想還是一臉嫌棄的將程思義也捎帶上了,雨竹和季氏便陪着老太太謝氏在裡間等着。
正簡短的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和謝氏做個小彙報,忽然隔壁傳來一陣咆哮,頓時驚住了屋裡的三個女人。
“混賬……你這是何意……不準。”
“……你……反了
!”
雨竹看向謝氏:“老太太……”這聲音聽着是老公爺啊,是怎麼回事,這還是雨竹第二次見到老公爺失態。
謝氏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道:“沒什麼關係,他們兄弟倆從小到大,不知道被這般吼過多少次。”
吼麼?雨竹有些汗了,這果然是武官家的教育啊,自家老爹從來都是板着臉說些“子曰”之類的聖人言,要不就是跪牆角,抄書,只是可悲的是,對倆兒子來說都是不痛不癢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將來生的娃會有怎樣……
打住!
雨竹趕緊將發散出去的思維拉回來,自我檢討,最近是怎麼了?
面上一燥,耳旁又響起了腦子混沌間,那性感的彷彿要酥掉人骨頭的聲音“給我生個孩子吧。”
丫的,混蛋!
……
屋子裡靜默了一會兒,之後又聽到老公爺斷斷續續爆發了幾次,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等到程巽勳出來,雨竹偷看了一眼老公爺的臉色,嗯,盛怒的模樣還真有些嚇人,見身邊的男人也有要離開的傾向,便和謝氏說了幾句話然後和程巽勳一起回院子了。
青葙院裡的丫鬟僕婦見到二爺和二太太進來了,紛紛停下步子行禮,眼睛也不敢亂看,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入夜了,正院是不準隨便進的,被允許的只有雨竹的一些心腹,人不是很多,所以偌大的院子顯得格外的寂靜。
見程巽勳的心情不大好,雨竹很有眼色的格外乖巧,親手絞了帕子給程巽勳擦臉,伺候他換上家常的便服,又問他要不要吃宵夜。
“大哥要去北疆。”
看燈影有些微微晃動,雨竹正揹着身子要上前剪燈花,忽然聽到這一句,驚訝的又轉過身子看過來,不由脫口問道:“爲什麼?”
問完又有些後悔,還能爲什麼,情感之路不順唄
。
沒有聽到回答,雨竹嘆了口氣,揭開燈罩,手中的剪刀伸上前剪了燈芯。
扯開話題道:“今兒聽說你們神機營派人去吳家抓了一個姨娘?這是怎麼回事?”
“你都聽說了。”程巽勳揉了揉眉心,顯得很是疲憊,雨竹忙上前,跪在坑上輕輕給他揉着。“嫂……龔氏的弟弟一來,龔氏也沒再折騰,什麼都交代了。”本來習慣性的說道這兒就行了,可是大概是頭上輕軟的觸感,和背後傳來的陣陣馨香讓他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喉結動了兩下,居然接着說了下去。
“從好幾朝前就有一個很怪異的遊姓家族,一門都是女子,做的都是些皮肉生意。背靠一些達官貴人,鼎盛時期,居然宮中都有極爲受寵的遊姓妃子……她們如若生子就交給父親帶回家族,如果父親家族不接受,那麼就吧孩子隨意扔掉或是賣掉;生的女兒就會被母親好好養育,十五歲接替母親繼續做這一行,賺銀子供養母親。世人稱其爲遊家女子,不過這家族如今早就衰敗了,好像是之前經歷了一場大禍,族人四散逃命,流落到各地。傳到了這一代,雖然族長猶有,而且與衆人暗中也有聯繫,可再也沒能重現遊家當年的輝煌。”
程巽勳乾脆將鞋脫了上炕,把頭枕在那柔軟香暖的腿上,臉深深的埋進雨竹的懷裡,接着說道:“本來倒也無甚大事,除了會些奇巧手段外就和一般的娼門女子無異,可偏偏被五皇子手下的幕僚發現了遊家女子的好處,意識到如果利用的好,那這些女子絕對是極其隱蔽的一大利器。”
雨竹張了張嘴,手還在動着,可是意識已經被震飛了去。這叫人說什麼好,以女人爲武器,可是到最後不管誰輸誰贏,怕是都要嘆一句“紅顏禍水”!
“之後五皇子也聽了那幕僚的話,尋機會見到了遊家這代的族長,達成了協議,遊家女子給五皇子助一臂之力,五皇子登基後要給給遊家一個重見天日、恢復家族地位的機會。”
“於是遊家女子便紛紛行動起來,大部分是像清姨娘這種,入富商家中爲妾,用秘藥謀了主母,在家中呼風喚雨,而後便要鋪子要莊子,將籌得的銀子通過秘密渠道流入五皇子府……”
雨竹現在已經完全呆住了,像是聽傳奇故事來着,頓了半響才結結巴巴道:“那……那跟龔氏有……有什麼關係啊,她又不是遊家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