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雨很大,風晚換回自己還有些溼噠噠的鞋子後,撐開了傘。
她前邊應該讓那位好心的司機大叔多等會的,瞧,她又一次犯下同樣的錯。
去哪裡找車送她回去呢?
不論如何,她不會再死乞白賴地留在這裡了。她惱他啊,惱他爲了和她置氣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糟糕,惱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傷人傷己。
可她憑什麼懊惱呢?
他說得對,誰都有立場可以批評他的不講理、任性、肆意嫁接自己的憤恨,唯獨她,沒立場,沒資格,一無所仰。
是她有錯在先。
真要追究起來,他們的婚姻,其實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欺騙與被欺騙關係。
她當初是有多傻纔會自我催眠到,自己可以完全成爲另一個人?
她用着屬於另一個女孩的名字,去接觸對方成長的家庭,去完成對方該完成的婚禮,去逛過對方求學的院校,在所有人面前把自己當成是她。
當這一切開始的時候,她真的沒想過有一天它會結束,並且這個結束來得這樣快,這樣糟糕而令人喘不過氣,措手不及。
穿的不是雨靴,一腳踩下去,風晚半隻鞋登時潮溼。
她隱隱嘆了口氣,看向自己尚未完全痊癒的那條腿。
如果她非要淌着這麼高的積水、頂着這麼大的暴雨離開,那麼她的腿,免不了雪上加霜。
可放眼望去,不走,她又能躲哪裡去呢?
風晚不敢讓風城來接他。天氣不好,路況也不好,而且,他並不希望她和大少爺再有瓜葛。
滑動着手機屏幕,風晚看來看去,竟是找不到一個能給她搭把手的人。
只希望這場雨,早些停下吧。如果這個希望太過奢侈,那麼風晚希望雨水不要把她渾身都澆透。
她不想變成一條落水狗!
你滿意了?
你滿意了嗎?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司弈宸不知何時站到了一樓的落地窗後,觀望着外頭的傾盆大雨。
江城冬季下雨的時候並不多,反而是下雪時節多過雨天。但今天這場雨來得雷霆萬鈞,讓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雨是斜着往人身上淋的。
本就是寒冬,又是夜裡,這會風晚不說身子溼漉漉那股難受勁了,更要命的是冷啊!
穿的衣服不防水,而一旦進了水,別說保暖了,簡直是保冷。
手電筒射出的明亮光束照向了她。
風晚被刺激得忍不住擡手擋在眼前。
司弈宸上半身只穿着單薄的一件襯衣,發現風晚後,他的步子停頓了半秒,隨即快步向前。
風晚睜大了眼睛,愣愣看着他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來。
她都這樣落魄了,他還要來趕她走嗎?風晚承認自己在疑神疑鬼,是非不分。
“拿着。”男人的語氣還是冷冷的。
風晚眨了下眼睛,有雨水劃過她的睫毛。
頓了頓,她不明就裡地接下了手電筒。
下一秒男人已經將她抱了起來。
風晚於是照着路,兩人也顧不上被狂風吹得搖搖欲墜的傘,司弈宸大步往門口的方向走去了。
他將風晚拎到了浴室,搜了套自己的睡衣丟給她:“我不喜歡髒兮兮的東西。”
換言之要她把自己打理乾淨。
風晚咬住了下脣,想着他這麼做又是幾個意思呢?
不是說她難堪了他纔會高興嗎?
那又爲什麼幫她?
司弈宸的睡衣給她穿太長了,他的一件上衣都可以讓她當包臀裙穿。
風晚於是放棄了明顯和自己腰圍不符的那男人的睡褲。
她從浴室裡出來時,司弈宸並不在。
風晚想,假設他願意讓她留宿一晚好了,那麼她是不是該自覺一點去睡客廳或是睡走廊?
她一瘸一拐出了門,看到書房裡頭的燈沒亮,樓下的燈也沒亮。
那他會去哪裡呢?
風晚往上頭望,之後想了想,朝三樓上去。
司弈宸竟然在看電影!
這個發現帶給風晚的衝擊,就跟傍晚新聞播報上說發現了地球的孿生姐妹帶來的衝擊相差無幾。
只是看情況他還沒決定好要看什麼片子,換了一張又一張的DVD。
風晚靜靜地躲在門口,沒驚擾他。
司弈宸不多久發現了她。
頓了頓,他走過來,神色如常:“你想看什麼電影?”
風晚搖搖頭,這麼晚不睡覺,看什麼電影!
她纔想表達下自己的觀點,卻聽司弈宸已說道:“罷了,不看了。”
他關了放映機,返回來拎住了風晚的手腕,還捏了一把,換來風晚低‘噝’一聲叫疼。
“下去給你擦點藥。”
風晚惴惴不安,不知道他葫蘆裡又賣的什麼藥。
司弈宸給她擦了清清涼涼的藥膏在手腕和額頭,之後給她貼了OK繃。
他手下的動作相當輕柔,沒讓風晚感覺到疼。
可他突然變得這樣溫雅不暴戾,她有點不習慣。
“你是不是不生我氣了?”風晚怯怯地問一句。
“嗯。”司弈宸微點頭。
“爲什麼?”風晚膽大了點,追問。
“沒什麼事的話,你早點睡吧。”司弈宸沒再答她的話。
“大少爺!”在司弈宸要出門時,風晚驟然叫了他一聲。
司弈宸沒回頭,只不鹹不淡:“什麼事?”
“晚安呀!”風晚依稀帶點笑。
“晚安。”他合門出去了,把自己的臥室讓給了她。
風晚關了手機,不多時便陷入睡夢中。
大半夜起來操勞這麼久,她很困很困了。
許久後男人站到牀沿,靜靜注視起她的睡顏。
他將被她踢開的被子重新給她蓋好了來。
風晚於是低哼哼一聲,大抵是覺得暖和。
“晚晚……”男人的聲線彌散在了夜色之中:“我只是……不忍心罷了。”
他哪裡不生氣呢?他氣得夠嗆!
他只是,不忍心再見到她可憐悽楚的姿態。不忍心,再讓她怕自己。
僅此而已。
“晚晚,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
要命地想要。誰想搶,他都不想讓。
什麼時候開始,他的佔有慾變得這樣可怕了呢?
在此之前他從未意識到,自己是個這樣貪婪的男人。
可貪婪便貪婪吧,晚晚,我們就跟以前一樣,不是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