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了?這個詞,很是曖昧,一個是遠行,一個是永遠的離開,前者活得一路風雨兼程,後者是百轉千回後的不可能。兩種,都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卻這麼心酸和着痛,痛和着血的一路走了過來。
因爲有雁鳴照顧,一路上也不算辛苦,每日在馬車裡聽聽小紅的嘰嘰喳喳。
對於她這個主子,小紅是完全掌握脾氣了,知道蝶舞陽的性子看似冷漠,卻也是不是一個難纏的主,反倒對下人毫無半點責罵,頂多了也就是說她很吵。
途中倒是和春花見了幾面,她仍舊是那麼能說,也依然是那般爲蝶舞陽着想,看着她羸弱的身子,在途中,硬是爲她做了好多次的土雞湯爲她養身子,雁鳴倒也不說,讓她
到得契丹城的時候,如她所料,沒有任何人相迎的場面,冷清得讓人有些傷感。
雁鳴倒是聰明:“估計王爺去了軍營,不然……”
“不然怕是更加可怕!”冷冷的說出,蝶舞陽掀簾、下車、進府。
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般的淡然,彷彿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待遇,更或者對於任何待遇她已經不放在心上?擔憂的看着遠去的身影,雁鳴跟着走進了離王府。
到了墨鷙軒,只有馨兒欣喜朝外張望着,見着主子和小紅回來,當下激動的喊道:“主子,您可回來了!”雖然不知到這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主子都是怎麼過來的,但是依她的性子,定是時常惹着王爺,不然後院那幫主子,不會慫恿讓蝶主子前去。
端起一盆火來,彎腰放在蝶舞陽的腳跟處:“主子,快些跨過去,去晦氣的!”她和小紅都知道,她們無慾無求的主子,只要離開墨鷙軒,便不曾有過任何好事。
只覺身心疲憊的蝶舞陽,多日來的堅強,竟然在看到那一盆火時,彷彿看到那些不曾有過的親情,感動得心湖漣漪泛起,一圈一圈的盪漾開去,是那無盡的感動。頭一次,她打心裡綻放出璀璨的笑容,在火光的照耀下,那種笑容極致的美麗。
沐浴完還沒用晚膳,蝶舞陽便上榻就寢了。
整整一晚,蝶舞陽睡得分外踏實,睡夢中沒有那糾纏的噩夢,沒有殤聿那兇狠的臉龐,沒有慕憂雲那擔憂的神情,只有自己一人,在第三個空間,無盡的翱翔,成爲生命的主人,等待着幸福的來臨。即便是等待,那種心身合一的感覺,已是她前所未有的奢侈,很享受,卻也極其短暫。
蝶舞陽回來的十多日,沒有任何人前來。殤聿對她的恨意還不曾解去,自是不會;而香菱,聽着日日在養胎,被殤聿禁足在房。
一日大早醒來,侍女們還不曾起榻,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兒,熱鬧非凡的在歌唱着什麼。
推開窗來,只是繚繞的霧氣迎面而來,冷冷的,溼溼的,讓晨起的混亂多了幾許清醒。窗外的梔子花,早已凋零,只餘翠綠的葉子簇擁在窗前,享受着晨露的滋潤。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很是美妙的一天。換了套衣衫,蝶舞陽便去了竹園,此處因着太過陰寒,平日裡來此的人甚少,她也落得清淨。
整個竹林,放似人間仙境一般,一團團的仙氣氤氳開來,與她月白色的衣袍相得益彰,唯有那一頭不曾挽起的青絲,是整個竹林的唯一色彩,悠遠的讓人心醉。
身子輕輕在林間輕舞,或是跳躍,或是旋轉,或是匍匐於地。一支綠竹枝隨着她的舞動,輕輕搖擺着身姿,爲着世間最爲清靈的仙子伴舞。
竹葉上的滴滴露水,隨着衣袂的飛起落下綻放開來,點點滴滴隨着她的躍起而落下,貪戀的落於她的身上,再緩緩的一身嘆息,散發出很輕很輕的薄霧。
彷彿人間煙火的仙子,更是滄海遺珠,整個人在那一瞬間得到昇華,成就一律輕舞的仙霧。長長的青絲從竹葉上劃過,惹得一片沙沙作響。竹葉觸臉,有些癢癢的感覺,讓怕癢的蝶舞陽嘴角不由上揚。
是竹子的過錯還是心境所致,這些日子的蝶舞陽,漸漸回到她應有的平靜,過分的悲傷已然遠去。當一個人受過的傷和痛太多時,也就學會了怎樣療傷,怎樣記下那些小小的快樂,用意撫平那些大大的悲傷。
長時間不曾舞過,倒是累了,額間染上一層薄薄細汗。指尖輕觸竹枝,在脣邊的一片竹葉,因着突入起來的傾斜,葉片朝下,一滴甘露,輕輕的滴入她的脣間。
“啊!”驚喜的張嘴,蝶舞陽輕輕品嚐那一份甘甜,爲這大自然的美妙感到激動。勾起的脣角,緩緩的擴大,成就了一朵花,開在青青竹林,白色迷霧的世間,很是朦朧,但卻唯美至極。
臉上的笑,很短,卻燦爛了整個天空;含笑的眼眸,朦朧,卻足以媲美璀璨的星子。
不遠處賞竹的殤聿和香菱,見着這一幕,蝶舞陽舞姿和適才的那一個笑容,隔着薄霧,雖然不甚清楚,卻是久久的震撼心田。
稍稍失神的殤聿,一個回神:“走吧!霧色太重,對你身子不好!”虛扶着香菱欲離去。
香菱體貼一笑:“妾身無礙!”不待殤聿阻止,香菱已經開口朝那蔥蔥郁郁的竹林間一聲輕喊:“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