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瓊華,不知布拉格是何時離去的。只記得那股寒流似乎隨着他的離開而深深駐紮入了她的心底。
自那日起,她便病了。終日裡蔫蔫的,一直躺在牀上不想動彈。
chunqing掀簾入內,看到仍舊躺在牀上的瓊華,輕輕搖了搖頭。
已經三日了,自打那日王子走後,她就彷彿丟了魂一般,不再說話,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更多時候,她都昏昏沉沉的睡着,就算喂藥都很少可以喂得進去。
每日,布拉格王子都會親自過來看着她把藥吃下去,其中一次她在昏睡中咬緊牙關不願意吃藥,王子便接過藥碗喝上一口後又哺到她的口中。
她從沒見過王子對哪家姑娘如此上心,更沒見過他對誰流露出如此溫柔和心疼的表情。雖然那日他說的話着實過分,但她聽得出,王子心裡其實是嫉妒的,所以纔要說那樣的話讓她死心。
可是,男人到底是不懂女人的。女人總是會把她愛的最深的和傷她最深的男人深埋心底。
她想告訴王子,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嚥了回去。
她不過是個身份低下的丫鬟,能有機會伺候像瓊華這樣的貴人,已經是幾生修來的福分,還是謹守本分點比較好。
端着碗裡的參粥坐到瓊華身旁,看着她瘦削蒼白的小臉,chunqing心裡十分不忍。
那麼一個絕代風華的人兒,如今卻變得這般憔悴!感情,果然是個折磨人的東西呵。
腦中忽的閃過一個揹着弓箭,身穿突厥服飾的年輕男子,chunqing的臉上一陣燥熱,擡手摸摸發燙的臉,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瓊華,見她仍舊處於昏睡中,這才長吁一口氣。
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慶幸,自己所愛只人不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小人物。或許他們將來要面臨生活中的磕磕絆絆,卻不用像這些往日裡看似光線的貴人們一般表面笑,內心掖着苦。
“姑娘,醒醒。你已經三天沒好好吃東西了,奴婢給您熬了參粥,您多少吃點,也好補充點氣力。”
瓊華睜開眼看着她,眼裡帶着幾分迷茫和疑惑
:“這裡……是哪兒?我還沒有回去嗎?”
chunqing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纔好,只能努力擠出一絲笑意,站起身來幫她在背後墊上靠墊,扶着她坐起身來。
“姑娘感覺可好些?您這幾日一直昏睡,奴婢都擔心死了!現在好容易醒過來,切莫再繼續睡了,當心身子越睡越虛。”
她關心的話語如同一股暖流注入瓊華冰冷的心田,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在異國遇到這麼一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
“謝謝你,chunqing。”她握住她的手,眸子裡的淚水打着轉。
這並不是往日的她!往日她慣常用冷漠來掩飾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久而久之,連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冷漠多些,還是本就無心。
最近,她似乎變了許多。
變得敏感,變得脆弱,變得嗜睡,更變得害怕失去……
她每日都會做噩夢,夢到慕容景銳背對着她站着,無論她怎麼喚他的名,他都狠心的頭也不回。
她喊得累了倦了,最後趴在雪地上一動不動……漫天的雪花紛紛飄落,很快便把一身白衣的她掩埋其中,茫茫白色,竟再看不到她的身影。
當她從噩夢中驚醒,看到爲了照顧她而累得睡在牀邊的chunqing,她年輕的小臉充滿了青春活力,更彰顯着樸實於天真。
她的面容絕對和美無法聯想到一起,但她所擁有的幸福,卻是她沈瓊華終其一生都求而不得的。
隨着時間的推移,她一點點的死心。那個發誓要好好愛她,要把一個安穩的江山傳給他們孩子的男人,果真要爲了那個死物而放棄她,果真是這樣嗎?
心裡說不出的冷,說不出的痛。她強忍着,想象着漫天的風雪砸到臉上的感覺,刺痛,微涼……然,都比不上她內心的悽苦。
慕容景銳,你到底還是在江山與我之間選擇了江山嗎?
還是說,從一開始,你就一直把我當做一步對抗蘇家的棋?可是,棋子還未用完,你就打算狠心棄子了嗎?
她緩緩擡起手,放到胸口的位置。
咚
咚,咚咚……
很平穩的心跳聲,每跳一聲就彷彿呼喚一次他的名字。
慕容景銳,慕容景銳!
“姑娘,你……”chunqing用擔憂的目光看着她,總覺得她似乎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究竟哪裡不對。
瓊華的眼中蓄滿淚水,她張張嘴,紅脣微顫。她目光悽楚的看着chunqing,問出了心裡的疑問:“chunqing,你說,愛一個人,究竟是痛多一點還是快樂多一點?”
chunqing咬脣不語,她很清楚這時候的她有多脆弱。稍有不慎,就可能讓她情緒失控。
大夫已經反覆交代,她現在身子很虛,加上孩子前三個月是最不穩定的,隨時可能一不小心小產,半點馬虎不得。
她不清楚王子爲何特意交代她不要把有身孕的事情告訴姑娘,但看到王子一臉嚴肅的表情,她便不忍心拒絕。
因爲她清楚,無論王子作出什麼樣的選擇,都絕不會傷害她!她更願意相信,王子其實比姑娘心目中的那個男人更愛她,也更值得擁有她。
只是,姑娘她爲何就看不清,放不下呢?
看着日益憔悴的瓊華,chunqing有些心疼。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姑娘,奴婢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瓊華目光微頓,輕聲道:“你說吧。”
“奴婢這幾日與姑娘朝夕相處,知道姑娘是個至情至xing又可人的好姑娘,值得任何男人去愛!但奴婢也從王子那日與您聊天的口氣中聽出,您的愛人爲了自己的利益把您一個人丟在這裡,那樣貪生怕死、唯利是圖的男人有什麼值得愛的?您也是個聰慧的人兒,爲何連這點都看不通透呢?”
“這些話奴婢憋在心裡好久了,實在不吐不快!若是說得不好,姑娘也切莫怪罪奴婢。”
瓊華聽完便笑了,笑容無比哀婉淒涼:“不,你說的很好!那樣的男人,的確不值得我愛!”
她目光清冷的看向前方,身體依舊虛弱,但眼神卻是異常的決絕。
哀,莫大於心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