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宴請

劉士衡說的是:“你而今既是我劉士衡的媳婦,那就得當好我的管家婆,院子裡,鋪子裡,裡外一手抓。”

原來她還可以是管家婆有一種甜絲絲,有如蜜糖的感覺,自蘇靜姍心底一點一點泛起,甜得她忘掉了所有的不快,心甘情願地把賬本收下了。

八月十五這天,劉士儀出閣,眼淚汪汪地辭別父母,登上了去東亭的喜船。而劉士衡與蘇靜姍,劉士誠和賈氏,還有劉士雁,都作爲送親客,同她一起上了船。

本來送親的隊伍裡,還應有大房的劉士興和劉士德,但劉士雁恨他們曾替蘇靜姍說過話,因而在樂氏面前撒了個嬌,樂氏最疼女兒的人,自然就沒許他們去。然而一登船,劉士雁就後悔了,劉士誠夫妻、劉士衡夫妻,包括新娘子劉士儀都是二房的人,大房就她一個在,孤零零的,別說明着找蘇靜姍的麻煩,就連暗中下絆子都沒機會。而且那兩對夫妻明顯地不愛搭理她,劉士儀又只顧和奶孃述說自己的緊張心情,沒空陪她,所以她只有安安靜靜地待在船艙裡,連門都沒大出。

到了東亭,舉行婚禮,劉士儀入了新房,送親客坐席,劉士雁又一個人都不認得,更是悶悶不樂。

婚禮第二日,本來按着規矩,他們就該啓程回蘇州,但因田家盛情相留,因此答應多待一天。蘇靜姍便趁此機會,去了計氏的住處。劉士雁氣她有處去,又好奇她的孃家究竟是甚麼樣兒,於是便拉下了面子,央賈氏陪她一起去逛街,順便去瞧瞧蘇靜姍的孃家。

若她提出的是別的請求,賈氏一準兒不會答應她,可蘇靜姍的孃家究竟是甚麼樣子,是賈氏也一直爲之好奇的事情,更重要的事,她曾經懷疑過蘇靜姍那些價值不菲的陪嫁,其實是有貓膩的。因此劉士雁一出口邀她去逛街,她幾乎是馬上就答應了。

姑嫂倆懷着一樣的心思,結伴到了街上,裝模作樣地逛了逛,便指使從人打聽到蘇家的住處,乘車朝大安街上去。

此時蘇三成衣店的招牌已經摘了下來,但因蘇留鑫與蘇遠光三人一直意見不合,所以店面還沒有租出去,門前掛着此屋出租的字樣。

姑嫂倆的車在門前停下,劉士雁率先挑開車簾子,朝外看了看,奇道:“不是說七嫂家很有錢麼,怎麼就這麼個小店面,而且還沒租出去。五嫂,咱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賈氏趕忙也湊上去看,只見外面果然只有一間尚未租出去的店面,那店面旁邊雖也有別的店鋪,但掛的都不是蘇家的招牌。她忙叫過從人問道:“莫不是走錯了路?”

從人卻朝那店面旁邊一指,道:“沒走錯,從那甬道進去,就是蘇家了。”

賈氏本就懷疑蘇靜姍的陪嫁來路不對,此時心中便有些莫名地興奮,於是慫恿劉士雁道:“反正來都來了,不如進去看看。”

劉士雁連連點頭。於是姑嫂倆結伴下了車,朝甬道里面去。到了甬道盡頭,果然有一處小小的院落,並無人看門,兩人帶着奴僕,暢通無阻地走了進去,直走到院子中間,纔有一圓臉小姑娘自東廂探出頭來,問道:“你們是誰?來作甚麼?”

賈氏見她身上穿的衣裳並不是甚麼好料子,還以爲她是蘇家的丫鬟,便道:“我們是劉府的女眷,來找我們家七奶奶。”

“是三姐姐婆家的夫人和小姐”那圓臉小姑娘回頭對屋裡說了一句,然後推門迎了出來,行禮笑道:“我是你們七奶奶的四妹,夫人小姐快屋裡坐。”

原來不是丫鬟,卻是主人,怎麼穿得這樣寒酸?賈氏和劉士雁心裡都有一樣的疑惑,隨着蘇靜瑤去了廳裡。

廳內面積更爲狹小,而且只有簡單的傢什擺設,怎麼也看不出這是個富裕人家。賈氏拉着劉士雁坐下,問蘇靜瑤道:“我們七奶奶呢,怎麼不在?”

