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月嘆道:“剛纔聽世子爺的口氣,想趕緊娶我過門,越快越好。只怕頂多過完這個年,甚至過不了年,我就要離開林家了。”
“啊?這麼快?”李氏吃驚道。
林映月點了點頭,“世子爺這人不好說話,他決定了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呢,往後只怕我不能照顧娘和妹妹了。”
李氏怔住,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映月接着道:“不過,現在京城比揚州好多了。娘上面,沒有祖母壓着,爹又一心巴結我和世子爺,肯定會敬重着孃的。至於柔姨娘之流,不算什麼,爹不會偏寵她的,我也安排好了。”
李氏一臉茫然,“什麼安排好了?”
林映月知道李氏懦弱,但是心善,便不打算說陷害柔姨娘身孕的事。正想找點話題轉移一下,扭頭看見霍焰又回來了,不由驚奇,“世子爺不是走了嗎?”
“走什麼?”霍焰大大咧咧進了屋子,一屁股坐下,“爺去門上吩咐人,讓人捎話給白逸之,叫他趕緊帶人過來退聘禮!”
林映月聞言不由啞然,失笑道:“你可真是一個急性子。”
霍焰笑道:“誰讓爺惦記你呢。”還想說點更肉麻的,卻發現李氏在跟前,只得忍住話頭改口道:“今兒中午吃什麼?可有爺喜歡吃的菜式?”
林映月笑道:“有我呢,難道還不夠秀色可餐。”
霍焰不禁駭笑,“你這臉皮也太厚了吧。”
他倆說說笑笑的,打情罵俏,李氏看得一陣一陣的無語,尷尬非常。於是起身道:“我去看看午飯準備好沒有?你們說話罷。”
等她走了,林映月才偷笑道:“我娘都不好意思了。”
霍焰笑道:“爺也替你害臊呢。當着你孃的面,就跟男人調笑,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厚臉皮的姑娘,真是羞羞羞。”
林映月哼了一聲,“少來!我的臉皮再厚,也沒你厚。”
剛纔和霍焰恣意的說笑,不顧及李氏,多多少少是因爲生她的氣。
之前爲了柔姨娘的事忙前忙後,不僅沒討好,反而被李氏遷怒埋怨,素月也不幫着她。後來又是素月暗戀白逸之,不聽勸,還覺得姐姐阻攔了她的好姻緣。再就是剛纔,李氏居然叫她不要生素月的氣,好像她這個做姐姐的,會害了素月似的。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因爲她能幹、聰慧、強勢,所以就連孃親和妹妹都要防備她嗎?不管她怎麼爲她們着想,都沒人安慰她,體諒她,反而還會傷了她。
心裡面,不是不難過的。
霍焰見她發呆,不知內裡伸手抓了她,摸到臉上,“來!咱們一起捏捏,看看到底誰的臉皮厚?輸了的人,要親贏了的人一口。”
林映月忍住滿腔的悲傷,捶他道:“有區別嗎?都是你想吃我的豆腐。”
霍焰笑道:“爺也是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啊。你怎麼不說,是你吃了爺的豆腐呢?也不想想,京城裡多少大家閨秀排着隊等吃,還吃不着呢。”
林映月摟着他的臉,咬了一口,“臭豆腐!”
霍焰氣笑,“你咬人,嘴裡還不說點好聽的?真是反了。”
林映月努力想讓自己情緒好起來,但效果更糟。忽然就涌出來一陣心酸酸,眼圈兒也跟着紅了。又不好意思讓他霍焰見,只好裝作撒嬌摟住,交錯頭頸,央求道:“世子,我不知道怎麼突然好想哭,你別看我,行嗎?”
霍焰臉上笑嘻嘻的神色,一下子收住了。
林映月見他真的乖乖不動,越發傷感。
看……,就連任性跋扈的霍焰,都知道體諒她啊!爲什麼她最在乎的孃親和妹妹,心就貼不到一塊兒去呢。
林映月的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啪嗒、啪嗒,一串串往下掉。
“映月。”霍焰在她耳邊說道:“爺知道,你這心裡是受了委屈。爺也看出來了,你爹不疼你,你娘和妹妹排不上用場,也不像是能依靠。”
林映月猛地抽泣,“我沒想找她們做依靠,只是……”
“只是她們還不理解你,對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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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傻瓜。”霍焰把她掰了過來,面對面,“你剛纔跟爺嘻嘻哈哈,分明就是在對你娘生氣。別的家務事,也可能猜不到。但是,你妹妹愛慕白逸之那件事,你夾在裡面,肯定是受夾生氣了。”
林映月紅着眼圈兒,掛着淚,竟然無言以對。
霍焰忽然問道:“你的當初是怎麼被賣到百花樓的?按理說,你也是千金大小姐,沒道理流落那種地方。”他有些遲疑,“該不會是你娘……”
“不!不是。”林映月當即搖頭,“我娘只是性子懦弱,有些糊塗,還不至於到賣女兒的地步。是我祖母,因爲我給娘出了幾次頭,得罪了她,所以在來京城的路上,她就讓人把我悄悄給賣了。”
霍焰臉色非常難看,罵道:“這個老不死的!”
