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
飛弦蘇格蕾去而復返，但是是有原因的。
本來默默分開沒說話要回家的途中，居然莫名看到了蕾安娜。
不止蕾安娜，她還帶着被忽略的兩百個棄兒學生，一起朝着校區來。問明瞭才知道。
真的是被忽略了。
因爲這個之前在飛弦蘇格蕾住處的草地，給他們講話，給他們演奏他明樂器，給他們帶來希望的韓棄導師……
就在他們的面前，親眼看到他被打耳光，還……湊上前另一邊臉。
可沒人在意他們，似乎都忽略了他們的想法，情緒。
一直到了晚上，蕾安娜都驚訝別說對一個法神，就是對普通人都不敢主動大膽說話的這些棄兒，唯唯諾諾找到她，卻異常堅定的表示，想要去看看韓棄導師。
棄兒被壓制欺侮萬年可他們，不是野獸，甚至不是魔獸。
他們是智慧生命，某種程度上，身體素質和智商，要優於很多種族只是他們天生不會魔法鬥氣，種種原因導致被稱爲廢物。
被踩在腳下。
可他們不傻。
他們這些天一直等待棄兒學校的開辦。
他們要學習韓棄導師給他們展現過的未來，還有他所會的知識，甚至只有棄兒才能學習的能量運行方式。
但他們更知道。
棄兒的地位，甚至比韓棄導師本身都清楚。
聖庭特使的到來，決定着他們能不能邁出棄兒以前從來不敢也不能邁出的，那一步。
被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韓棄導師身上，當着那麼多的人。
讓他們心揪起，顫。
經歷任何屈辱和壓制都不曾有過反應的，一種骨子裡的難過。
他們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想，怎麼面對以後。
他們知道自己簽訂了靈魂契約，甚至以後任何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可是。
他們只想看看韓棄導師，就只想看看他。
看着承受了，爲了棄兒辦學校教授棄兒知識和內功而被打的他。
就看一眼就好。
蕾安娜愣在那許久，看着跪倒一片的二百棄兒。
別說棄兒，給她下跪的有的是。
甚至還有權貴。
可是沒有哪次，比這棄兒給她跪到帶來的觸動大。
或許，也的確是因爲今天那個自己曾經都很牴觸排斥討厭的棄兒被打了一耳光，起到了引線的作用吧。
自己也打過，甚至要殺過他。
可今天親眼看到卡帕蘭如此抽他臉的時候，她莫名的，都有股壓抑的情緒在那。
甚至她更意外的是，自己居然還是沒看透過那個棄兒。
一臉憨笑，有時候又很搞怪，動不動就要和飛弦殿下決一勝負得知自己在附近，又很隨意自然的改成和飛弦殿下懷裡的棄兒嬰孩決勝負的無恥下流奸詐模樣。
在捱打，臉被打後，還可以笑着湊過去另一張臉。
蕾安娜居然答應了。
當帶領二百感激不盡又不會表達的棄兒走出校區的時候，莫名有種輕鬆和暢快在裡面。
她不知道爲什麼，她就帶着他們去看他。
碰到了飛弦殿下正好回來，很理所當然的她沒反對，一起去了。
結果，就看到了此時，韓棄和他這些徒弟內訌的一幕。
——
“這是……怎麼了？”
可此時飛弦蘇格蕾和蕾安娜帶着人來，愣愣看着這一幕，開口詢問的話，卻沒人聽到，或許聽到也沒時間在意顧忌。
四民拽着韓棄的手臂焦急催促他趕緊制止他們互毆。
“呵呵。”
韓棄出神看着，卻突然笑了。
似乎起點作用。
還在打着的幾人，動作放慢。在韓棄的注視下，都停住了。
“看來這個耳光，是白捱了。”
韓棄輕嘆看着幾人，彎起嘴角。
幾人下意識跪下。
連躺在那鼻青臉腫的龍五，也掙扎着跪在那。
韓棄看着幾人，慢慢走上前，低頭依次打量幾個徒弟。
就這麼看着。
每一個都灰頭土臉，鼻青臉腫當然不止龍五一個。
是每一個。
“不打了？”
韓棄蹲下，輕笑看着幾個人。
沒誰敢對視，在韓棄目光投來的時候，都下意識低頭回避。
“外人打也就算了……自己人也打？”
韓棄輕嘆開口：“棄兒就真的這麼賤嗎？別人踩了一萬年，現在自己也下腳了。”
“師父！！”
幾人磕頭，砰砰聲頭都破了。
唯獨龍五，跪是跪了，緊攥着拳頭，卻不出聲。
韓棄看着他，笑着直視：“不去打石頭了？剛剛不是拽都拽不回來嗎？”
龍五胸口起伏，擡頭看着韓棄，眼睛紅。
“我要練功！”
“我要保護師父！”
“我不會再讓人打師父臉，打師父耳光……誰都不行！！”
幾個人身子顫，頭垂得更低。
韓棄沉默一會，扯起嘴角：“練得手都斷了，等你保護，我得等多久？”
