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靠的岸邊並沒有埠頭,而且岸邊的水也不夠深,那大船自然無法靠得太近,只能在距離岸邊遠遠的地方拋了錨,駕着些隨行的小船靠岸。
那猥瑣漢子帶着十數名水手和那赤足漢子一同跳下小船,直向岸邊劃去。
馬車上,琴聖早已經看到那艘大船,只因那大船上的燈實在太亮。更重要的是,此刻夜深人寂,那些水手們的吆喝聲早就將琴聖驚醒,只是那趕車的老實小夥子仍然在熟睡。
琴聖並不知道這趕上岸來的這些人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可是他卻看到了那遠處大船上高高掛起的錦旗,憑他的功力,莫說是這數十丈的距離,就是再遠一點他也能看見那錦旗,更何況此刻那大船上還亮起了那麼多燈。
當然,他也一眼就認出了這錦旗正是自己的老朋友的部署的標誌,只要在這彭蠡湖水域內走過的人都知道,掛着龍字金龍錦旗的船都不能得罪。試想,在這彭蠡湖中,又有誰敢得罪千湖龍王龍在天呢?
這時,那叫解爺的猥瑣漢子已經在一衆大漢的簇擁下上了岸,那赤足漢子似乎極欲在那解爺面前表現一把,只見他當先領路,穿過幾重垂柳,直向那馬車逼近。
走近馬車,那猥瑣漢子解爺見這馬車雖然華麗,卻也沒什麼特別之處,轉目看向那赤足漢子,正待開口。
那赤足漢子本來就時時刻刻注意着這解爺臉上的神色,以便察言觀色,讓這解爺滿意。
此刻,他見蟹爺臉上露出不滿責問之意,知道這蟹爺要幹什麼。
於是,雙目一轉,急忙向蟹爺躬身道:“蟹爺請稍安勿躁,待小人去把那馬車裡的人喚出來。”說着,臉上還露出一絲詭笑。
只見他大刺刺的走到馬車前,他見這趕車的竟然還在那呼哧大睡,他一連叫了兩聲,這車伕竟然毫無反應。
他本來是個遊手好閒之徒,平日慣於欺壓良善,這次他又急於得到那位解爺的好感,故而時刻都在想着找機會表現自己。
而此刻,他們上岸時的動作那麼大,這小車伕不知是真沒聽見還是不把他當一回事,這讓他如何不火大。
只見他大喝一聲,道:“嘿!好你個畜生腿子,還不過來見過爺爺。”他這一聲大喝到真把那老實小夥子給驚醒了。
只是這老實小夥子雖然醒了過來,卻沒聽見他說的什麼話。只見他一臉茫然的望着前面那十餘水手和那赤足漢子,揉了揉那雙半開半閉的睡眼,才茫然問道:“這位大爺是叫小的嗎?不知道這位大爺可是要坐馬車?”說了一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又馬上接道:“實在不巧,小的今天已經有客人了,大爺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那赤足漢子一聽這沒頭沒腦的傻話,還道自己碰上了個愣小子,只見他嗤笑一聲,又喝道:“剛纔有位小姐在這裡彈琴,她可是在你的馬車上?快叫她下來讓爺爺見見她。”看來這赤足漢子長相雖然醜劣,卻也還有幾分雅心思,他自以爲能彈善奏的都是些姑娘小姐,卻不知自己這想法是多麼的滑稽可笑。
那老實小夥子聽得一愣,隨即又嗤嗤笑道:“這位大爺說笑話了,適才撫琴的明明是位大老爺,又怎會是位小姐呢!”說完又嘻嘻笑了起來。
這一下可把那赤足漢子給惹怒了,這赤足漢子本來以爲自己與一個小馬伕說那麼多話已經是有辱身份,此刻見這馬伕竟還敢取笑自己,這讓他如何在解爺面前表現。
只見他怒喝一聲,說道:“你這不識擡舉的馬腿子,敢笑話你爺爺,看爺爺怎麼收拾你。”說着一掠衣袖,大步上前,一把就抓住老實小夥子的衣領,然後只見他像舉草人一般將老實小夥子舉過頭頂。
別看這赤足漢子一副邋遢樣,他倒是有幾分蠻力,只見他把老實小夥子舉起,竟是要往地上摔去。
