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琴聲款款而起,緊隨而至的,是周含煙有些沙啞了的歌聲。
“越過道德的邊境,我們走過愛的禁區;享受幸福的錯覺,誤解了快樂的意義;是誰太勇敢說喜歡離別,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眼睜睜看着愛從指縫中溜走,還說再見!”她一邊彈一邊唱,目光始終火辣炙熱的澆注在臺下的周陌引身上。
她唱的是《廣島之戀》,直接捨去了前面的一小段。她相信,她現在所唱的,周陌引能聽懂!
“不夠時間好好來愛你,早該停止風流的遊戲;願被你拋棄就算了解而分離,不願愛的沒有答案結局;不夠時間好好來恨你,終於明白恨人不容易。愛恨消失前用手溫暖我的臉,爲我證明我曾真心愛過你,愛過你,愛過你,愛過你,愛過你,愛過你~~~”
很短的一首歌,周含煙卻唱出了淚。她一遍遍的重複着最後三個字,任眼淚滑過腮邊,肆意橫流。
曲終,沒有掌聲,只有一片死一樣的寂靜。所有的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兒,他們循着周含煙的目光看去,最後看到那抹僵直的身影。
周陌引雙拳緊緊地攥着,指甲嵌進了掌心的皮肉裡。他怕,怕自己會不顧一切衝上臺去,將那抹哭的梨花帶雨的身影納入懷中,然後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思考,帶着她遠走高飛,遠離塵囂,過只屬於他們的日子!
他這才知道,爲什麼周含煙一定要他今晚前來媚色歌舞坊。原來她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學會了彈琴,要唱這樣的歌曲給自己聽。若不是剛剛來的路上被安公公堵截,說了些話給他聽,他想今晚他一定是會瘋掉,然後不顧流言蜚語帶着周含煙離開了。
可惜,不能!他不能帶着周含煙離開呢!就算是被這首真摯的歌曲打動了,就算是他可以拋下一切不去管什子亂lun丟不丟人了,他跟周含煙......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命中註定,他不是她的良人啊!
站起身,步履沉重的走上舞臺,走到桌前。
幾乎是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間,周含煙便立刻揚着梨花帶雨的小臉兒,緊緊抓住他的大手。
周陌引笑,笑的苦澀,“含煙,你值得擁有更好的歸宿,我祝福你早日覓得良婿,百年好合!”
話落,他將手中一張捏皺了的字條塞到周含煙手心中,然後轉身,決然的掙脫出周含煙的掌心,大步抽身離去。
“......”周含煙張張脣,想要喚他,卻生生的止住了。
她垂下頭,拆開手中的字條兒,皺巴巴的字條兒上寫着上下兩句批語——“涅槃火鳳異世來,得周家女得天下!”
那字,生生的刺痛了周含煙的眼。她終於知道了周陌引那話的深意,果然,這便是她最好的歸宿了麼?陌引,你怎能如此殘忍,決定我的人生?
望着那抹決然離去的背影,周含煙的心逐漸下沉,直至跌到谷底。到最後,這首歌兒,終成了他們愛情的祭奠曲嗎?
站起身,周含煙咬着脣,死死攥着手中的紙條兒,一步步邁下舞臺。
“郡主,皇上有請!”安公公突然出現,在周含煙面前輕聲耳語。
周含煙眉頭蹙了下,隨即脣瓣咬的更緊了。
尾隨着安公公一路朝二樓走去,舞臺上再次傳來歌姬甜美的聲音。雖不及周含煙唱的深情,卻足以將現場的氣氛調節起來。
“含煙,沒事吧?”剛上了樓梯口,司馬敖便迎上前來,臉色擔憂的不得了。
周含煙輕輕搖頭,擠出一絲難看的笑,“沒事,就知道會是這樣了!”
司馬敖嘆了口氣,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安公公看到司馬敖,便出聲喚道:“九王爺,皇上請含煙郡主到雅間一敘,讓您也一起過去!”
“父皇來了?什麼時候的事,本王怎麼不知道?”司馬敖驚訝的詢問出聲,怎麼沒人跟他稟告呢?
安公公沒多加解釋,只是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抖着拂塵引路。雅間的門是開着的,周含煙看到裡面坐着的人,沒一個是她願意見的,更沒一個是她想面對的。
“丫頭來了,快過來坐!”司馬安邦率先出聲,熱情的召喚。一句話,明顯是告知周含煙私下裡不許諸多禮數。
周含煙徑自走進去,與司馬敖雙雙落座。
“皇上!”周含煙伸出手,將手裡攥的更皺的紙條兒丟到司馬安邦面前,“爲什麼陌引會有這個?是您做的嗎?”
司馬安邦看到紙條兒,面色卻無半點異樣,大方承認道:“沒錯,是朕差人給他的。這本是事實,天意不可違!”
兩個人的對話,四位皇子聽不懂,周丞相更是雲裡霧裡,倒是給周陌引傳信兒的安公公能聽懂。他也是剛剛纔知道這樣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到現在心底還在顫抖!
周含煙伸手撫了撫額頭,語氣略顯疲憊,“皇上,您這是在將含煙往風口浪尖兒逼麼?”
司馬安邦擡手,拍了拍周含煙的肩,“丫頭,你知道朕不是的,朕只是想讓未央皇朝更加昌盛!”