蘇靜瑤道:“三姐姐沒回家,大概去她娘那裡了。”

計氏和離的事,賈氏和劉士雁亦有耳聞,因此並沒覺得奇怪。賈氏更是覺得,蘇靜姍不在這裡,更方便她套話,於是又問:“令尊可還安好?而今是出門做生意,還是在家收租子?”

蘇靜瑤略顯窘迫,回答道:“我爹如今沒做生意了,外頭倒是有一間店面可以收租,不過還沒租出去。”

賈氏看了看廳中的陳設,故意道:“這些家生也太破舊了些,怎麼也不換換新的,我看那紅木的就不錯。”

這時蘇靜初走了進來,道:“我們不如七奶奶命好,而今吃飯都成問題,哪有錢來換家生。”她自己大概也意識到這話有些輕佻,剛說完就紅了臉,不再做聲。

賈氏擡頭看她,只覺得這姑娘生得很有幾分顏色,不輸於坐在她旁邊的劉士雁,只是身子單薄,面露病容,似有不足之症。

蘇靜瑤見賈氏在看蘇靜初,連忙推蘇靜初上前行禮,介紹道:“這是我二姐姐。”

劉士雁覺得蘇靜初小家子氣,別過了臉去。

賈氏倒是和顏悅色地同蘇靜初講話,言語間把蘇家的底細摸了個清清楚楚,樂得她大大方方地從手腕上擼下一對鐲子,給了她們姊妹一人一個。

她們從蘇家出來時,劉士雁還在犯嘀咕:“一家子人都上不得檯面,怪不得七嫂那般粗魯。”

賈氏自認爲抓住了蘇靜姍的小辮子,心中暗樂,也不去理會劉士雁講了甚麼。姑嫂倆原路返回到了田家,各自回房不提。

而此時的蘇靜姍,剛接下了春香院的又一筆生意,正使人告訴秦老鴇,以後若再有需要,直接去劉宅,自會有人送信給她,她收到信後,會把內衣做好,然後派人從蘇州送貨回來。秦老鴇聽後很是願意,因爲東亭本來就愛跟蘇州的風,那內衣從蘇州運回來,無疑是提高了身價了。

她談完生意,正欲返回田家,卻見蘇靜瑤來報信,稱劉府有一位五奶奶和十五姑娘,到蘇家找過她。這兩人就沒一個和蘇靜姍對盤的,她們到蘇家作甚麼?蘇靜姍心中咯噔一下,連忙拉着蘇靜瑤問詳情。

蘇靜瑤原原本本地把她們的對話講了一遍,蘇靜姍馬上明白了賈氏的用意,於是給了蘇靜瑤幾分銀子買糖吃,然後趕往田家,找着劉士衡,把賈氏和劉士雁去蘇家的事告訴了他。

蘇靜姍說完,頗有些生氣,道:“她怎麼糾纏此事還沒個完了,她又不缺錢”

劉士衡卻道:“她纔不是爲了錢,你再仔細想想。”

蘇靜姍依言動了動腦筋,問道:“是爲了掌權?”

劉士衡點點頭,道:“她一向對五哥是恨鐵不成鋼,覺得因爲五哥不成器,害得她在孃家人面前擡不起頭來,因此想坐上當家人的位置,好藉此給自己臉上添幾分光彩,可如今大太太回來了,她是長房長媳,當家名正言順,誰也爭不過她去,五嫂若不爭一爭生意權,還能靠甚麼長臉?”

“所以她一直揪住這個不放,就是想抓住我的小辮子,讓我不得翻身,然後她從旁得利?”蘇靜姍恨恨地道,“她想要甚麼,光明正大地去爭好了,作甚麼非要先損人,再利己?”

劉士衡打了個哈哈,道:“因爲她沒本事,不損人,就利不了己呀。”

蘇靜姍見他並不是很緊張的樣子,奇怪道:“五嫂已經曉得了我家沒錢,只怕接下來就要去查我那些陪嫁的來路了,難道你不怕?”