唉!這麼一個瘦弱的小夥子哪經得起他這麼一摔,若是這老實小夥子真被他這麼一下摔實了,就算不骨斷重傷也得躺上半個月。
此時的老實小夥子早就被嚇得哭爹喊娘了,他實在想不到這赤足漢子說動手就動手,而且還那麼野蠻,實在太不講理了。
像這老實小夥子這樣的人遇到這赤足漢子,也就只能怪自己倒黴了,就在他自以爲小命難保之時,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仍被高高的託舉在赤足漢子的頭頂,他還以爲赤足漢子要怎麼折磨自己呢。
可是,當他看見那赤足漢子身體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臉上還露出極盡痛苦的神色,而且額頭上還有豆大的汗珠滲出時,不由得使他驚奇不已,正當他想再看仔細些,以弄清楚怎麼回事時。
只見那赤足漢子雙腿一軟,直直跌坐在地上,同時,雙手舉着的老實小夥子也砸在他的頭上。
這一下變故倒使得周圍之人驚疑不定,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這些人中也並不都是些吃乾飯的廢物,他們中就有一個人看出了其中的蹊蹺,這個人正是那被稱爲解爺的猥瑣漢子。
這解爺見赤足漢子跌坐在地上,心中一驚,上前幾步,卻不是去看那赤足漢子。
只見他雙手抱拳,對着馬車說道:“車裡哪位高人?在下千湖龍王坐下東湖湖主解滔,閣下剛纔一手隔空點穴手法實在高明,在下正想請教。”這人生相猥瑣,想不到此刻倒也有幾分氣概。
只是,他一連說了幾次,馬車仍然靜靜地呆在那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解滔此時可就有點不耐煩了,雖然憑剛纔車裡之人所露的一手自己就已經知道不是別人的對手,但是他卻可以仗着人多。
可是,他卻不敢輕身犯險,於是眼光一轉,發現了正從地上爬起來的老實小夥子。
只見解滔一揚手,竟一下子就把老實小夥子提了起來。看他這猥瑣瘦小的樣子,想不到還有幾手真功夫,怪不得他能成爲這彭蠡湖東湖湖主。
只見解滔雙目一瞪,向老實小夥子問道:“這車裡的到底是什麼人?快說!”
這老實小夥子也真是黴運當頭,剛纔被赤足漢子舉起又跌了下來,此刻卻又被人提了起來。他早已被這些人的粗暴給嚇住了,此刻聽人問他,他哪敢不說。只得哀求道:“大……大爺,您輕一點,小人可沒得罪您呀!這……這車裡,不……不過是一位老爺和他的兩位小……小姐。求……求求您老就別……別再折騰小人了。”
那解滔一聽,知道這小車伕絕不敢欺騙他,只因他這一抓便知道,這車伕連半點武功都不會,而且膽子也不大。於是,一抖手腕,放開了老實小夥子。
老實小夥子這下可學精了,一被放開,立刻躲到一棵柳樹後面,再也不敢出來。
那解滔放開老實小夥子後,又看了一眼眼前這華麗的馬車,心道:“這裡面果然有女眷,哼!只不知裡面是何方高人,竟然有這等身手,還膽敢在我解滔的地盤要強,看來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還以爲我解滔怕了他。雖然這人身手不凡,不過今天既然樑子已經結下了,無論如何都要弄個一清二楚,要不然可就要落了我解滔的面子了。”他心中打着算盤,已經不再是爲了先時的好奇。
他打定主意後,哼了一聲大聲說道:“不管閣下是何方高人,既然到了我解滔的地界,就應該遵守本地的規矩。可是,閣下卻既不投店住宿,又不上繳路費,豈非太不將我解滔不放在眼裡。你閣下看不起我解滔也還罷了,但閣下難道沒聽說過千湖龍王嗎?在下便是龍頭老爺坐下的東湖湖主。此刻在下念在閣下初來乍到,只要閣下打開車簾下來說話,待查清不是來我彭蠡湖搗亂的,在下也不爲己甚,自會放閣下一條生路。要不然,嘿嘿……”他說到這,突然向身後衆人吩咐道:“快去準備好火把,再過一盞茶時間,如果馬車裡面再無人出來,那就把馬車點着了。”那些人一聽,立時就有五六名大漢轉身跑回到垝船上去。
