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年輕高手的目光中並沒有什麼凌厲逼人的殺意,卻似乎有一種足以洞悉一切的明晰。
只是被他這樣意味深長地看上一眼,餘慶就下意識地覺得一陣不寒而慄:
“我...”
他一番猶猶豫豫,最後卻是硬着頭皮說道:
“剛剛那魔氣就是我放出來的!”
“哦?”
年輕高手眉頭一蹙,攥着劍柄的手悄然加大了幾分力道。
而不待對方追問,餘慶就漸漸調整好了心態,理直氣壯地回答道:
“我是‘獵魔人’,可以靠魔氣丹吸收操縱魔氣。”
“因爲傷勢太重,所以我剛剛在用魔氣給自己療傷。”
雖然要靠嗑藥才能暫時實現,但獵魔人本來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駕馭魔氣。
而另一方面,李悟真幫餘慶掩蓋了他魔靈雙修的事實。
爲了應付獵魔部隊的質詢,給外人一個合理的解釋,李悟真給他這個臥底安排的身份是:
能夠模擬出魔修的魔氣波動,與衆不同、天資縱橫的特殊獵魔人。
所以,就算被人發現身上有魔氣,餘慶也能拿這個獵魔人的身份當藉口來自證清白。
“獵魔人?”
聽到餘慶的解釋,那位年輕高手眼中仍有一些懷疑。
但是,他在細細打量了一番餘慶的臉龐後,就很快就將這抹古怪的意味掩藏下去。
然後,他溫和而自然地笑道:
“哦...對了。”
“你就是那個在我趕到現場之前,獨自和敵人周旋許久的獵魔人臥底吧?”
“是!”
見到對方總算不繼續追究自己身上冒魔氣的問題,餘慶馬上就忙不迭地隨聲附和:
“我就是那個臥底!”
“那時候還真得謝謝您!”
“如果不是您及時趕到,那我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哈哈哈,哪裡哪裡。”
那年輕高手輕輕一笑,謙虛道:
“是我得謝謝你纔對。”
“你不僅深入敵營探查情報,給我們創造了難得的進攻機會,還憑藉着先天境界越階作戰,成功地拖住了敵人逃跑的步伐。”
“如果不是你,這場仗我們也不會打得那麼輕鬆啊!”
他毫不吝嗇地將餘慶一頓猛誇,又很有禮貌地向餘慶伸出了手:
“你好。”
“我是獵魔部隊的高級顧問,江守一。”
“江守一?”
餘慶微微一愣,只覺得自己隱隱聽說過這個名字。
的確,李悟真曾經跟他提到過:
江守一是龍華集團的大少爺,仙劍辟邪的駕馭者,天資縱橫的築基高手。
同時,他雖然只是個身份相當於“臨時工”的高級顧問,但卻每一次都十分積極地參與獵魔部隊組織的獵魔行動。
不知不覺間,這位年輕人已經成了被獵魔戰士們依靠信賴的忠實戰友,獵魔部隊的年度“業務王”。
而值得注意的是...
江守一家的龍華集團是個龐然大物,光是在教育領域,麾下投資的民辦學校就多達數十所。
而琅琊書院,正是龍華集團控股的多所民辦學校之一。
餘慶一直先入爲主地以爲這個江守一有什麼問題,獵魔部隊也因此而對他有了別樣的看法。
但後來經過獵魔部隊的調查,卻是已經證實了那只是在靈氣復甦前就已經展開的普通商業活動,和隱藏在琅琊書院背後的超自然犯罪沒有任何關聯。
而且,現在看來...
江守一更像是正人君子,他反倒成了鬼鬼祟祟的陰險惡徒。
“江前輩!”
餘慶馬上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又自報家門道:
“我叫餘慶,也勉強算是個‘臨時顧問’。”
緊接着,他又和江守一十分客套地互相吹噓了一番。
而等到兩人把能說的廢話都說了一遍之後,氣氛就變得有些尷尬了。
“那個...”
餘慶看了一眼旁邊運輸車上羊教授那已經徹底涼了的屍體,試探着問了一句:
“江前輩,你不走嗎?”
“恩?”
江守一眉頭微蹙,卻是語氣淡然地答道:
“不走。”
他也不說爲什麼,只是愣在這裡不動,
“.......”
餘慶臉色一滯,差點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傢伙明擺着能感知魔氣,而且還是一個實力強大的築基高手。
他要是不走,自己怎麼回收魔種?
更何況,餘慶還在羊教授那裡學到過:
魔種在宿主死後存在的時間只有短短一天,時間久了就會自行分解成霧狀的魔氣,重新逸散到天地之中。
也就是說...
如果時間拖得太久,這魔種可就沒了!
而且,這個回收期限還絕對沒有一天那麼充裕:
獵魔戰士們馬上就會將這輛運輸車開走,到時候自己一個沒有編制的臨時工,還能找什麼理由跟上去幫他們“驗屍”?