劉士衡笑道:“那些陪嫁,都是你開店自己掙的,她能查到甚麼?”

蘇靜姍不解地看着他,忽見他眨了眨眼睛,猛地明白過來,是他做過手腳了,不禁驚訝叫道:“你不準備把嫁妝拿回去了?”

劉士衡故作不解,道:“既是你的嫁妝,我拿回去作甚麼?”

那些嫁妝,有金銀,有田產,有宅子,可是價值不菲,就這樣拱手送她了?蘇靜姍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忽又想起計氏曾肯定地跟她說過,劉士衡對她有情,臉上就不知不覺地開始發燙,不敢再去看劉士衡閃閃發亮的眼睛。

劉士衡饒有興趣地欣賞了一會兒蘇靜姍難得一見的羞澀模樣,正準備攬他入懷,卻聽得蘇靜姍道:“我不要你的東西,你找機會拿回去。”

贈人禮物而不被人接受,也是一件令人鬱悶的事情,劉士衡登時變得悶悶不樂,問道:“爲甚麼?”

蘇靜姍煞有其事地回答道:“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

劉士衡啼笑皆非,不過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他之所以這般殷勤,也不是沒有緣由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討她的歡心,於是湊到蘇靜姍耳旁,不懷好意地道:“你說對了,我在你面前獻殷勤,就是爲了……”

蘇靜姍聽後,大窘,怒罵:“流氓登徒子”古今罵法都用上了。

劉士衡哈哈大笑,趁着蘇靜姍發脾氣,迅速地湊過去,朝她臉上香了一口,然後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施展了輕功飄走了。

蘇靜姍被偷襲,氣得大罵,卻見劉士衡又飄了回來,認認真真地道:“你別罵,我都是跟你學的。”

“甚麼?”蘇靜姍愣住了。

劉士衡一本正經地道:“你不是說過,既然已經被冤枉,不如就把罪名落實,免得白背了黑鍋?你剛纔冤枉我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那我就把這罪名落實落實,免得背了黑鍋了。”

“你,你”蘇靜姍氣得攥了拳頭去打他。因劉士衡一向身手靈活,她本以爲一定打不着,可誰知這回劉士衡卻是一動也沒動,讓她打了個正着,倒教她給愣住了。劉士衡哈哈大笑,趁機又摸了摸她的手,然後趕在蘇靜姍發火前,飛一般地飄走了。

因着劉士衡的這兩次“偷襲”,蘇靜姍一整天都彆彆扭扭,到了晚上,兩人住一間房,更是擔心他會趁黑撲上來,好在劉士衡還算君子作派,並未繼續動手動腳,方使得蘇靜姍鬆了口氣——雖說她已知劉士衡對她有情,可捫心自問,她對他頂多算有好感,若讓她現在就同他怎樣怎樣,她覺得還不到時候,更何況,她回劉府還沒多長時間,劉士衡之前所作的那些保證究竟能否實現,還有待考證,她可不想把一生的幸福葬送在一時的感動之中。

第三天一早,送親客返程,新爲人婦的劉士儀面帶紅暈地攜夫來送,田悅江見了蘇靜姍,脣邊露出一絲苦笑,而劉士衡則暗暗朝他瞪去一眼,也不知是在警告他不許盯着他媳婦看,還是在威脅他莫要薄待了他妹子。

他們帶着田家所贈的禮物,登船返回蘇州,一齊到席夫人面前稟報過後,再各自回房。

驁軒裡,有一大堆的賬本在等着蘇靜姍,因此她一回房,就一頭扎進了賬堆裡,而劉士衡亦有自己的生意需要處理,而且還要複習功課,以備兩年後的進士科考試,於是兩口子各自忙活。

賈氏滿揣着發現蘇靜姍秘密的興奮,拉着劉士誠回到自在軒,關起房門,把蘇家的情形講給他聽,然後躊躇滿志地道:“這回我一定要把七弟妹拉下馬,教她永世不得翻身。”

劉士誠聞言大皺眉頭,道:“你少去招惹她,她再不濟,也是七弟的媳婦,咱們以後還指着七弟過日子呢,不能得罪了她。”

賈氏生氣了,指着他的鼻子罵:“要不是你沒出息,咱們怎麼又會指着七弟過日子?”罵完又道:“我告訴你,七弟妹的嫁妝,一多半就是七弟賺的私房,偷作了她的嫁妝存起來,等我找到證據,首先要伏罪的,就是七弟”

劉士誠很不以爲然,道:“就算是他賺的私房又如何,誰還能沒幾個私房錢?”

