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峰點點頭，緊接着賢一感覺眼前的視線往上升，兩人便飛了起來。
是的，他被像拎小雞崽一樣，與王雪峰一起飛了起來。
內心驚呼不斷，還不等他仔細品味這種上升的過程，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兩人已經遠離地面數百丈，擡起頭便從未如此清晰地看過白雲，彷彿觸手可及。
高出的空氣不一定是甜的，但視線一定很寬，看的很遠。
冰冷帶着溼氣的風刺的眼睛生疼，賢一似乎倔強一般不肯眯着眼睛，反而鼓的似銅鈴般，拼命地要將身前的畫面看的更清晰，每一寸都不肯放過。
兩人所處的位置極偏，未曾見人煙，所以視線中很多山。
高聳的，低矮的，橫臥的或者是張狂的。
處處皆是山。
有河。一縱躍便能跨越過去的小河，也有寧靜緩緩流淌，將整片叢林分割成兩半的大河。
還有明媚不刺眼的陽光照射在翠綠的青葉上，反射在河面上，看上去就像是鋪滿了一層魚鱗，讓人見了便不由得覺得愉悅，心生歡喜。
這些都是很尋常的東西。
賢一從來沒有想過，也沒有試着去想象過，站在數百丈的高空去看這些尋常的東西，眼中會出現這樣一幅組合而成的畫面。
如果這是一幅畫，那它是壯闊的。而且肯定是大南最厲害的國畫師嘔心瀝血，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
如果這是一位女子...那也沒有楚餘惹的喜愛。賢一心中這樣想着，然後不易察覺的嘴角向上揚起了一分。
...
一位主宰境的強者對天地元氣的掌控，強悍到了一個常人無法想象的地步，所以這種騰空的飛行在普通人眼裡看來是神仙般的行爲，但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最尋常的事。
半個時辰後，恰好到了吃飯的時辰，在洛陽城內相比之下比較偏僻的西城區，某間最不起眼的小酒樓外，迎來了兩位客人。
店家熱情地迎上來，兩人上樓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上，然後賢一隨口說出幾個菜名，算作是吩咐了下去。
朝窗外的街道上望去，行人匆忙絡繹不絕，但路邊的小商販卻是極少，很難聽見一兩道吆喝聲。
王雪峰不解，微微皺眉便是不喜。問道：“洛陽城出名的酒樓有上十家，爲何要來此地。”
賢一未做回答，指着下方問道：“他們爲何如此匆忙？”
“不知。”
賢一說道：“因爲這裡是西城，是普通百姓住的地方，都要謀銀兩謀米飯吃，誰有功夫整日逛街閒談？有也是少數。因爲買東西的人少，賣東西的人便跟着少了，所以那些時間充裕，有閒心瞎逛的旅人行客自然不會來這裡。”
“接着說。”
賢一說道：“都說是普通百姓住的地方，哪捨得天天下館子吃飯這般奢侈？你在看樓下樓上的座位，可有虛席？”
偏僻地帶的小酒樓擠滿了吃飯的客人，若不是之前花了一錠銀元寶，靠窗的好位置自然輪不到他們兩人。王雪峰搖頭如實說道：“沒有。”
“出名的酒樓大多數是做的遊客的買賣，味道差些便差些，誰還指望你吃第二頓？況且山珍海味對你我並無意義，圖的是個新鮮和口味，厲害的廚子便是一顆青菜也能做出讓人回味無窮的美味，倒是與食材關係不大，無非是物以稀貴的心理在作祟罷了。”
王雪峰點點頭，似乎聽明白了賢一的意思。問道：“你便是說此地偏僻，附近又是尋常人家，可在吃飯的時候依然座無虛席，所以味道必然不錯？”
“反正不會差勁，你如果想吃些貴的，去買來讓廚子做便是。只是有些菜在大酒樓裡可做不出胃口，要接地氣的纔好吃。”賢一說道。
“比如？”
“比如說蘇仙最喜愛吃的東坡肉？”
“我知道。”王雪峰點頭道：“是個酸味的讀書人，百無一用。”
近乎傳說的聖人，只需要散出威壓便能輕易取無數凡人的性命，更何況是對殺人保持絕對平靜態度的王雪峰來說，自然和螻蟻沒有區別。
賢一沒有與他爭辯書生就是是不是百無一用的問題，只是說道：“蘇仙酸，東坡肉可不酸。”
仁生今日一早便去了藏書閣，下午時分纔出來，然後緊接着便去了大堂，朝着正前方合十行一禮。
縹緲的佛煙升向空中然後消散，仁生將視線收回，語氣平靜說道：“師傅，弟子休養如初，欲去尋師弟。”
誦經聲和盤動佛珠發出的細微聲響停下來，道藏說道：“天大地大，去哪處尋？”
“歸途。”
“雪城？你是在去送死。”
仁生沒有說話，再次朝道藏行禮。
道藏嘆一口氣，就在這個時候，一位寺院的長老求見，匆忙走到道藏身旁在耳邊說了些什麼，隨後又匆忙離開。
“你師弟有消息了，昨日正午，與那名男子出現在洛陽西城的一間酒樓內。”
“沒被他發現？”
道藏說道：“或許發現了，或許沒有。也或許對方並不在意？”
仁生點頭說道：“弟子明白，我這便去洛陽。”
道藏的身體從巨大金色佛像的陰影中站起來，有些遲緩，看得出他做出這個動作並不容易。終究智慧再恐怖，算星再也怕，也只是一名不會修行的凡人，臉上的皺紋每多出一道，便代表着壽元又消逝一分。
道藏看着仁生，緩緩搖頭道：“不，你去洛水。”
...
話說回一天之前，賢一與王雪峰一頓飯吃了很久，中途又加了三次菜的時候，掌櫃的走了過來。
王雪峰吃飯有一個好習慣，那便是閉嘴不言，專心而細緻的吃着，每一口飯菜都要嚼數十下才會嚥下。直到下午時分酒樓內的客人都走乾淨，他們終於快吃完時，才喚過來小二，開口說第一句話。
“勞煩將你們的廚子請過來。”
小店自然付不起太多的工錢，所以掌櫃的爲了省錢，便是親自下廚。
“你想把廚子帶回家？”賢一問道。
王雪峰看着面前這位貌不可言，臉被薰滿了油煙的中年漢子，沉默了片刻，說道：“多少錢？”
“客官可是要結賬？”大漢接過小二遞過來的記本，看了看後說道：“二兩九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