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補的昨天的,今天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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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靜初伸出雙手,給蘇靜瑤看,道:“你看我這雙手,因爲這幾天趕工做針線,已是又紅又腫,難道以後都要這樣辛苦的過日子麼?”
蘇靜瑤想的卻不一樣,道:“只不過做些針線,就能賺五兩銀子,你還不滿足?這也能叫辛苦的過日子?”
話不投機半句多,蘇靜初不再出聲,轉而別過臉去,拿起妝臺上的一面舊靶鏡來照。那鏡子許久不曾磨過,本是光滑可鑑的銅鏡面,已變得十分模糊,只能照見個大概的人影,饒是如此,仍能看出蘇靜初彎彎的眉,大大的眼,櫻桃一般的小嘴,怎麼看怎麼美麗動人。
這樣的一副好容貌,若是去過辛苦操勞的生活,豈不是浪費了?蘇靜初莫名地難過起來。照着照着鏡子,她又想起自己的病來,郎中總說是不足之症,要好生調養,可生在蘇家,身爲庶女,還有苛刻的萬姨娘壓着,有時候連吃飯都成問題,哪裡有錢來調養?
這若是嫁到富貴人家,每日裡人蔘燕窩的吃着,肯定早早地就能養好。若是命不好,嫁給窮秀才,只怕過得比現在還不如。也不知蘇靜姍的話在蘇留鑫面前管用不管用,也不知蘇留鑫終究會不會改變主意,另替她覓良緣……蘇靜初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淚如雨下。
蘇靜瑤看她淚流不止,就知道她沒有想轉過來,而是鑽進了牛角尖,於是撇撇嘴,也不去勸,拿腳出去了。她到得外間,發現計氏和蘇靜姍已經走了,便又去了隔壁,但還是沒找着人,待朝後面一進院子去一看,原來計氏和蘇靜姍,還有萬姨娘和喬姨娘,都在廚房一起做撐腰糕。
原來計氏不但早就買好了糯米,而且已經淘過,擱在外面吹至八分幹了。萬姨娘此時灰溜溜的,正在計氏的監督下,推着個石磨磨糯米粉。蘇靜瑤走進去,叫了聲太太,又叫了聲三姐姐,問道:“可有要我幫忙的?”
計氏最愛她的勤快,笑着把她和蘇靜姍一起推向門邊,道:“小孩子家家的,要你們幫甚麼忙,回房頑去罷,等着吃糕就是。”
“都是十三四歲要尋人家的人了,還小孩子家家……”萬姨娘一人推磨,累得額上身上都是汗,極不滿計氏偏疼蘇靜姍和蘇靜瑤,忍不住犯嘀咕。
計氏瞪她一眼,罵道:“再多話,磨好了粉,糕也讓你一個人做。”
萬姨娘知道計氏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趕忙閉緊了嘴,不敢再出聲。喬姨娘在旁見着萬姨娘吃癟,極爲得意,臉上不免就帶了出來,計氏一眼瞧見,便塞了一把菜到她手裡,道:“去擇菜,中午總不能只吃糕。”
蘇靜姍站在門邊看到這裡,心知計氏完全能彈壓住這兩名妾,便放心地拉起蘇靜瑤,回房去了。雖說今天過節,計氏又好心讓她歇着,但她卻閒不下來,一進房門,就把布料和針線翻了出來,抓緊時間做文胸。蘇靜瑤見狀,也就不回房,拿了個已做好的文胸在手裡,道:“我來釘絹花,和三姐姐說說話。”
蘇靜姍也是愛她的勤快,聞言笑道:“若能提前完工,三姐姐買包松子糖送你。”
蘇靜瑤一向愛吃糖,但此時聽了這話,卻扭捏起來,道:“我幫三姐姐的忙,本來就是應該的,你卻還非要給我工錢,這已經讓人不好意思,怎能再要你的糖。”
“你出了力,給你工錢是該的。”蘇靜姍笑道。
蘇靜瑤拿碎布條做了朵嫩黃色的絹花,遞給蘇靜姍看,問道:“三姐姐,你看我這朵花做的好不好?”
蘇靜瑤在針線上有限,扎絹花卻是有一手,蘇靜姍看得連連點頭,讚了她好幾句。
蘇靜瑤得了誇讚,眉笑顏開,道:“還是咱們好,哪像二姐姐,坐在房裡愁眉苦臉,也不來做活。”
“她不過是愁自身親事而已,這也是沒辦法。”蘇靜姍嘆了一句,又問蘇靜瑤:“你也不小了,可曾想過要尋個甚麼樣的人家?”
蘇靜瑤臉上一紅,嗔道:“三姐姐,你不厚道,竟來打趣人家。”
蘇靜姍笑道:“這裡就咱們姐妹二人,有甚麼不能說的?”