此時,馬車裡的琴聖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他適才之所以 隱忍不語,並不是怕了這些人,他是知道這些人都是自己老朋友的屬下,因而自己總不能使他們太過難堪。
可是,他卻沒想到這解滔實在逼人太甚,而且,這解滔一直口口聲聲說的什麼路費,這又從何說起,這彭蠡之濱什麼時候有這樣的規矩。若是路過此地還要另繳路費,這不就是和攔路搶劫的匪盜一樣嗎。琴聖想着,如果不給他一個教訓,豈不叫他日後更加猖狂。
於是,他便隔着車簾說道:“千湖龍王稱霸一方,他的豪氣和仗義更是天下聞名,想不到他馭下之人卻有這般不成才的小輩,真是污損了千湖龍王的威名。”他倒不是不給千湖龍王面子,只因他與千湖龍王相交莫逆,此刻見到他的屬下竟然會有這種敗類,心中怒氣倒有一半是替千湖龍王出的,同時他也想替龍在天教訓這解滔。
可是,他剛纔說的那些話聽在解滔耳中,無異於說他沒把千湖龍王當回事,而且還是彭蠡湖的敗類。因而,這解滔又露出了他那本來的流氓匪氣,只聽他怒哼一聲,大聲說道:“閣下好大的膽子,竟敢教訓到你爺爺的頭上來了,看你解爺爺怎麼教訓你。”
說完側臉對那些水手漢子叱道:“把這車裡的縮頭的孫子給老子趕出來,裡面還有妞兒,給老子抓活的。”
那十餘水手在馬車周圍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他們早就想看看馬車裡面到底是什麼人。此時一聽解滔的命令,紛紛從背上取出分水刺和一些奇形兵器,一起涌向馬車。
本來,琴聖並沒有大動干戈的打算,可是此刻的情形卻已經由不得他。無可奈何之下,取過七絃古琴,正待把裹布褪去,再跳下馬車。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已經竄了出去,琴聖一驚,轉眼一看車廂內側,只見玉蘭小姑娘瞪大一雙眼睛,愣愣地看着自己,而那原本與玉蘭小姑娘睡在一起的嫣然卻已經不知所蹤,一看這情形,琴聖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早在那赤足漢子喝問老實小夥子時,嫣然就已經醒了過來。初時,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後來她聽了外面那些人的話語,也就明白了個大概。
弄清楚原因,她本來就想下去教訓那些人的,可是她見自己爹爹沒有動,也就一直憋在心裡。直到那解滔說要把他們趕下車,而且還罵了自己爹爹,這一下她可再也忍耐不住。
她的性格既溫和而又乖巧,本來不是個沉不住氣的女孩子,也不該那麼衝動的,可是她又怎能忍受別人這般辱罵自己爹爹呢,於是也不等爹爹有何反應,她便先一步衝了出去。
琴聖素來知道自己女兒的脾性,現在見她就這樣衝了出去,意識到小姑娘心中已然動了真怒。
於是,他也不敢怠慢,也急忙躥下馬車,他確實有點擔心嫣然應付不來。他本來不想露面,此刻已經沒有法子了。只因嫣然的年紀畢竟還小,就算她學會了再多的絕技,到底臨敵經驗不足,而且功力也還低弱。
本來以嫣然此刻的身手,要對付那些水手是件輕而易舉之事,可是琴聖擔心的卻是那解滔。
那解滔看來雖然一副猥瑣樣子,卻也不能完全等閒視之,只從他剛纔能看出琴聖隔空制住那赤足漢子就可以看住,這解滔還是有兩下子的。
