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欣一句那人右臉上有道疤,木婉薇直接就聯想到了木婉玉的身上。這侯府中,她還未聽說哪個奴才臉上帶疤的。
且,木婉欣說那丫鬟不提燈籠專挑黑的地方領她走,聲音又怪怪的,十有八九是木婉玉怕被木婉欣認出來。
可木婉薇有一點想不明白,木婉玉既是怕被認出來,爲何不找個丫鬟做這事兒?她的房裡,總不會連個忠心的小丫鬟都沒有吧。
細思了幾遍都想不明白,木婉薇又把七巧和憶朵叫到身前,細細問她們兩個木婉薇走失時的情景。
憶朵先上前一步回了話,“花園裡的花燈一點起來,七姑娘便張羅着出去玩,我和七巧便在後面跟着。走到梅園的地方,七姑娘說冷,我便回紫薇園裡拿厚披風。誰知道回去後,七巧就說七姑娘不見了……”
七巧滿心內疚,即便是木婉欣已經找到了,她還是跪下了,道,“姑娘,您罰我吧,是我沒看好欣姐兒。那會子花燈撐起,映着盛開的梅花好看的緊,姑娘要往梅林裡去,我便同意了。才往梅林裡走幾步,我便被瀟瀟院裡的吳婆子攔住了,她說要找許河家的說事兒,卻尋不到應該走哪條路去花廳。她讓我給帶路,我說不去,她說那你就給我指一指吧……”七巧抹了下眼淚,“就十幾步的距離,我指了路回來,欣兒姐就不見了。”
木婉薇回頭看木婉欣,柔聲問道,“這裡的事你可是記得?”
木婉欣點頭,“七巧姐姐不讓我走,然後那個丫鬟就來了,對我說盧姐姐在等我,讓我跟着她走……”
然後,木婉欣就跟着個不認識的丫鬟走了。
木婉薇後腦隱隱做痛,抱着木婉欣連連嘆息。別人家的妹妹,都有長大懂事分清險惡的的時候。偏偏她的妹妹,永遠和小孩兒一樣。
伴隨着木婉薇的一聲嘆息,安平侯府的上空燃起了無數的煙火。五顏六色的煙火升起又落下,給月色下的夜空帶來了短暫的繁榮。
隔了幾日,待木婉欣右臉恢復白皙後,木婉薇帶着她去瀟瀟院中給小王氏請安。目的,就是讓木婉欣認一認,木婉玉是不是那一晚帶她走的人。
同以往一樣,木婉玉和芳姐兒兩個人都不在。木婉薇問起,小王氏笑着說她們早就來過了。
出了小王氏的房間,木婉薇帶着木婉欣躲開了丫鬟婆子的視線,往大肖氏住的院子走了幾步。她拉着木婉欣在廊柱後面躲了約半刻鐘的時間,看見木婉玉高高興興的從大肖氏的屋子裡出來,回了自己的房間。
出了瀟瀟院後,木婉薇低聲問木婉欣,“可是她?”
木婉欣眼光堅定,點點頭肯定道,“那日我雖沒看清她的臉,可那道疤,我看得清楚。”
同一日,櫻桃,合子也接連打探到了消息。
櫻桃上前,對木婉薇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吳婆子是故意拉着七巧說話的!她找許河家的根本沒急事,不過是替大太太傳個話而已。”
小王氏房裡的炭不夠用了,便讓粗婆子私自開庫房稱了兩月的量過來,她讓吳婆子得了空去尋許河家的知會一聲,把這事記上,別忘記了。
本就不是什麼急事,哪天說都行。可吳婆子卻偏偏選了上元節的夜裡說這件不起眼的小事。再說,吳婆子來到內宅裡當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就識不得花園的路了?
