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身體是極虛的,不僅因爲有傷在身,還因爲不適突然間不再有內力護體。
望着在自己臂彎沉沉睡去的女子,弄竹公子神色溫柔。
不成想,這樣容易,就又將她綁回自己身邊。
伸手觸摸她細緻的臉,睡夢中的女子因這觸感而不適的微微蹙眉,斜了斜身子,在陸修竹懷裡找到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繼續沉睡。
陸修竹看着她嬌憨如稚童的睡姿,不禁微笑,一腔的柔情蜜意,甜過這個冬日裡最溫暖的陽光。
微風輕起,帶了些些寒意,吹起了轎子的簾幕,狐裘大衣蓋在身上,不透一點兒涼意;冬日的暖陽不焦躁不不張狂,就這樣靜靜的照在他們兩人身上,輕柔安寧的感覺,一如斯人的目光。
可是,這微風也吹散了懷裡女子馨香的發。
陽光在這一瞬斜照進來,有一縷銀色的光芒。
這是如此不可磨滅的事實,生生刺痛弄竹公子向來溫潤的眼睛。
從來如玉的公子,眼眸裡染上了刻骨的陰鬱,而簾幕外冬日最美的陽光,都因爲這立時陰冷了三分。
那是一簇銀白的發,摻在那一頭曾經如瀑的黑髮裡,亮得扎人眼眸,同時也刺破他一身的寧靜。
不期然的聲音又響起在耳邊,是那個叫商洛雲的男人,殷殷的囑咐一如是在託付自己的誰給旁人:“現下她沒了功夫,身體又不比以前,希望你 ,能顧她安好。”
弄竹公子苦笑閉上眼,那時候他是怎麼回答?
“她是我的,我自是有能力守護,還請閒雲公子放寬心,不必茶飯不香的惦念。”那麼自信而張狂的迴應,是他那時候唯一能做。
而其實,他卻從來都沒做好過。
爲什麼要帶她回去?
商洛雲問的是真的疑惑,他一定以爲,以爲自己就是再怎樣小氣小心,也不必這樣焦急的帶走她,因爲在他以爲,這個女子眼裡根本不會再能容得下其他人的身影,於是自己惶急得毫無理由。
可是他又怎麼知道,帶阿影走,獨佔她的私心自是有,可更重要的,卻是因爲阿影現下,令人擔憂的體質——那一縷銀髮,所代表的東西是他所不能承受!
到底是怎樣,纔會讓這樣年少的女子,韶華白頭!
油盡燈枯,從不是一個好聽的形容詞,也是弄竹公子此時最怕。
在她醒來的第一天,她連擡手梳妝都無力,不願假他人之手的他親手爲她梳洗,卻不期然在她那一頭曾經如瀑的黑髮下,發現這樣的一個秘密。
就是這個秘密,讓天塌下來都可以不在意的微笑的弄竹公子,有了滅頂樣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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