再者,嫣然到底年紀小,而且又是自己唯一的依託,琴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有任何驚險的。
再說此刻場中的變化,那解滔吩咐手下衆人動手後,本來自己也要上前將車簾掀起的。
可是他突然發現一道白影迅速無比的向自己射來,不覺駭然一驚。
就在他驚魂未定之時,只聽得噼裡啪啦數聲脆響,然後就覺得自己左右兩邊臉頰傳來陣陣火辣辣的劇痛,同時,雙眼也開始冒出金星來。
看這情形,他這幾個耳光捱得着實不輕,只見他一連晃了幾晃才站穩身形。
此刻的他可真算栽到家了,等他雙眼看清前面的景物時,他眼前已經多了一位瀟灑文雅的中年文士和一個只有半人多高的白色衣裙的美貌小姑娘。
他雙手捧着那兩邊紅腫的臉頰,看着這絕美的小姑娘,又想起那道纖細的白影,他已經知道是誰賞了他耳光了。
他這輩子只知道欺負人,幾時受過這種窩囊氣,更何況對方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這真是三十老孃倒崩孩子,陰溝裡翻了船。
而且更讓他惱火的是,剛纔那幾聲噼啪脆響是這般的響亮,那十餘名水手早就已經聽得清清楚楚,此刻見他雙手捧着那紅彤彤的臉頰,一下子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他們心裡雖然覺得好笑,卻又不敢笑出聲來,而且他們也知道眼前突然出現的人物好像不太好惹,於是都停在那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想先動手。
此刻,那解滔見自己如此尷尬的摸樣,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受了這麼大的羞辱,他還能不惱羞怒極。
只見他大叫一聲,也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對短叉,飛身前撲。可他撲向的不僅僅是琴聖,而且還有琴聖身邊的嫣然小姑娘。
解滔這一撲本來是盡力而發,又是含憤出手,故而來勢兇猛。雖然嫣然的藝業比解滔高明得多,卻吃虧在功力不足,因而
琴聖自然不會讓愛女冒險。
只見他右手輕擡,待手到了胸前,突然食中二指連續輕彈了數下,就像是在撥弄琴絃一般,只是他手指彈出之後,只聽哧哧數聲破空急響。
那解滔本來在羞憤之下,就想一舉將兩人分別傷在雙叉之下的,卻不料剛撲到一半,就覺身前有數道急勁的風聲,然後就見數道手指粗細的勁氣向自己激射而來。他雖然也算的是江湖上的好手,卻從未見過這種功夫,於是身形不由得一頓。
他也不曾知道這出手的是何許人物,就在他身形堪堪停住之際,只聽“噹噹”兩聲,他手中的那兩把鋼叉已經被擊落。緊接着,解滔只覺得膻中穴一麻,剛剛提起的真氣立刻被封住,接着又覺得兩肩缺盆穴一麻,兩條手臂就像斷了一樣耷拉在肩膀上,再也不擡不起半分力氣來。
到了此刻,解滔已經知道自己眼前的人物並不是自己想象的,只是個江湖上毫不起眼的人,而且也好像不是自己所能惹得起,就憑人家剛纔那幾手隔空點穴的功夫,相比之下,自己的那點末微之技不啻於是三腳貓了。
其實,解滔不知道的是,剛纔琴聖那曲指輕彈,並不是他想的什麼隔空點穴,而是琴聖師門中的絕技,也是《風雷引》的基本功。只因這《風雷引》之所以能從彈琴中發出刀氣,完全是因爲在彈奏此曲時,每次手指撥弄琴絃都會將一絲真氣灌注入琴絃中,等彈奏到一定的音符時便會將這些積聚的真氣逼出,並形成刀氣。
而剛纔琴聖屈指連彈,其實只不過是將運於手指的真氣從指尖逼出體外,形成一股激射的勁氣。雖然這與隔空點穴的制敵之法相似,但運氣的法門和手法招式卻完全不同,而且這種絕技比之於隔空點穴更加霸道和損耗真氣。
