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很眼熟啊。”
飛弦蘇格蕾和韓棄說着這一切的時候，韓棄沉默許久，攬着小短身走到一邊去了。
飛弦蘇格蕾別過頭發看着他的背影，咬着嘴脣也沒再多講。
很多事，看得透，卻不一定要說出來。
況且很多事，也看不透，也永遠不會理解。
要他自己決定。
小短身當然也聽到了，但她怎麼可能會說什麼。反正韓棄在她在就好了。靠着他懷裡玩着。
但韓棄出神的時候，就隨意看着門外，突然有些疑惑嘀咕一句。
小短身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慢慢抽出小短棍：“打你耳光的人。”
韓棄愣了一下，打他耳光的不多。應該就一個。
但印象最深刻不是因爲打耳光，而是因爲認出這個人的小短身，就是從他被打耳光之後，寧可咬他抽他光頭，怎麼鬧，卻再也沒像小時候那樣抽他臉。
可是韓棄當然知道在此之前，短身殿誰不打？還就打臉。
包括韓棄打得最多。直接就抽，還啊啊叫着。
自那以後再沒打過一次，韓棄失笑覺得自己都夠賤，和他總說的那些棄兒一樣賤。短身殿以後不再打臉了莫名他還覺得感激？！
“卡帕蘭？”
這個打韓棄臉的人，被小短身認出來的，也呼之欲出。
“東森特？”
韓棄叫住帶人守衛的東森特，指着那邊掃地的疑似卡帕蘭的男人：“那是卡帕蘭？”
東森特順着韓棄指着的方向看去，笑着點頭：“是。卡帕蘭主教。”
韓棄失笑：“掃地？”
東森特平靜點頭：“聖女殿下上位，他能掃地就不錯了。畢竟從始至終對待教皇都很死忠的。”
韓棄一愣：“那教皇呢？”
東森特並沒有隱瞞，搖頭示意：“一直關着。雖然不許隨便走動，但其他的照顧都是最好的。吃穿住都算上。”
韓棄嘆息，攬着小短身：“政，治傾軋是最骯髒最冰冷的。”
指指身後還討論的人：“就如同此刻一樣。”
小短身重重點頭，東森特無奈笑着：“韓棄大人。其實去墮落大陸也沒什麼不好。”
“那你們不去？”
韓棄斜眼看着他：“你們怎麼不去？”
東森特平靜笑着：“能去我們就去了。可事實上聖庭經營神賜大陸萬年，去了墮落大陸會失去很多。”
韓棄皺眉：“棄兒不也一樣生活在神賜大陸萬年？”
東森特搖頭：“但這萬年來棄兒不說可有可無，但一直被欺壓踩踏的。即便因爲你的出現改變了現狀，但沒人願意看到棄兒崛起。不如去墮落大陸沒人影響。”
韓棄點頭：“魔族不算人，是吧？”
東森特看着韓棄：“那麼魔族迴歸了。也並不是破壞一切。他們只是要統一神賜大陸和墮落大陸甚至龍島。你們不管留在上面發展了什麼，只要人離開，其他都會保留。況且誰能逃得掉呢？輸就是全輸，贏了就都倖免。”
韓棄笑着：“你早就知道艾格妮絲要趕棄兒走。”
東森特攤手：“我身爲聖女殿下最信任的人，我不知道也不合理。”
韓棄沒再多說，也無謂多說。只是此時看着那邊掃地的，看起來倒也沒什麼蒼老樣子的卡帕蘭，韓棄看着小短身：“要報仇嗎？”
小短身看着卡帕蘭，眼睛慢慢變黑，但許久之後，又恢復過來。
咬着手指，搖搖頭看着韓棄，頭埋進他懷裡。
韓棄驚訝：“不報仇？”
小短身擡頭看着韓棄：“是矮人傷害我。”
韓棄指着卡帕蘭：“可他主使的。”
小短身點頭：“是教皇的命令。他服從。”
韓棄驚愕：“不是……你已經境界這麼超然了嗎？看得這麼深入透徹？”
小短身皺着小眉頭拍他一下。
東森特也是神色怪異看着小短身，試探開口：“短身殿。但事實上，的確是卡帕蘭主導了雷心部族的一切。”
小短身看着他，面無表情，顯然不屑回話。
東森特笑笑也不在意。
韓棄卻追問：“就是他主導了雷心部族的慘劇發生。你不認同？”
東森特抽動嘴角，雷心部族的慘劇是誰主導的？
卡帕蘭可沒叫你滅族虐殺。如今居然可以這麼坦然推給別人？
小短身卻很認真，看着韓棄：“如果雷心部族沒有傷害的我意圖，誰慫恿會有用嗎？”
沒等韓棄反應過來，小短身墊腳攬着他脖頸：“如果有人慫恿你殺掉我。你會嗎？”
韓棄攬着小短身，語氣輕柔笑着：“不會。”
小短身笑得嬌氣，然而韓棄的話沒說完。
“不需要別人慫恿，我自己就想掐死你。”
驟然小短身表情凝固，直接啊嗚埋進他懷裡撕咬。
“呵呵。”
東森特在一邊笑着，卻是裡面已經有人叫。
東森特示意韓棄該進去了，韓棄攬着小短身，嘆息看着一直毫無所覺掃地的卡帕蘭，神色複雜嘆口氣，就走進去了。
——
“就這樣吧。”
沒等公佈結果，韓棄已經輕聲開口，看着神明和艾格妮絲。
“十年。”
韓棄攬着小短身看着她，不知道想什麼。而衆人愣住。
互相看看，都沉默沒說話。