林映月難過道:“我雖然惱恨祖母,但我和她畢竟隔了一代,加之我又是女兒,她涼薄也不是多麼難明白,所以談不上有多難過。只是娘和妹妹,不知道爲什麼總防備我,好像覺得我張牙舞爪的太厲害了,太可怕了。”
霍焰想了想,忍不住發笑起來,“你的確有些找張牙舞爪的,帶着刺兒,也難怪別人要疏遠你,防備你了。”
林映月不甘心道:“可是我這麼會害了她們?她們是我在這世上最親最親的親人啊!我就是有刺兒,那也扎別人,不會紮了自己親人的。”
“映月。”霍焰忽然正色道:“可能你自己沒感覺。你的性格,和一般的姑娘很是不一樣,太有主見了。你娘和你妹妹未必是防備你,可能是你太聰明,太厲害,有些你覺得爲她們好的事,她們卻理解不了。”
“我……”林映月腫着眼睛想了想,末了嘆氣,“或許,真的被你說中了。”
霍焰笑道:“可是爺不怕你刺兒!你在爺面前,就是一隻淘氣伶俐的小貓,你那點小貓爪子啊,對爺還造不成什麼威脅。”
林映破涕爲笑,恐嚇他,“再敢胡說八道,我撓死你!”
“哈哈。”霍焰摟着她狠狠的親了一口,“小野貓,敢撓你男人了。等着,等爺把你娶回門去,一定要狠狠的辦你!叫你下不了牀,沒了力氣,自然就不撓人了。”
林映月不由氣笑,“你這人,怎地說什麼都能說到下流上頭去。”
“傻瓜。”霍焰捏了捏她的鼻子尖兒,勾起嘴角,“爺喜歡你,纔跟你說這些親熱的閨房蜜語。換做別人,別說聽爺的甜言蜜語了,就是好話也沒有一句。”
林映月心裡暖暖的,笑着啐他,“呸,大壞蛋!”
一對冤家,此刻也有了溫馨的氣氛。
兩人正在濃情蜜意的纏綿,偏偏有不識趣的丫頭來傳話,頭都不敢擡,“大小姐,白公子過來了。”
林映月道了一聲,“知道了,讓他進來罷。”然後從霍焰的腿上滑了下去。
霍焰原本有點不滿意,想埋汰一句,“怕他看見啊?”又覺得這醋吃得沒道理,再者見她眼圈兒還紅着,更不忍心,反而道:“你去裡面洗個臉,不好看相。”
林映月反應過來,“好,白逸之進來了,就讓他等一會兒。”
“去吧。”霍焰不高興的揮手,“他一個大老爺們兒,你還擔心他?快進去洗臉!”
林映月笑着搖搖頭,進去了。
她沒叫丫頭,自己倒了點冷水洗臉,捂了捂眼睛,然後還稍微補了點淡妝,收拾收拾了衣服,方纔從從容容的走了出去。
大廳裡,有一種奇異的靜默。
霍焰和白逸之分別相對而坐,兩人都不說話,手裡各端了一盞茶在撥弄。見她出來,兩人又齊刷刷的望向她,氣氛更詭異了。
林映月渾身不自在,只想快點結束這種氣氛,因而開門見山道:“白公子,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計劃也走到了這一步,我們的婚事也該退了。聘禮就鎖在我家後院,你讓人過去清點一下,然後帶走吧。”
“不用了。”白逸之淡淡道。
“不用?”林映月不明白了。
白逸之強忍了心痛,不去看他們倆,淡聲道:“不論事情出於何種原因,退親,都是對一個姑娘家的傷害。所以,我想過了,聘禮就留下來給你,算是白家對你的補償吧。”
“啊?”林映月吃驚不已。
霍焰卻是惱怒了,手上的茶碗在桌上重重一墩,“白逸之,你什麼意思?讓我的女人,用你的聘禮再嫁給我嗎?是覺得我們霍家缺錢?還是想讓映月一輩子都忘不了你啊!”
白逸之回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要補償映月。”
霍焰惱道:“那你直接扔十萬銀票過來!但是你的那些破聘禮,一件也不能留!”
“好了,別吵了。”林映月上前勸他道:“都快過年了,別鬧,鬧得滿城風雨的,大家臉上都沒有意思。”
霍焰咬了咬牙,到底看在她的面子上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