想琴聖能被譽爲宇內三絕之首,豈是僅僅憑藉一曲《風雷引》,而且他的師門絕技中,又豈是僅僅這一種。
兩肩的劇痛使那解滔頓時心中雪亮起來,此刻的他可真恨極了那赤足漢子,如果不是這赤足漢子激起他的好奇心,他又怎會這般自取其辱。
他真恨不得馬上衝過去,將這仍在地上躺着不明所以的赤足漢子一腳踢飛,可是腳上卻動也不能動一下,而且那肩膀上傳來的劇痛已經使他那張紅腫猥瑣的臉汗如雨下。
而此刻那十餘名水手雖然沒有看見解滔到底是怎麼被制住的,但是從解滔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此時絕對不好受,因而他們就更加沒人敢上前一步了。
那解滔強撐了一會兒,此時終於忍耐不住,只聽他顫聲哀求道:“小……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得罪高……高人,請高……高人前輩手下留……情,饒了……小人。”
以他這種人,當然絕不會輕易就向人跪地求饒,只是此刻他實在疼得受不了了。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何況他這種小人最能見風使舵。
不過,他那麼快就求饒,卻是另有自己的打算,只因他知道,只要對方還在這彭蠡湖百里以內,他就能時刻監視着對方的行蹤,就有機會報仇洗恥。
琴聖本來就沒打算把他怎麼樣,只不過是想在不露面的情況下,給他一個教訓,把這些人打發了就算了。只是因爲不得已而露了面,此刻見這解滔求饒認錯,心中想着,自己也把他折磨得夠多的了,也就順勢成全了他。
於是,對解滔沉聲說道:“以你現這種行徑,本該好好教訓一頓,既然你已知錯,那就饒了你這一遭吧。不過,若是下次再見到爾等欺壓良善,決不輕饒。滾吧!”滾字出口,便見他右手一揮,一道勁柔恰到好處的罡風直直撞在解滔胸前的天突穴上。
那解滔只覺被封的穴道在這道罡風的一擊之下,竟然全部都被震通了,只是缺盆處的穴道剛剛一通,便有一股逆血從雙臂直涌上來,使他立時感到一口濃血嗆在喉間,同時腦袋又是一陣眩暈。接着就見他雙腳一軟,癱倒在地上。
原來,琴聖將解滔的缺盆穴封住,正是封住了通向兩條手臂的血脈,使得雙臂上的血氣一時無法流轉。只因解滔死撐了不少時間,雙臂血脈上的血氣長時間積聚,積壓過多。而當穴道解開,血脈突然暢通時,那些積壓的血氣就像泄閘的洪水一樣,一股腦兒直涌了上來。
與此同時,因爲雙臂一下子涌出那麼多血,心臟中的血一時又來不及騰出地方,於是那些一時沒處存留的血便直衝脖頸和腦門,便致使解滔頓時感到一股逆血涌向喉間和一陣眩暈,然後脫力般的癱倒在地。而這一些琴聖倒是始料未及。
那解滔在地上喘息片刻,總算漸漸緩和過來,並把那陣逆血壓制下來。只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在地上掙扎着想要站起來,無奈雙手仍然麻軟無力,只能在地上滾得幾下,可就是撐不起身子來。
這時,那十餘名水手在一旁只顧着瞪大一雙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解滔在地上滾來滾去,誰也想不到是否應該上前去扶他一把。
解滔滾了幾下,終於發現這羣自己帶來的人都像木頭一樣看着自己在地上打滾,他立刻又想到自己此時正處在這般狼狽的樣子,不覺得心頭更是火起。
本來他受了那麼大的屈辱,心頭正好沒處瀉火,此刻見這十餘個蠢物毫無反應,只聽他怒聲大罵道:“你們這些蠢驢,還楞在那裡幹什麼,還不過來扶老子起來,老子真是白養了你們這羣廢物。”