周含煙沉默,不再吭聲,卻是自己斟了一杯烈酒,仰頭倒入腹中。
“咳咳,咳咳咳!”烈酒很辣,辣的周含煙五臟六腑像火燒了似的。可是這種感覺很好啊,至少令她冰冷的心暖和許多。
伸手,又去倒第二杯的時候,卻被三隻大手製止了。一隻,是周丞相!一隻,是司馬敖!另一隻,卻是那司馬逸!
司馬安邦目光眯了眯,不動聲色的將這一幕記在心上,看向司馬逸的眼神深邃了幾分。
“煙兒,別鬧了!”周丞相語氣近乎哀求,眸中盡顯一個慈父的悽楚之色。
司馬敖與司馬逸先後縮回手,但是周丞相的手還是按在酒壺上。
周含煙垂下頭,沒再僵持。她與周丞相沒什麼父女親情,但是周丞相看她時的眼神絕對是將她當做親生女兒來對待的。這一點,令她很無語!
房間內的氣氛一度壓抑起來,司馬安邦看了眼垂頭不語的周含煙,又看了眼很是迷茫的幾位皇子,衝身後的安公公打了個眼色。
安公公會意,連忙上前將那張皺巴巴的紙條兒攤了開來,逐一給幾位皇子和周丞相看。
“這是十一年前神算子爲未央皇朝下一任君主所批之語,今日召集你們前來,就是坦然公佈這件事情,免得你們私下總記掛着那批語!”司馬安邦一開口,便是令人窒息的森冷。
司馬敖擰着眉頭,率先應道:“父皇,‘得周家女得天下’指的是含煙?”
曾幾何時,所有人都以爲是指的周小柔!
司馬安邦連連點頭,“沒錯,正是含煙!早前,在你府上朕便與含煙交談過此事,那時因爲含煙身份卑微,與神算子所言差距甚大,便也就作罷了。如今看來,這批語說的可不就是含煙麼?”
周丞相愣了愣,隨後驚訝的說:“皇上,那您這是何意啊?”
司馬安邦長長地嘆了口氣,看向桌前的幾位皇子,“朕膝下五位皇子,九兒無心儲位之爭,小十三年紀尚幼,更是排除在外。眼下,老三、老四、老七三個人都擠破了頭想坐上皇位。”
“父皇,兒臣不敢!”三王爺司馬昊率先撇清關係,倒是司馬楓和司馬逸默不作聲。
事已至此,皇上將話挑得如此開了,否認是最愚蠢的行爲!
果然,司馬安邦看向三王爺司馬昊的時候眼底劃過一絲不悅。
他冷着聲音說道:“身爲皇室子孫,爲人處事最重要便是敢作敢當!有心爭儲,那是一個人的志向,做父皇的不會阻止,也阻止不了。朕深知你三人明爭暗鬥,都惦記着皇位,所以纔將你們一起邀出來。”
這話有種諷刺司馬昊的意味,似乎在訓斥他明明有心爭儲,卻不肯承認。一不如司馬敖真無心爭儲的灑脫,二不如司馬楓和司馬逸真有心爭儲的堅定!
司馬安邦最忌諱這樣搖擺之人,難成大事!此時此刻,已然在心中給司馬昊重重扣了分。
司馬昊聽出父皇弦外之音,只得灰溜溜的垂頭不語。
就聽司馬安邦繼續說道:“今日邀你們出來,也將神算子批語一事告知於你們。想必怎麼做,你們都是聰明人不必朕點破。朕想說的是,公平競爭,莫要暗下耍什麼小陰謀手段,更莫要徒生加害涅槃火鳳之心。沒有了涅槃火鳳相助,你三人誰也別想稱帝!”
一番警告之語說完,激起千層駭浪,就連周丞相都傻了眼。誠如剛剛自家女兒所言,皇上這麼做不是要將含煙推向風口浪尖兒麼?就單單這一番警告,能有什麼作用?
先不說周含煙,就只說小女兒周小柔,莫名其妙揹負着“得周家女得天下”這一批語活了十一年,在丞相府待字閨中時曾先後遭遇過七次謀殺。周丞相老謀深算,心思縝密,得知周小柔私下與司馬逸互相鍾情,便知那暗處的殺機來自於兩股勢力——三王爺司馬昊與四王爺司馬楓!
思慮再三,周丞相果斷選了實力雄厚的四王爺司馬楓做女婿。這樣司馬楓便不會對周小柔痛下殺機,而司馬逸與周小柔情深似海,也應該不會動殺機。用這方法互相牽制着讓這二人都勿生殺小柔之心,一個淫逸平庸的三王爺周丞相倒是不放在眼裡。畢竟,司馬楓和司馬逸都不會允許他的女兒小柔有生命之危!
周小柔的人生,周丞相自認爲他安排的甚好。他深知儲君之位非司馬楓和司馬逸二人之一莫屬,無論誰做皇帝,周小柔一生都會無憂,榮華富貴,權勢地位,都將伴隨着她!
可是如今,他拿什麼來牽制三位如狼似虎的皇子?若這三人中有兩人對周含煙暗藏殺戮之心,只怕.....
一時間,周丞相只覺得五雷轟頂,坐立難安。他纔剛剛認回了與姚沁雨生的女兒,就算這周含煙的靈魂是來自異世的,但是好歹她這身體裡流着他的血,是他的女兒。
所以想到種種可怕的後果,他怎麼能不擔心?
今日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