龍五低頭，悶聲悶氣：“可我不知道，除了這樣，我還能做什麼。我笨，我木訥，我不愛說話。我沒本事，我只有這一個辦法，我不知道還要怎麼做才能做到。我也忍不住……”
擡頭看着韓棄，龍五少有的，聲音哽咽，眼淚流下，將臉上的污漬衝開，更加髒亂。
“師父……我難受！我心裡難受……我想叫叫不出來……我想說說不出口……”
“師父！我難受……”
龍五拳頭攥出血，頭低下，身子顫地哭泣。
韓棄張張口要說什麼，只是最終，揉揉他的頭，語氣放輕。
“看我捱打你就自殘，那捱打的我不得自盡了？”
龍五一身強硬，高大健壯。
甚至剛剛連韓棄都反抗，可是此時已經哭得身子軟，頭垂在韓棄的腳邊，拳頭一下一下無力的捶着地。
“師父……師父……”
韓棄盤膝坐地，輕輕抱住龍五，眼睛也有些溼潤，卻溫和笑着。
“不哭……長得那麼高大，哭鼻子多丟臉……”
“師父！”
“師父！！”
大民二民三民四民都圍過來，靠着韓棄嚎啕大哭。
包括年紀最大，比韓棄就小四五歲的龍傲天，此時也挨着哭軟的四民，哭得不要錢似的。
此時此刻才如同一個個孩子一樣，而韓棄攬着他們哄着，越哄哭聲越大。
韓棄袖子已經溼了，挨個擦眼淚都止不住。
偶爾還要給自己抹抹眼角。
——
“哎。”
蕾安娜偏頭也嘆口氣。
回頭看看二百名棄兒，整整齊齊，安安靜靜，頭都垂下。
只是顫的身子能感受到他們的情緒。
被感染得如何強烈。
難得的，蕾安娜看着出神眼睛溼潤的飛弦殿下，沒有以往的複雜情緒。
此時飛弦蘇格蕾咬着嘴脣看着這一切。
你什麼都不懂，蘇格蕾……你什麼都不懂。
她找到他，想安慰他。
可他不用安慰，還搞怪，還放話，還說如果打了小短身他就殺了艾格妮絲然後如何如何。
一直一副輕鬆的模樣。
此時，此刻。
在他自己的地方，和他自己的徒弟，同樣的棄兒面前。
才引爆，才真實呈現，他，和他們的情緒。
甚至在她依次找到這幾個徒弟詢問他們師父在哪時候。
他們都沉默，都用自己的方式去掩飾自己的難受。
不讓平時已經好像很熟悉的她看到任何情緒流露。
在此時，他們的師父面前，如同孩子一樣哭出來。
痛哭。
只是再一次的，和那天他唱歌一樣。
不知不覺，許多人再次不約而同出現。
或許他們也是等了一天韓棄沒消息，此時察覺或許他應該已經回來，要找到這看看。
奧古斯特，聖約翰，亞力克，索方納，哈麗特，福林劍聖，安東尼奧，李德大師，甚至是……修斯。
“別……別哭了！又有人來了。”
韓棄沒想過真的讓他們不哭，但那是剛纔。
可此時不止飛弦蘇格蕾，不止二百棄兒和蕾安娜。
不知不覺，這些大人物們再次齊聚再次。
韓棄袖子揉揉眼睛，擡手示意他們。
站起轉身，有些紅的眼睛卻憨笑單手行禮對着他們。
“見笑了……呵呵。”
幾人神色複雜看着韓棄，嘆息不已。
韓棄卻不在意，只是拽着幾個強忍着不哭的徒弟：“都還小。太感性……”
奧古斯特看着韓棄，搖頭轉身離開了。
韓棄一愣，沒等說什麼，聖約翰已經上前，拍拍韓棄的肩膀。
隨即對着韓棄幾個徒弟，甚至是那些二百棄兒。
“已然如此，一切向前看。”
韓棄憨笑：“眼睛都哭花了，怎麼向前看？”
“呵呵。”
沒走的幾位劍聖導師法神的，都笑出來。
但是對比剛剛看到的一幕，轉瞬間就能隨意說出話逗笑大家。
反而更加心酸。
聖約翰也嘆息笑了笑，示意韓棄：“校長決定了。既然聖庭今天的舉動已經如此過分，顯然之後不會輕易再施壓。他沒法給你領土，但還有一個廢棄的，照比學士城小一點的懸空城，留給你專門開辦棄兒學校……”
韓棄驚愕，不敢置信看着聖約翰：“這……”
“這是你應得的。”
聖約翰平靜開口：“總不能讓你白白承受這樣的屈辱。”
說完看看幾個同樣愣在那的徒弟，聖約翰輕笑擺手：“繼續哭吧。哭完睡一覺，明天開始會更加忙碌。”
修斯看看韓棄，又看看龍五，轉身離開了。
聖約翰也走了，帶着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們的哈麗特。
福林劍聖上前，拍拍韓棄肩膀，轉身離開。
安東尼奧，亞力克，索方納，也都一次如此，隨後離開。
李德大師沒拍肩膀，只是留下了一堆之前答應打造給龍五練習金鐘罩鐵布衫的器材，點點頭也走了。
蕾安娜悄悄拽了拽飛弦蘇格蕾，飛弦蘇格蕾幾步一回頭的也被她拽走。
最後的最後，就只剩下韓棄和幾個徒弟，還有……
二百多，沒有離開也沒人管的……
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