餘慶這邊一陣焦頭爛額。
但那江守一卻是也向他投來了暗含深意的目光:
“怎麼,你也不走?”
“這個魔物的屍體,應該沒有什麼好看的吧?”
“我...”
餘慶一時語塞,只得擺出一副義憤填膺、憤恨不已的模樣:
“這羊教授作惡多端,天理難容。”
“我是實在是恨不過這傢伙的所作所爲,纔想來好好看一看他的死相!”
“是嗎?”
江守一嘴角微微抽動。
他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麼話講,就那麼幹站着和餘慶大眼瞪小眼,遲遲沒有動作。
餘慶不走,他也不走。
兩個人就這麼僵在那羊教授的屍體面前,氣氛十分微妙。
而這時,江守一卻是先忍不住了:
“一個屍體而已,看一看也就夠了。”
“這個惡魔終究已經死了,小兄弟你還是不要太過執着爲好。”
“你身上的傷還很重,還是儘快回去休息吧!”
言下之意,就是催餘慶趕快滾蛋。
但餘慶哪裡肯走?
“這傢伙...”
“跟我懟在這裡幹嘛?”
“又爲什麼非要趕我走?”
餘慶百思不得其解,又是一陣頭皮發麻:
“難道,他已經發現我的真實意圖了?”
他嘴角嚅囁着不肯回答,然而那江守一投在他身上的眼神卻是越來越古怪、越來越狐疑。
不行!
再這樣僵持下去,自己就算不被對方看穿,也會眼睜睜地看着那顆魔種被運輸車運走。
必須得想個辦法...
餘慶心頭一動,便假模假樣地對那江守一說道:
“哈哈哈,江前輩說的對!”
“是我太過着相了,我現在就回去養傷!”
“不過...”
他頓了一頓,滿懷憧憬地說道:
“江前輩,我對您的事蹟耳聞已久。”
“如果可以的話,還希望您能隨手指點我一些修行上的經驗。”
說白了,餘慶就是想帶着江守一一起走。
“哦?”
江守一也聽懂了餘慶的意思,眉頭悄然緊鎖。
他看了看那邊羊教授的屍體,又看了看那一臉求知若渴的餘慶,最終卻是面色溫和地笑道:
“好啊!”
“那咱們邊走邊談,我隨便跟你說一些修行上的經驗。”
“太好了!”
餘慶感激地點了點頭,便帶着江守一一同離開了這輛運輸車。
兩人邊走邊談,把手言歡,漸漸地離着羊教授的屍體越來越遠。
江守一的確是個好打交道的傢伙。
面對餘慶那有些生硬和突兀的糾纏,他一點都沒有感到不悅,反而還非常耐心地應付起了餘慶的騷擾。
他不僅陪着餘慶一同離開了運輸車,還真盡心盡力地向餘慶介紹起了他的修行經驗。
就這樣,兩人一路投入暢談,很快就將剛剛那小小的不愉快給拋在一邊。
然而,就在這時...
“什麼?!”
江守一的腳步驟然一滯。
他猛地擡頭一望,遙遙望向了那輛仍舊安靜地停在那裡的運輸車:
“那裡有魔氣出現!”
“啊?”
餘慶也“大驚失色”:
“又有魔氣出現?”
“怎麼可能?是不是其他的獵魔人戰士在那裡?”
江守一沒有回答。
他根本沒有理會餘慶那假模假樣的附和,只是一臉凝重地死死盯住了那輛運輸車。
緊接着,他的身形倏忽一閃,就在平地上劃出一道絢爛的金色幻影。
“好快!”
望着江守一那絕塵而去的疾速身影,餘慶一邊爲之感嘆,一邊拔腿狂追。
而等到他也匆匆忙忙地趕到那輛運輸車前的時候...
江守一已經一臉陰沉地站在了那裡。
“說!”
他有些失態地拉住了一個過路的獵魔戰士,十分激動地喝問道:
“剛剛有什麼人來過這裡?”
“你有沒有看見什麼可疑人物接近過敵人的屍體?!”
“啊?”
那獵魔戰士一臉不解地撓了撓頭:
“沒有啊...”
“剛剛根本沒人接近這裡啊!”
附近全都是獵魔戰士和正道高手,有哪個可疑人物敢靠近這裡?
這位獵魔戰士心中一陣不解,但那江守一卻是陰沉着臉,沉聲喝道:
“不,肯定有!”
“我剛剛分明感知到了魔氣,就在這裡,就在那羊教授的屍體旁邊!”
“肯定...肯定有人來過...”
說着,他還用那銳利的目光猛地向四周掃視了一圈。
但是,江守一什麼都沒能看到。
他看到的只有那一臉無辜的獵魔戰士,一臉無辜的餘慶,還有...
一隻正懶懶地睡在田間地頭,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一臉無辜的大橘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