相對於櫻桃打聽來的東西,合子說的就有用多了。
上元節當日府中貴客多,木二夫人特意知會留個小門,方便各家夫人姑娘的丫鬟婆子進出帶話。
本是留了兩個粗婆子守門的,可這兩個婆子守到夜深時,有個丫鬟提了兩壺清酒兩隻烤雞來找她們,說夜寒,讓她們吃點酒暖暖胃,她幫着看一會。
合子素來機靈,好早就打聽了這兩個婆子好吃酒。去前故意買了酒來套話,終是從一個婆子的口裡得出當日來請她們喝酒的那個丫鬟她們見過。
木三姑奶奶帶着盧碧雲乘了小轎進內宅時,那丫鬟就站在盧碧雲的小轎旁。
將事兒查到這,木婉薇已是清楚了。
把木婉欣騙出府的事,是木婉玉和盧碧雲兩個人聯起手來做的。
目的,是報復。
兩年前在鴻鵠橋上,這兩人一個被鴻鵠拍斷了右臂,至今不敢用重力,另一個被毀了容貌,臉上終生都要帶着一塊醜陋的傷疤。她們心中不恨,不敢對在侯府中地位越來越高的木婉薇下手,便將主意打到了木婉欣的身上。
秋錦恨得牙癢癢,插着腰罵道,“這兩個小娼婦,竟是敢做出這種事情來!姑娘,可是現在就去告訴老太太?”
櫻桃和合子皆是臉上憤憤,大有一副木婉薇發了話,她們現在就去撕碎了木婉玉和盧碧雲的架勢。
木婉薇卻猶豫了。
楊林雖沒說,木婉欣卻在沒丫鬟婆子在旁邊的時候抖着身子說過,她被關到府門外後,遇到了兩個身着襤褸的外男。那兩個外男要強拉她走,不僅撕壞她的衣掌,還摑了她一耳光……
木婉薇要是現在去找木老夫人說明這件事,也就等於把些事告訴了所有人。木婉薇抱着頭,握了拳頭猛捶了兩下,“這件事,不能告訴老太太……”
可也不能這樣忍住。
木婉玉盧碧雲兩人既是敢對木婉欣動一次手,那就定敢再動第二次。這兩個人若不除去,她怎麼能睡得踏實?
許久許久後,木婉薇擡起頭,紅着眼睛狠聲道,“你們先把她們倆個的作息給我查清楚了,幾時起牀,去了哪裡,吃了什麼,見了什麼人,什麼時候入寢,我都要知道。”
秋錦連連點頭,拉着合子和櫻桃出去分工了。
屈媽媽長嘆一聲,愁眉苦臉的道,“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就沒有一天消停的時候。”
紫薇園裡不消停,竹苑裡同樣不消停。
木三姑奶奶坐在木老夫人的身邊,側着身子,一個勁兒的哽咽,“母親,女兒本想着給你過了壽誕再回去,如今看來是不行了。二嫂嫂既是不信碧雲,認爲是碧雲將七丫頭走丟的事宣揚了出去,那我明日便帶着她回家便是。”
木老夫人的生辰是二月中旬,因自奉爲虔誠的佛教徒,所以每年都不過,只讓兒孫們磕個頭便罷。
木二夫人心中有氣,臉上卻陪着笑,“三姑姑,您這話說的。那日那樣的境況,我當然要尋了雲丫頭問問……”
這兩日,木二夫人將盧碧雲說的那幾個丫鬟婆子都找到審了一遍,皆是說盧碧雲吩咐她們時,曾說過偷偷的找幾個字,她們也是按盧碧雲的話做的,直到木二夫人說木婉欣早回紫薇園了,纔不再暗中打聽了。
木二夫人直覺這事就是盧碧雲說出去的,可苦於沒有人證,再加上事已經壓下去了,只得做罷。
卻不想,木三姑奶奶卻不依了,跑到木老夫人這裡抽抽噎噎的哭,非說木二夫人有意給她們母女沒臉。
木老夫人正煩上元節的晚上沒吃到芙蓉養顏丸,此時哪有心情聽兩個人在這裡一哭一鬧的打口水仗?一人罵了幾句,把兩人都攆出去了。
出了竹苑,木三姑奶奶再不說走的話,扭着腰身回自己居的院子去了。
木二夫人衝着木三姑奶奶的背景啐了一口吐沫,臉上全是鄙視,“等以後……這門親我是絕對不會認的!”扶了扶髮髻上的珠花鳳釵後,又對許河家的笑道,“可是要把東西都備整齊了好好慶祝一下,如月能原諒宏宇,是天大的喜事。沒準到了年底,我就抱嫡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