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勳離開的時候,瓊華問了當年柳氏的事情,柳氏出事的時候,她尚在冷宮,對這些消息聞所未聞,只知道後來的柳氏早就已經沒有了,從慕容景銳登基以來,皇后和明妃頻頻被賞賜,卻獨獨柳妃不被人注意,這一點也可以看得出來,沒有了柳氏,柳妃亦是一個失寵的宮妃,只能在這宮牆內等待紅顏老去。
宮女尚有出宮的那一天,然而一旦成了嬪妃,卻只能等待厚葬妃陵,與天地齊壽。
瓊華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想要知道,只是隱隱覺得柳妃的異常,她將自己的疑惑也告訴文若勳,命他嚴查,程安的話她並不能全信,畢竟這個宮裡,能說實話的人太少。
這幾日她一直爲這件事情而煩惱,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這個時候,她不知道除了文若勳,她還能相信誰。
然而文若勳她也是有所防備的吧,不然也不會故意問他柳家的事情。
瓊華本以爲蘇氏知道皇后有孕一事之後自己會開心,可是這麼多年,她所有的情緒都被自己慢慢的隱藏,除了漠然,她早已忘記了其他的心情是什麼滋味。
宮燈出掌的時候,瓊華宮裡一片靜謐,傍晚微涼的風吹走了白日的燥熱,瓊華靠在窗邊,目光惆悵的望着洞開的窗外。
瓊華宮裡,春日海棠以謝,幾株木芙蓉形態各異,襯着晚風的清涼,悄悄的露出頭角,送來陣陣清香,馥郁襲人。
瓊華趴在窗邊,靜靜的看着,小優來提醒了兩次到了用膳時間,她卻仿若未覺,只是癡癡的目光緊緊的盯着窗外的景色。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去,宮裡到處都已掌上宮燈,瓊華宮裡被琉璃宮燈襯得燈火惶惶,窗外的景物隱如隱入夜色,無聲無息,沒有一點痕跡。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已過了用膳的時間。
起身舒展了一下微微僵硬的身子,瓊華脣角苦澀的勾起,隱去眸中的失落,回身見小優依然靜立一旁,而桌子上已經
布好了豐盛的晚膳,山珍海味,色澤馨香,豐盛之極。
瓊華倏然意識到,平日裡不管慕容景銳再忙,都會在晚膳的時候來瓊華宮陪她用膳,不管是吃多吃少,哪怕是坐着看着她用膳,這段時間也從未間斷。
然而今日,瓊華苦澀的笑了笑,怕是不回來了吧。
難道剛剛自己倚窗翹首以盼,就是在等他的聖駕?
這個心思讓她渾身僵了一下,目光尖銳的掃過桌子上的晚膳,幾十種菜色,都是按照慕容景銳的口味特製的,想到這些,她突然覺得那一桌子的菜色很刺眼。
“把這些撤了,本宮不想看到它們。”瓊華冷聲吩咐,眸中如淬了毒一般的,冷冷的看着那桌子上的御膳。
小優深知瓊華的脾xing,可是聽她這麼吩咐,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有些躊躇的提醒道,“娘娘,這都是……”
“撤了,皇上今天不會過來。”瓊華知道小優想說什麼,厲聲喝道,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行爲太過異常,有些此地無銀的意思,瓊華緩和了自己的情緒,又說道,“給本宮端一碗銀耳羹就好。”
“是。”小優戰戰兢兢的動手,來瓊華宮這麼久了,她還是有些害怕這個主子,沉靜的時候讓人很舒心,但是她煩躁的時候卻也讓人很驚恐。
瓊華卻只覺得心思煩悶,尤其是剛剛一想到她竟然是習慣性的在等慕容景銳,心中就覺得有些恐懼,習慣,真的很可怕。
她十八年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竟然被他一個月的行爲打破,若真的長此下去,那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夜晚的月華清冷而沉靜,瓊華宮裡的宮人早已歇息,月影婆娑,微風吹拂的樹葉沙沙作響,昏黃的宮燈發出幽暗冷寂的光,就像瓊華此時的心情,晦澀不明。
跳躍的燭火將她的身影斜斜的映在門窗上,頎長而幽冷,透過半開的窗戶,晚風肆虐着襲進殿內,吹起她的衣裙,帶起陣陣清香。
墨染的髮絲飛舞着,晚風送走白日的燥熱,此時一陣狂風驟然刮過,半開的窗戶砰地一聲被風帶上,又狠狠的彈了回去,發出重重的沉悶聲,將瓊華飄遠的思緒拉回來。
月色隱去,狂風肆虐,帶着夏日暴風雨來臨前的洶涌氣勢呼嘯而來,讓所有的人措手不及。
院內的樹枝不堪重負,發出斷裂的脆響,樹葉飛舞,漫天的花瓣飄然而落,在這狂風肆虐的夜色中留下最後一絲的痕跡。
窗戶被風吹的顫顫悠悠,瓊華站在窗前,冷眼看着守夜的宮人不斷的忙碌着,將院內的東西收起,爲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朵撐起一片避風的港灣。
暴風雨來的這般突然,而她的心卻如暴風雨臨來前的天氣一般沉悶,肆虐的狂風狠狠的吹在她的臉上,她竟然只覺得愜意和暢快。
大雨而至,整個瓊華宮籠罩在一層煙霧中,雨水順着瓊華宮前的玉階如喘急的河水一般流下去,在玉階前匯成一條汪洋。
雨水清洗了那份沉悶之氣,瓊華緩步出了宮殿,站在廊檐下,看着雨幕中飄搖的木芙蓉搖搖欲墜,竟然生不起一絲憐憫之意。
“娘娘,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去,雨大,小心淋着雨着涼。”小優在廊檐下襬放盆栽,這樣的大雨,這些植物定然是經受不住的。
瓊華面無表情,空洞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雨幕中的黑夜,似乎中了魔怔一般,無聲無息,她不知道自己爲何這樣,她的心就像這陰鶩的天氣一般沉悶。
天氣尚可用雨水來沖洗這片陰鶩,那她呢,怎麼樣才能擺脫自己心中的煩躁,是不是也可以用於水沖刷?
思及此,瓊華倏然提起裙襬,傾身衝進雨幕中,任那滂沱大雨順着她的黑髮落在她的身上,透過衣襟,溼了冰冷的身軀。
而此時,瓊華終於忍不住落了淚,雨水的遮蔽下,她可以盡情的發泄自己,誰也看不出來她的懦弱,等大雨過後,她依然是高傲的萱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