蘇靜瑤垂了頭,羞答答地道:“我沒二姐姐那樣大的心,能尋個和咱們家差不多的人家就心滿意足了。”
“甚麼叫和咱們家差不多的人家?”蘇靜姍一愣。
蘇靜瑤道:“就是前面有個鋪子,後面有幾間房。若是我自己有了鋪子,一定起早貪黑,用心經營,只要自己能當家作主,這日子也就好過了。”她說着說着,見蘇靜姍還是愣愣的,以爲她不贊同自己的觀念,忙急急地道:“三姐姐,你別看就一個鋪子,其實賺的錢也不算太少,不然爹爹也不能靠一個鋪子養活我們全家八口人——雖說咱們家一共有三個鋪子,但其實另外兩個早就快倒了,爹就是爲了撐住那兩個,挪東牆補西牆,才使得這邊店裡月月虧空。若是換作我,一定不這樣,就安安心心守住一個店,把它開好就夠了。”
她說完,又壓低了聲音道:“三姐姐,你別看我們幾個窮得要死,太太天天爲伙食費犯愁,其實萬姨娘手裡捏的錢多着呢,足夠咱們天天吃肉,所以啊,鋪子少,鋪子小都不怕,關鍵是要自己當家作主,若我嫁個有鋪子的人,一定能過得好!”
她一番話說完,卻見蘇靜姍只看着她嘻嘻地笑,她不明所以,還以爲是自己話講多了,惹來蘇靜姍笑話,連忙把頭又垂了下去,聲如蚊吶地喃喃道:“三姐姐,你笑甚麼呢?”
蘇靜姍笑道:“我笑你說的這樣的人家,咱們眼前怎麼就正好有一個呢?”
蘇靜瑤迷迷糊糊地擡頭看她,蘇靜姍還是笑:“隔壁王秀才,可不就前頭有個鋪子,後面有個院子,而且我聽說他無父無母,只要有人嫁過去,就是能當家作主的。”
蘇靜瑤這下是真羞紅了臉,怎麼也不敢擡頭了,但說話卻更急了,道:“三姐姐,你休要胡說,人家是來向二姐姐提親的,再說……再說我也瞧不上他……”
“你爲甚麼瞧不上他?”蘇靜姍問道。
爲甚麼瞧不上?還不是因爲他窮。可聽蘇靜姍跟蘇靜初分析過那一段,蘇靜瑤的想法就有些變了,不然剛纔也不會說出那一番話來。因此這時被蘇靜姍直直地問着,她就有些答不上來。是呀,她一個商戶庶女,憑甚麼瞧不上王秀才?人家好歹有功名,有房子,配她綽綽有餘,就算美貌的蘇靜初嫁給他,都是高攀了。
蘇靜瑤越想越覺得王秀才不錯,但只可惜人家看上的是蘇靜初,她想也是白想,就不由得神色黯然。
蘇靜姍看在眼裡,不禁埋怨自己心直口快,忘了這是古代,不是甚麼話都能說出口的,趕忙出聲安慰她道:“家裡有鋪子又有院子的人多着呢,也不在王秀才一個,你且放寬心,說不準到時爹給你尋的人家比他這還好呢。”
“比他還好?怎麼可能……我是甚麼身份……”蘇靜瑤卻不知在想甚麼,喃喃自語着。
蘇靜姍見之擔心,愈發自責自己不該提這茬,但又不知該如何勸她,只好尋了些別的話來講,好歹哄得她露了些笑臉,這才舒了口氣。
中午,喬姨娘來叫她們去吃飯,蘇靜瑤丟開絹花,同她一起先走了,蘇靜姍欲跟上去,卻見她正同喬姨娘咬耳朵,明顯在講不想讓人聽見的悄悄話,便停下了腳步,故意落後幾步,等她們進了廳堂纔跟進去。
片切年糕作短條,碧油煎出嫩黃嬌。年年撐得風難擺,怪道吳娘少細腰。
廳堂當中,已經擺好了飯桌,桌上正中一盤雪白雪白,熱氣騰騰的撐腰糕,喬姨娘立在計氏身後,殷勤地夾了塊糕給她,道:“太太,快趁熱吃一塊,二月二,龍擡頭,吃了這撐腰糕,腰不疼腿不酸。”
“是,是,是。”萬姨娘也夾了塊撐腰糕給計氏,道,“吃了撐腰糕,割麥、蒔秧、挑擔,甚麼農活都難不倒。”
喬姨娘馬上反駁道:“萬姨娘,你這是甚麼話,太太既然來了城裡,自然是再也不回去了,又怎會做農活?”
萬姨娘萬萬沒有想到,一向唯她馬首是瞻的喬姨娘,竟敢駁起她的話來,一時不禁愣住了。等她回過神來,便狠狠地剜了喬姨娘一眼,小聲罵她:“抱上了太太的大腿,就得意了?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喬姨娘沒有作聲,只是朝計氏旁邊又靠攏了些,萬姨娘怕她講的話被計氏聽見,不敢跟過去,只得住了口,狠狠瞪了喬姨娘一眼。
面對兩個妾室間的爭鬥,蘇留鑫就好似沒看見,蘇遠光則瞟了蘇靜姍好幾眼,意味不明。蘇靜初大概還在房裡傷心,沒有出現。蘇靜瑤則站起身來,拉了蘇靜姍到她旁邊坐下,又夾了塊糕給她,道:“三姐姐,你也吃糕。”說完又同她小聲嘀咕:“別人家的糕,都是放了紅糖,擱了果仁、松子和紅棗,蒸出來後黃澄澄,偏只有萬姨娘小氣,不肯多給一文錢,害得我們只能吃這白糕。三姐姐,你叫太太把帳要過來呀,我們也好吃幾頓好的。”
-------------阿昧的舊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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