一直是在說服他，不管是支持的還是贊同的。
甚至還爭論。
但此刻韓棄自己突然表態的時候，似乎已經沒有公佈的必要了。
因爲感受到韓棄此刻沒有搞怪並且很沉默的態度，如果對方還討價還價，至少艾格妮絲心裡一悸，她知道那就真的會開戰了。
並且這次開戰不再是狂戰帝國和羅納德的那種程度。
她能，或者誰都能，感受到韓棄沉默深處內心的幽暗。
和他平時搞怪話嘮不同的氣場和威壓，毀滅一切的虛像。
小短身仰頭看着他，輕輕抓着他的手握着。
韓棄一頓，笑着攬着她。
羅蒂雅上前，輕聲開口：“你……怎麼了？”
飛弦蘇格蕾，克瑞絲塔，傑西卡都不再笑，定定看着韓棄。
神族長老和神族首領也是如此。
韓棄呼出一口氣，單手行禮溫和笑着看着衆人：“我想好好陪陪我們臭東西。自己也休息一下。”
仰頭看看棚頂，韓棄呵呵笑着：“從她出生至今，我都快成跑男了。不停跑不停跑，一刻沒停過。哪怕昏睡十年都沒消停……在夢裡。”
衆人面面相覷，都低頭沉默。
今天的事，坦白說，沒人有錯。
但對待韓棄，對待棄兒，其實多少都會有些愧疚。
神奇的是，不同種族勢力對峙對立是規則決定的。
然而他們卻莫名傷感，爲韓棄。
“我有個提議。”
韓棄沒理會衆人，只是看着艾格妮絲：“當然不是要求。你們不同意就算了。”
艾格妮絲抿起嘴角，輕聲開口：“你說。”
韓棄笑了笑，看着衆人：“既然十年期限。但不要到十年纔回來。我想可以逐年放一批棄兒迴歸魔獸山脈。到十年後，迴歸結束。”
神族長老下意識要說話，突然艾格妮絲開口。
“可以。”
神族長老愣住，卻是神族首領碰碰他，神族長老也沒再多說。
“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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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棄單手行禮：“就這樣了？”
衆人還是沒說話，看着韓棄似乎都想說什麼，但都說不出口。
韓棄笑了笑，揮手示意：“其他項目之後再說。反正我不會去墮落大陸要留在這裡，有時間再聯繫。”
沒再多講，韓棄攬着小短身，往外走。
羅蒂雅眼圈發紅上前追到門口，看着韓棄攬着小短身，平靜悠然的邁步走遠。直到消失不見。
“呼……”
羅蒂雅有點忍不住，低頭流出眼淚。
飛弦蘇格蕾，克瑞絲塔，傑西卡，也都站在前面，目送。
隨後，施耐德，修斯，聖約翰導師，也都站在門口。
雪莉維蘭瑟，李斯特，羅伊，維多利亞，皆是如此。
艾格妮絲沒出去，只是出神看着那個方向。
“切。”
最終打破沉默的是傑西卡，不屑掃了所有人一眼，抱肩邁着八字步，跟了上去。
衆人回過神，互相看看。都下意識嘆口氣。
朋友也好，敵人也好。
此刻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原來真的有一種人，是你無法抗拒他哪怕是敵對，也會尊重，也會傾心。
這種傾心不是男女那種狹隘的情感，是一種本質的，甚至超脫皮囊的那種精神上的親近。
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很多人的思想有了共鳴。
侷限在帝國，勢力，種族對抗的想法中，壓抑着最美好的嚮往。
開心，快樂，發展這一切爲了什麼？
不就是爲了這些？
韓棄帶給神賜大陸什麼？和每個人相處接觸的時候，他們什麼感受感觸。
在各自心間。
——
韓棄攬着小短身往回走，不知道他們的情緒。
但路過卡帕蘭的時候，卡帕蘭似乎也有所覺，下意識擡頭看過去。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驟然神情錯愕。
小短身漂亮眼睛看着他，韓棄也是彎起嘴角，定定看着。
卡帕蘭訥訥要後退，帶着防備，恐懼，但卻也有悵然和解脫。
慢慢的，沒有了恐懼防備，站直身子，平靜下來，看着兩人。
笑了。
韓棄也笑着，出神許久，單手行禮。
卡帕蘭也微微行禮，隨即對視。
韓棄沉默許久，平靜的，攬着小短身再次離開。
卡帕蘭不解，但隨即，似乎感悟到什麼。
對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再次行禮。隨即笑得恬淡，拿起掃把，再次掃地。
好像就是路人互相對視後，一個招呼，各自離開，就再無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