那些水手們本來還在失神中,此刻被他一聲怒罵,纔想起來自己是在看着自己老大的糗樣,馬上又魂飛天外。於是,幾乎是同一時間,一窩蜂似的擠在解滔的周圍,似乎生怕別人多出了一份力。
可是,被扶的人就只這麼一個瘦小的解滔,再說了這十幾人一起擠在那麼一點地方搶着做同一件事情,哪能不手忙腳亂。
於是,十幾個人中這個往左拉,那個往右扯,幾乎沒把那解滔給活生生分了屍,這樣一來,那些人當然又少不了解滔的破口大罵啦。
那些水手看來似乎都是些半楞半傻的角色,此刻一聽解滔又這樣破口大罵,才知道人多了手雜,又把事情給辦糟糕了。於是不約而同的一起鬆開手,這一下他們倒是極有默契,十餘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放手。
可是,這下可又苦了那解滔,剛纔他本來就幾乎已經被這些人舉過了脖頸,此刻他們一鬆開手,他還能不重重的摔在地上。
這也怪不得別人,只因他平日養着的這些人就沒幹過好事,現在他還想要他們做出什麼好事來呢?總算還有幾個沒有楞到家,連忙把解滔攙扶起來。
不過,此時的解滔不知是被摔得說不上話來,還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任由他們折騰。於是,這些人就這樣,舉着解滔狼狽而去了。
這時,馬車前就剩下琴聖父女了,那剛纔還在耀武揚威、想在解滔面前表現一把的赤足漢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掉了。
過得一會兒,那艘大船在一陣喧鬧、吆喝聲中起了錨漸漸駛遠了。
一時間,湖月漸漸恢復了光華,湖面也恢復了原來的平靜。
只聽琴聖對着旁邊輕咳一聲,和聲說道:“小兄弟可以出來了,他們已經走遠了。”然後,又見他看了看天色,又道:“我們還是現在就趕路吧!待到了饒州時,城門也該開了。”
原來,他們之所以夜宿於湖邊,實是因爲來不及趕到縣城。只因據老實小夥子從路上的過往商旅得知,近半月來,這饒州城內發生了幾起江湖仇殺事件,因爲官府不敢管也管不了江湖上的事情。所以爲了饒州百姓的安危,饒州府臺大人決定在這三個月內,每天到了亥時,城門便要關閉。而琴聖他們當日因爲在日落時分纔到得這湖岸邊上,算了一下時辰,知道已經不能及時趕到縣城了。
而當時,琴聖又陶醉於這落日的湖光奇景,故而決定在這湖岸邊上露宿。可是,卻沒想到,因爲琴聖一時的興起彈奏了一曲仙音,引起了當時在湖面上游蕩的赤足漢子的好奇,於是便有了這番變故。
聽到琴聖的呼喚,那一直躲在遠處的老實小夥子才怯怯然的走了出來,邊走還沒忘記一邊向遠處的湖面搜尋着,似乎生怕那些人去而復返。
看到老實小夥子這個樣子,琴聖倒有些過意不去,知道他餘悸未消。想到自己剛纔所說的話大概他也沒聽清楚,於是又向他重說了一遍。
這老實小夥子這回一聽清楚,像似得了什麼寶一樣,只見他急忙應聲說道:“好!好!好!小人馬上去套馬。”說着便向馬車後面奔去。
琴聖也不多說,只帶着嫣然回到馬車上。可是,一打開車簾,就見玉蘭小姑娘蜷縮在車廂的角落裡,臉上還一片驚恐之色。
見到玉蘭小姑娘這幅摸樣,琴聖不由喟嘆一聲,他知道玉蘭自從她父母遭強盜殺害後,早就成了驚弓之鳥,難免杯弓蛇影。這一路行來,每當路上有什麼風吹草動,玉蘭都會顯得驚恐萬分。
看着玉蘭楚楚可憐的樣子,推己及人,想她一個小姑娘又有多大的能耐經受這樣的痛苦。
心中感嘆之餘,琴聖決定即使不能收玉蘭爲徒,也要教她一些防守的武學,一來希望她及早從陰影中走出來,二來是希望她日後不要再遭受到任何人的傷害,同時還可以讓嫣然多一個陪練的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