賈氏聞言,一指頭戳到了他的額頭上去,罵道:“你一天到晚就曉得會詩友,會詩友,一點兒都不曾留意過家裡的事,你怎麼就不想想,七弟一個讀書人,他哪裡來的私房?聽說他是插手了府裡的生意,才大撈了一筆油水他這樣大的膽子,手伸得這樣的長,我偏不叫他得意”她說着說着,講出了真心話:“像這樣染指公中生意的人,他的媳婦怎有資格掌管府中大小鋪子,不被他們兩口子合夥搬空纔怪呢。”

劉士誠把桌子一拍,斬釘截鐵地道:“七弟怎麼做,是他的事,可我不許你娶找他們夫妻的麻煩,不然叫你好看”

賈氏叫道:“劉士誠,要不是你沒出息,害我在孃家擡不起頭來,我又何至於如此”

劉士誠臉黑似鍋底,怒道:“你要是嫌我丟人,自請下堂也罷,何苦成日同我吵架,你不嫌煩,我也嫌煩。”說完,拂袖而去。

賈氏雖說一貫不怕劉士誠,但他到底下了明令禁止她去找劉士衡夫妻的茬,因此她心裡還是有些猶豫不定,便暫時把此事擱了起來。

再說劉士雁,她自攸寧堂出來後,徑直回到安居堂,向樂氏大談自己在東亭遇到的趣事:蘇家並不像蘇靜姍表現出來的那樣有錢,她的那兩個庶出姊妹,穿得更是寒酸。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樂氏暗自納悶,蘇靜姍的嫁妝據說是劉府媳婦中最爲豐厚的,她本人也是通身的珠光寶氣,穿金戴銀,一副暴發戶的模樣,這樣的人,孃家怎會沒錢?若是沒錢,那她的嫁妝是何處來的?

樂氏琢磨一時,問劉士雁道:“你一個人去的蘇家?”

劉士雁搖搖頭,道:“五嫂陪我去的。”

樂氏又問:“那你五嫂可曾對你說了甚麼?”

劉士雁道:“她光顧着問蘇家那兩個不上臺面的姑娘了,哪顧得上跟我說話。”

“問了甚麼?”樂氏顯得極有興趣。

劉士雁便把當天的情形,完完整整地跟樂氏講了一遍。

樂氏聽着聽着,猜了個大概,心生出一計來。於是便擇日與賈氏“偶遇”,一番閒聊,說到了蘇靜姍,樂氏道:“聽士雁說,七奶奶的孃家過得不甚如意,我卻是不信,她的陪嫁,穿戴,可是咱們後宅女人中的頭一份,孃家怎會很窮?五奶奶,士雁說那**是跟她一起去了七奶奶孃家的,你倒是說說,她是不是在撒謊哄我呢?”

賈氏深恨樂氏突然歸家,搶了她差點就到手的當家權,因此哪肯順着她的話講,只是把頭搖,道:“跟咱們家比,自然是窮,可在東亭那小地方,也算是殷實人家了。十五妹平日所見的,都是同咱們府裡差不多的人家,自然會覺得七弟妹的孃家窮了。”

樂氏到底沒有親眼見過蘇家的情形,聽得賈氏這樣說,將信將疑,於是只得罷了,閒扯兩句,各自散去。

賈氏雖說嘴上沒順着樂氏講,但心裡卻是洶涌澎湃,久久不能平靜,她站在原地扯了會子帕子,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努力對蘇靜姍的陪嫁一探究竟。

