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已過,一輪明月昏黃着,涼亭上麗影亭亭,似是雕塑一般斜倚在涼亭的木墩上,琉璃宮燈散發出冷寂的幽光,四下清寂,唯有夜風浮動。
裙裾拖曳身後,輕羅綃紗溼了夜露,涼涼貼着肌膚,冷意直滲入骨子裡去,瓊華伸手攏了攏身上的衣襟,這樣的冰寒只能讓她更加清醒的看着眼前所有的輝煌。
一陣窸窣聲傳來,她頭也不回的冷聲吩咐,“小優,本宮知道時辰,你們先回去休息,留一個人候着便是,本宮稍後就回。”
這樣的夜晚,安靜寧和,而她卻心思煩躁,自從文若勳離開之後,她就在這裡,不知是賞景亦是發泄自己的情緒。
一陣暖意倏然襲來,肩上驀地多了一件月白色的披風,熟悉的清苦藥香伴着夜晚的寒意瞬間侵襲自己的感官,她身子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識的轉身,一件玄色的衣飾映入眸中,那胸前耀武揚威的金龍似乎散發着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臣妾不知皇上駕臨,有失遠迎。”瓊華起身盈盈一拜,眸光微微躲開他那幢炙熱的瞳眸,幽冷的燈光襯出她略顯蒼白的臉,更加惹人憐惜。
慕容景銳伸手,將她冰涼的手指握在掌心,聲音柔和卻又帶着陣陣譏諷,“朕聽聞太醫說瓊兒身子不適,卻又爲何深夜不歸,在這裡任由冷風肆虐?”
握着她纖細冰冷的手指,慕容景銳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刺痛,太醫說她身子感染風寒,囑咐她注意保暖,她卻深夜在此吹冷風。
“多謝皇上掛念,深宮寂寞,臣妾只是出來散散心而已。”瓊華不着痕跡的將自己的手指從慕容景銳的掌心中抽出來,垂眸恭敬的回答。
慕容景銳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戲謔的說,“瓊兒這口氣聽起來怎麼都像是在怨朕,不過也確實是朕這段時間冷落了瓊兒,讓瓊兒怨憤也是應當的。”
瓊華聞言蒼
白的臉色微微有些泛紅,一直紅到耳根處,她剛剛的話聽上去還真像是深閨中的抱怨,也難怪慕容景銳會這般誤會。
“臣妾不敢。”瓊華退後,將自己的身影隱在光線的暗處,不想被他看到這番窘迫的模樣,慕容景銳似乎心情被瓊華的話深深取悅,饒有興致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被他這樣的看着,瓊華臉上的燥熱更顯得清晰,她微微側過頭,不願意去對視他的雙眸,他的眸子似乎有一種魔力一般,讓她忍不住想要淪陷。
靜謐的空氣中流轉着一種叫做曖昧的空氣,瓊華覺得坐立難安,她想要逃離這種空氣的束縛,卻被慕容景銳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
倏然,慕容景銳粲然一笑,眸中熠熠生輝,瓊華卻只覺得詭異,她想要找點事情來掩飾一下自己心中的緊張,剛好這個時候宮女奉了茶遠遠的走來,她惶急的上前接過托盤,示意由她親自動手。
茶盞奉上,瓊華靜立一旁,目光流轉,只盼望時間快點過去,慕容景銳早早離開。
“聽說晚膳你什麼都沒有用,可是御膳房的口味不合?”慕容景銳端起茶杯輕茗了一口,眸中露出一種微乎其微的關心,心中卻是屏神等待她的回答。
瓊華擡眸,撞上慕容景銳眸中的關心,微微一怔,淡淡的說,“就算真的不合口,臣妾也將就了二十年,就像一個孩子,哪怕再不爭氣,再不喜歡,也終究是自己的骨血。”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清脆的碎裂聲,旋即頸上一緊,慕容景銳冰冷的眸直直的撞進自己的眸中,他怒目圓瞪,冷冷的看着她,“你知道了什麼?”
“該知道的都知道,而不知道的,臣妾什麼都不知。”瓊華冰冷的勾脣,粲然的目光中射出陣陣嘲諷,廣袖迎風,吹起她的裙裾,帶起陣陣清茗。
慕容景銳看着瓊華嘲諷的笑意,手下忍不住收
緊,冰冷的眸子怒火橫生,“你今天下午見了誰?不要以爲朕寵你,你就可以爲所欲爲。”
“皇上何必明知故問,對於我的心思,您不是自詡能猜個一清二楚嗎?”瓊華伸手握住那隻緊緊扼住自己脖頸的手臂,冷聲諷刺道。
琉璃宮燈發出冷寂的幽光,照在她的臉上,有一種詭異的感覺,她決絕的樣子,似乎帶着一種酣暢的快意,笑意不自覺的溢出脣角。
慕容景銳的臉色一點點的變得鐵青,臉上的青筋暴起,他有一瞬間想要狠狠的掐段手下的咽喉,只要這樣,沒有人會知道他的心思,也沒人敢對他的作爲品頭論足。
“你的心思?若是可以,朕真想拿個刀子,豁開你的胸膛,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慕容景銳感覺咬碎了銀牙都不足以抑制心中的憤怒,“朕給了你你想要的一切,恨不得將全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捧到你的面前,你卻這樣對朕?”
瓊華一陣冷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咽喉間那種窒息的感覺快要讓她昏厥過去,她卻強留着自己最後一絲意識,“可是皇上,你什麼時候問過瓊華,你給的一切,瓊華是不是想要?瓊華的命都是皇上的,想要您隨時拿去,皇上連自己的親骨肉都能下得了手,何況瓊華區區一個女人。”
“啪”的一聲,瓊華只感覺到臉頰上火辣辣的疼,鬟髻散開,慕容景銳也有些訝異,手臂微微顫抖着,他自己都沒想到會出手,他竟然打了她。
瓊華素手撫上自己被他打的紅腫的臉頰,擡起頭,脣角殷紅的血跡帶着一絲絲鬼魅的妖異,她笑容綻放,妖媚如斯,她自己都說不清楚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是憐憫皇后腹中的孩子,還是在心寒他的殘忍。
“不要挑釁朕的耐性,萱妃,不要以爲朕可以無止境的容忍你。”慕容景銳將微微顫抖的手臂背在身後,看着她臉上的紅腫和那種妖異的笑臉,心中澀澀的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