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距離顧音寧回到主家已經有半個小時了。
她的心情看樣子尚未完全平復下來。
他見過她的許多面，唯獨這樣脆弱的一面，是頭一回見着。
他原以爲，她擅長掩飾自己的感情，所以嬉笑打鬧也好，委屈找茬也好，她不會把自己真正柔弱的一面展露出來。
卻原來，只是沒遇上那個能讓她真實不僞裝的人麼？
司弈宸是在顧音寧回主家後方收到消息回來的。
這會兩人在房間裡，顧音寧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司弈宸能忍受孤獨，可他不喜歡現在這樣的氛圍。她什麼都不說，而他，甚至不敢多問幾句。
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這樣畏手畏腳了呢？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一個名義上，是他妻子的女人。
房門外司秀錦來敲了門。
“弈宸，音寧，出來吃午飯吧，傭人給你們熱了飯菜。”
顧音寧這才怔怔地擡了擡手。
司弈宸找到理由過來抱她。
“對不起，我不想吃。”她的表情間寫滿歉疚。
推了推司弈宸的手，她側開身子：“大少爺，你先去吃吧。”
司弈宸沒有走，高高在上地睥睨她。
“你想保持這個狀態到什麼時候？”男人容顏遽冷。
顧音寧沒說話。
“之前的一切，我可以不再追究，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現在跟我下去吃飯。”男人的語氣不復平日裡的清閒自然。
他腦海裡一根弦緊繃着。
顧音寧卻因着他的三兩句話，驟然仰頭了。
她的脣動了動，無聲。
少頃才道：“好，我們去吃飯。”
人是鐵飯是鋼，何必跟飯菜過不去？
顧音寧這樣努力地說服自己。即便真的，胃口全無。
老爺子這會在和司秀錦講他年輕時的故事，沒去打擾兩個小年輕。
這兩個小傢伙一前一後回來，分明就是有問題的。可年輕人的事情吶，就該由他們年輕人自己去解決，他們這些老一輩的，還是別瞎摻和了。
“秀錦啊，你這幾年在國外，給沒給老爺子找個準女婿啊，你啊你，你看你年紀也不小了，你侄子都娶媳婦了，再這麼單着下去，你就該奔四了。”老爺子越說越是來了勁兒。
司秀錦面上一，“爸，您還是少操心我吧，這古人都說人生兩大痛苦，一是入錯行，二是嫁錯郎，我前半輩子已經入錯行了，您可別叨叨得我還嫁錯郎了。”
“行行行，反正你們這些歲數淺的，一個兩個都不把老頭子的話當回事，我是管不了你們了。”
“爸，你這話就見外了不是，我哪是不聽您的話啊，只不過，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這是立場和原則的問題。”
“哦，敢情不結婚就是你的立場和原則吶。”
“爸！您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音寧一碗飯吃了半小時還吃不到十分之一，心思遠在天外，平素裡讓她嘖嘖呼呼的美食，這會她全然無動於衷。
司弈宸已經吃完了。
頓了頓，他給顧音寧舀了碗湯：“不想吃飯就喝點湯吧。”
顧音寧“嗯”了一聲，強迫自己往下灌。
是羊肉湯，味道她不喜歡，換以前她就不會動這湯。但如今她也沒留神。
湯喝完，湯底的蘿蔔和羊肉都剩下了，她看看碗，再看看司弈宸，表情上似乎在說：我已經完成任務了。
“夠了，就這樣吧。”司弈宸讓傭人過來收拾了飯桌。
他的手幾次在桌下攥緊，又鬆開。
“爺爺，我們先回去了。”
下午老爺子去休息，司弈宸便提了告辭。
往常他們都會待到週一上午。
倒是司秀錦看出小兩口鬧彆扭，應得相當快：“去吧，夫妻夫妻，以和爲貴，人家都說夫妻倆沒隔夜仇，你們……”
想想還是沒再說什麼，只道：“一路順風。”
回程的路上，顧音寧一改之前的沉默狀態，看着被冷氣罩得朦朦朧朧的車窗：“大少爺，我有話想跟你說。”
“可以。”司弈宸將車子停下了，前邊是處紅綠燈，這會是紅燈。
“但是不要說一些明知道我聽了會不高興的話。”他提了要求。
顧音寧脣際微苦。
後邊回家的一路上，顧音寧沒再說什麼。
湯嬸對他們提前回來了顯然驚訝，很快她就忙前忙後起來，還給顧音寧煮了蓮子湯喝，因爲她喜歡。
“我真喜歡這裡。”顧音寧一個人趴在牀上，想着想着，眼眶便發酸。
司弈宸推門進來後到衣櫃裡取了換洗的衣裳，他去衝了個澡。
冷水澡。
從浴室裡出來後，他坐到牀沿，將顧音寧撈了起來。
他發涼的指尖，撫上顧音寧的脣。
旋即湊過去要吻她。
顧音寧偏開了頭，生冷僵硬的拒絕。
“大少爺，我累了。”她很累，至少心累了。
司弈宸的手按着她一邊肩頭，再一次：“你有什麼想告訴我的嗎？”
顧音寧點頭。
“大少爺，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得到的東西，或是人？”
這樣的開場，他不喜歡。
但他還是順着她的話接下去了：“有。”
顧音寧撥開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你想要什麼？”
司弈宸深深注視着她：“問這個做什麼？”
顧音寧笑：“你想要的，我幫你爭取啊。爭取不到，我就幫你搶。”
“這麼做的代價是什麼？”司弈宸不會天真地認爲她會無緣無故說這話。
“我想要……一紙離婚協議。”
果然……
即便心底已經猜到了有這個可能，顧音寧此刻的開口，依然讓男人心下一擰。
他是個優秀的胸心外科醫生。
從沒想過，他的心臟，也會疼。
真可笑。
然而他面上仍舊不動聲色：“你憑什麼認爲，我會答應呢？”
婚姻破滅意味着公司的股價會波動甚至直接影響錦航的管理，外界媒體會聞風而動巴不得將他婚變的消息八個底朝天，各方各層會不斷追問他離婚的緣由，一定時期內他會焦頭爛額分身乏術……
他會失去她，他的新娘。
顧音寧完全沒因爲男人的反問感到不安。
默了默，她笑問：“你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