可劉士衡做過手腳的東西,豈是那樣好查出來的,無論她如何動用手段,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想借助於孃家的力量,可賈家的勢力主要在北方,對於蘇州地界兒上的事,他們也幫不上甚麼忙。難道就這樣放棄嗎?賈氏不甘心,於是天天到攸寧堂,從早到晚地陪席夫人,施展渾身解數,哄得席夫人眉開眼笑,然後趁機進言,稱蘇靜姍到底出身低賤,行動處全無章法,比如上次憤然離家出走就是一樁;這樣的人,心胸狹小,眼皮子淺,讓她來掌管府中生意,多半會趁機中飽私囊,橫豎都是劉府兒孫,中飽私囊是小事,可若是被樂氏發現,丟了二房的臉,那可就事大了。

她話裡話外,都是認爲蘇靜姍不適合掌管府中生意的意思,席夫人聽後,一言不發,只叫百靈去驁軒,把府中統一發放的深藍色封皮的賬本取來。

百靈領命而去,很快把賬本拿來,呈到席夫人面前。

席夫人沒有去動,只示意賈氏自己看。

賈氏不解席夫人用意,疑惑着拿起賬本,翻看來看,這一看,馬上就臉紅起來,那上頭乾乾淨淨,幾乎全是空白,也就是說,蘇靜姍除了領取份例物品,根本沒有花過公中的一分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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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怎麼可能……她有那麼多條新裙子……”賈氏喃喃自語。

“那都是她自己拿銀子出來做的。”席夫人看了看賈氏身上新作的一條裙子,不緊不慢地問道,“你的賬本呢,可敢拿出來比一比?”

賈氏趕緊垂下頭去,不敢再做聲,更不敢再提蘇靜姍不適合掌管府中生意的事。

席夫人長嘆一聲,吐露了真言:“你以爲這些賬本發給你們,是沒有用意的?誰人勤儉,誰人大手大腳,我心裡有數得很。”

賈氏面紅耳赤,默不作聲地福了一福,退了下去,從此不敢再提類似的話題。

席夫人嘴上斥責賈氏,但到底還是上了心,第二日便把蘇靜姍喚了來,先告訴她,府中大小鋪子所賺得的錢,到年底是都要交給當家人的,而後暗示她賬目須得清清楚楚,不能讓樂氏挑出毛病來,丟了二房的臉。

蘇靜姍正色作下了保證。席夫人又道:“我曉得你想要人人都尊重你,那你就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把鋪子給管好了,那樣一家老小都是靠你在養活,你不想要人尊重都難。”

這話挺有道理,要人尊重自己,光嘴上說說沒用,光靠劉士衡背後撐着,也挺費勁的,再說劉士衡的面子,也不是處處都管用;只有她自己挑上大梁,成爲一個有用的人,成爲一個人人都需要的人,方纔是真正站穩了腳跟。

蘇靜姍想着,對席夫人施了個大禮,應一聲孫媳受教,方退了下去。

劉府的鋪子,除去席夫人設計轉讓出去的那幾間,尚餘數百家,別說經營,光熟悉這些店鋪,就夠花時間的,因此蘇靜姍整整一個月都泡在賬房裡脫不得身,連秦老鴇所訂的內衣,都只是抽空畫出了設計稿,然後交給楊柳如玉去打理的。

至於內衣店,更是直到一個月後,才抽出了時間來,帶着楊柳和如玉,出門去看地方,但看來看去,怎麼都不滿意——大街上的門店,人流量雖大,可人來人往的,引人注目,開在這樣地方的內衣店,怎會有女人好意思上門?如若選在僻靜的小巷內開店,只能做熟人生意,可她在蘇州尚屬於人生地不熟的階段,到哪裡去找熟人來?

其實開店本不着急,可以慢慢想法子,只是她實在太過想念計氏,於是在數過自己的私房錢後,決定在離劉府不遠處的一條巷子內,租下一間一明一暗的套房,先把計氏接過來,至於開店的事,以後再說。不過鑑於計氏要強的個性,不好跟她明說,便還是在所租的屋子內佈置了一番,作個開店的樣子,只不過沒掛招牌,就說是擔心女客們怕羞,所以不敢掛。

好在東亭不時地有活兒接過來,便請了會裁剪的女工到所租的屋內做活兒,倒也像個內衣作坊的樣子,使得初到蘇州的計氏沒有生疑。

至此,蘇靜姍日忙劉府公中鋪子,夜忙劉士衡交給她的那家店,得閒時便到計氏處探望,日子過得心滿意足。而劉府上下因她掌了實權,不等劉士衡替她撐腰,便對她畢恭畢敬起來,一時風頭無人能及。不過樹大招風,還是有那許多嫉妒的人,認爲她同先前的甄氏一樣,只是席夫人手中的木偶,提一下,動一下,其實自己一點兒自主權都沒有,因此輕看於她;不過礙於劉士衡四處打過招呼,又威懾於蘇靜姍動手打過劉士雁的盛名,一時不敢把心思流露於表罷了。

轉眼劉士儀出嫁已兩月有餘,一日席夫人使人去給她送時令蔬果,忽記起蘇靜姍的孃家亦在東亭,便吩咐百靈給蘇家也送一份過去。

百靈卻笑道:“老太太不送也罷,只怕七奶奶並不領這情。”

席夫人這才記起,蘇靜姍是揚言同蘇家決裂了的,此舉雖說有些大逆不道,但他們作爲婆家,卻是挺樂意蘇靜姍同孃家不親,因爲那門所謂的親家,他們自己也不想走動,嫌丟人,所以就對蘇靜姍此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那就給她娘送些過去罷,也請她嚐嚐蘇州的口味。”席夫人知道蘇靜姍的親孃是同她爹和離另過了的,因此便道。

可百靈還是笑:“老太太,七奶奶的孃親已是到蘇州來住了,只怕這些蔬果,她早就嘗過鮮了。”

席夫人一愣:“姍姐她娘搬到蘇州來了?我怎麼卻不曉得?”

百靈道:“七奶奶特意囑咐我,叫我莫要告訴您的,說是她娘不願給她添麻煩,不許她告訴婆家。”

“多門親戚走動是好事,算甚麼麻煩”席夫人嗔怪道,“去跟七奶奶說,事情我都知道了,叫她別再瞞着,明兒就請她娘進府來頑,我叫一臺戲,請家裡的幾位太太奶奶小姐都來,咱們趁機樂一天。”

百靈領命去了,笑着跟蘇靜姍轉達了席夫人的意思,又道:“七奶奶,這可是老太太的恩典,別人想都想不來的,您可千萬得把計大娘請了來。”

照着當朝的風俗,計氏既已不再是蘇家人,同蘇靜姍也就不再有關係,和劉府就更加不再是親戚了,因此席夫人肯請她來作客,純屬給蘇靜姍面子,所以百靈纔會說是席夫人的恩典。

劉士衡也在旁邊聽着,生怕蘇靜姍不肯,連忙在旁拿手指頭戳她的腰。蘇靜姍怕癢,忍不住扭了一扭,百靈看在眼裡,偷偷地笑。蘇靜姍連忙答應下來,隨後朝劉士衡瞪去一眼。

百靈離了驁軒,回去覆命,順便將所見講給席夫人聽,笑道:“看來七少爺和七奶奶是真和好了,兩人蜜裡調油似的。”

“你又沒配人,曉得甚麼叫蜜裡調油?”席夫人打趣百靈一句,又自言自語地道:“既是和好,也該給我添個孫子了……”

百靈慾接話,又怕席夫人繼續打趣她,便把嘴閉上了,下去訂戲班子,準備明日的宴請不提。

蘇靜姍在百靈走後,即刻出府,去見計氏,把席夫人邀她明日赴宴的事講給她聽,又道:“娘,雖說老太太請你去頑是好意,不過若是你不願去,也便罷了,不必勉強自己。”

計氏卻是高興得很,笑道:“我爲甚麼不去,我早就想去看看我家閨女現今過的好不好了。再說你家老太太肯請我過去,就說明她們不再輕瞧你了,我高興得很,一定得過去看看。”說完卻又猶豫:“娘不懂大戶人家的規矩,不會給你丟人罷?”

蘇靜姍笑道:“我們既不是大戶人家出身,那不懂他們的規矩又有甚麼奇怪的。娘,你不用怕,咱們堂堂正正做人,又不靠他們養活,又不貪圖他們的權勢,只管挺直了腰板去,若是有人輕看你,你只管告訴我,我去罵他。”

計氏忙道:“若是有人輕看你,咱們就離了劉府回家,可爲了娘去得罪人,就不值當了,又不是娘同他們過一輩子。”

蘇靜姍道:“輕看娘就是輕看我,這有甚麼分別?而且我纔不怕得罪他們,他們現在所花的一分一釐,都是我辛辛苦苦地掙來的,誰比我更有資格得罪人?你別看劉家太爺和大老爺都在外爲官,可單憑他們兩人的俸祿,哪養得活這一大家子人。”因爲劉尚書在京城另有府邸,而大老爺賺的錢又不會全拿回來交給公中,因此蘇州劉府的吃穿住用,幾乎全靠鋪子田莊所出,所以蘇靜姍所說的,倒也不算是大話。

計氏聽了蘇靜姍所述,深爲自家閨女感到自豪,道:“囡囡你放心,明兒娘一定不給你丟臉。”說着就去衣箱子裡把蘇靜姍不久前給她做的一套新衣裳找了出來,預備明日赴宴時穿。

蘇靜姍看着計氏忙前忙後,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不甚瞭解一個母親的心事,自己應該早些把計氏搬到蘇州的消息告訴席夫人,好讓席夫人早些請計氏去作客的,原來計氏嘴上說着不想給她添麻煩,其實心裡還是極想去看看自家閨女過得好不好的。

此時前面明間的作坊裡,尚有女工在趕製內衣,乃是蘇州一家青樓所訂的貨,秦老鴇介紹過來的,蘇靜姍出去看了看進度,然後囑咐計氏莫要太操勞,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她會派人來接她。

計氏一一應了,送她登上馬車方纔迴轉。

第二日一早,蘇靜姍便使人把計氏接了進來,陪她一起去見席夫人。計氏走在通向攸寧堂的石徑上,入眼屋宅精緻,花樹整齊,她不讚景緻宜人,卻感嘆:“囡囡,這得賺多少錢才養得起,你每天豈不是忙得很,可別累壞了身子。”

只有親孃纔會總想着關心人,蘇靜姍心內一暖,幾欲落下淚來,她想掏出帕子擦拭眼角,卻不想劉士衡自道旁的假山後跳了出來,笑着對計氏道:“娘,你不用擔心,還有我幫着她一起賺呢。”

蘇靜姍唬了一跳,道:“你來作甚麼?”

劉士衡拍了拍衣裳,道:“陪你和娘赴宴呀。”

蘇靜姍道:“老太太只請了家裡的女人。”

劉士衡卻道:“可她也沒說不請男丁。”

他既這樣耍着賴皮要一起去,蘇靜姍也無法,只得挽了計氏的胳膊,邁腳走了。劉士衡趕忙跑到計氏的另一邊,攙了她的另一隻胳膊。計氏左看看劉士衡,右看看蘇靜姍,撲哧一聲樂了。

蘇靜姍馬上就想起了計氏說過的劉士衡對她有情的話來,猜到她在樂甚麼,於是裝作沒聽見,眼睛只望着前面。

劉士衡卻顯得熱絡得很,一路上不停地同計氏說笑,逗得計氏樂呵呵。

到了攸寧堂,百靈接着,引進廳內,劉府女眷都已到齊,正圍在席夫人跟前湊趣,計氏在蘇靜姍的引領下,上前給席夫人行禮,而後又與衆人一一見過。在蘇靜姍忙着給計氏介紹劉府女眷的時候,劉士衡也在忙活,先是偷偷地拜託甄氏照顧計氏,然後又悄聲威脅劉士雁,不許給計氏或者蘇靜姍難堪,不然一定不饒她。

他正在女人堆中亂轉,忽聞席夫人問話:“七哥兒,我們女眷今日樂一樂,你跑過來湊甚麼熱鬧?”

劉士衡笑道:“我來聽戲——病了這些日子,我連戲是甚麼樣兒的都忘了,因此一聽說老太太要在家裡搭戲臺,就央姍姐帶我來,可她卻又不肯,我只好偷偷躲在半道上攔住她,這纔跟了來。”

衆人鬨堂大笑,賈氏樂道:“老太太,您瞧瞧他這怕媳婦的樣兒”

席夫人朝着劉士衡招手,笑道:“可憐見的,爲了來聽一場戲,竟連你媳婦兒都求上了,快來,祖母讓你坐頭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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