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桐想了想:“會是安王和宸妃的人嗎?”
西陵越一邊繼續若無其事的慢慢前行,一邊道:“我不知道!”
如果是西陵豐,這應該已經算作是不錯的結果了,如果是西陵豐的人救走了齊嶽,要麼就是想以齊嶽爲傀儡,控制南齊的政權,這樣一來,接下來他還會繼續派人南下追擊,替齊嶽把齊崇這個絆腳石剷除掉,而如果是另一重目的,他則是會把齊嶽當成祭壇上的貢品暗中贈予南齊太后和齊崇,以此爲誠意來和南齊結盟,得到他們的擁護和支持,以備不時之需。
兩人一併出了宮門,在宮門之外停住了腳步。
沈青桐回頭去看西陵越:“你也一起回府嗎?”
“嗯!”西陵越點頭:“我送你回去!”
沈青桐看着他的臉,微微深吸一口氣,但又似是有些遲疑。
片刻之後,車伕把馬車趕過來。
沈青桐回頭看了眼,卻沒有馬上上車,反而像是終於打定了主意。
她重新擡頭,對上西陵越的視線道:“你……準備怎麼做?”
她面上表情和眼底的神色都一樣的平靜。
西陵越凝視她的目光,不答反問:“你想我怎麼做?”
面容之上也是異常平靜,無波無瀾。
兩個人,四目相對。
過了一會兒,沈青桐道:“大越若是真要針對南齊,南齊必定不是對手,可是戰禍一起,兩國人心動盪,一時半刻很難平息,這是一件勞心勞力的事!”
而現在,西陵越也不是有時間和精力去處理戰爭引發的一連串的後果的。
這個解釋,很合理,並且也是事實,是讓人完全無法反駁的。
可是西陵越的心裡卻瞬間漫上一抹苦澀的情緒——
她這樣的拐彎抹角,甚至可以說是欲蓋彌彰的掩飾自己真實目的,這樣的相處模式,讓他深感無力。
不過,他到底也還是沒有當麪點破。
“好!”他說,握了她的手攥在掌心裡:“就聽你的!”
他招招手,馬上就有人牽了馬過來。
他先託了沈青桐上馬,然後自己也翻身上去,兩人共乘一騎,帶着儀仗款步往昭王府的方向走。
前面剛走出去不遠,就聽到迎面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逼近。
一隊禁軍從岔路口拐過來。
如今沈青桐的這般裝束太顯眼,領頭的那個校尉機會第一眼就認出了她,當即就只覺得心裡發虛,可是身後還跟着三十多號人,這時候他要立刻調轉馬頭避開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停!”於是,他只能硬着頭皮一擡手,喝止了衆人,然後帶人下馬往路邊避讓。
他帶人去驛館那邊找齊崇,無功而返,隨後又得到宮裡傳信,讓他封鎖驛館,把齊崇的人全部看管起來,他這纔剛忙完了回來覆命,因爲事關重大,所以就策馬跑的很急,這一隊人馬被突然叫停,倉促之餘難免沒那麼周到。
一行人才剛下馬退到路邊,那校尉已經使勁的垂下臉孔,心裡暗暗祈禱沈青桐一定要認出來他來還好。
西陵越帶着沈青桐策馬從他面前經過。
沈青桐的脣角一彎,伸手從懷裡掏出他的侍衛要腰牌扔在了他腳下。
砰地一聲,青桐所制的腰牌磕在石頭上,響聲清脆。
那校尉只覺得心臟的位置劇烈一縮。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一定要立刻跪下,擺低了姿態求饒,然則左腿纔剛要跨出去半步,就先見眼前寒芒一閃,隨後就是頸邊一涼。
鮮血拋出一條血線,潑在地上。
西陵越把手裡長劍重新收入劍鞘。
“李校尉!”那校尉眼睛圓瞪,緩緩地,又轟然一聲倒在地上,跟隨他的一衆禁軍全都懵了,有幾個人圍過去,低低的叫了一聲。
西陵越面無表情的繼續打馬前行,撂了一句話下來:“衝撞本王,以下犯上,一會兒你們帶着他的腰牌去回了父皇的話!”
說話間頭也沒回的帶着昭王府的儀仗走遠了。
那一隊禁軍一陣茫然,面面相覷,最後也只能從泥土裡撿起馬快腰牌,搬着那校尉的屍體回宮覆命了——
方纔時間倉促,李校尉的確是禮節不夠周到,沒來得及跪地請安,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是沒來得及,但是當着西陵越的面失禮也是不容狡辯的事實,西陵越就是要揪住不放,他死得也不算冤枉。
侍衛們回宮稟報了驛館方面的情況,順便把路上遇到的意外都說了。
皇帝正在焦頭爛額的時候,雖然心知肚明西陵越是故意找茬,卻根本沒有精力再爲了一個奴才的死多費心思,所以問也沒問就將此事揭過了。
西陵越親自將沈青桐送回了昭王府,就又從府裡出來,奔了衙門。
雲鵬跟着他,卻總是一副不太放心的樣子,連着回頭看了幾次才終於忍不住對西陵越道:“王爺,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萬一被人識破從皇上那裡要了聖旨來搜查咱們王府……”
西陵越淡淡的道:“一時半刻的,還不至於!”
而且沈青桐把一切算計入微,必定會趕在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斷掉這條線索的,所以在這一點上,他倒是一直沒擔心。
雲鵬見他如此篤定的神情語氣,心思才稍稍定了些,又移開了話題道:“王爺,今天沈家的老夫人又這麼一鬧,怕是皇上的心裡對王妃就更加着惱了,屬下怕他再對王妃起殺心,這件事難道就只能坐以待斃的等它爆發而沒有別的辦法挽回了嗎?”
西陵越沒做聲,手裡握着馬鞭又不徐不緩的的往前走了一陣,一直到雲鵬都差不多把這事兒拋之腦後了,他才忽而開口道:“一再的受到這種刺激,父皇早就不堪忍受了,就在近期之內,他和常氏之間勢必會有一個了斷的,我們……”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他的語氣不自在的略一停頓,後又說道:“先等着看結果吧!”
“皇上和常貴妃之間的了斷嗎?”雲鵬頗有些不解,神色狐疑。
西陵越面上表情仍舊冷淡,只如果細看其實還是能發現他脣角一點微妙的變化,似是勾起了一點音樂嘲諷的弧度:“父皇的殺心和威脅,我們都能感覺的到,何況是常氏。那個女人絕非善類,她不會坐以待斃,她和父皇之間馬上就會撕破臉有一場徹頭徹尾的肉搏了……父皇對她,勝負只在未知!”
他似乎並不看好皇帝,這一點讓雲鵬着是意外。
皇帝啊,那可是九五之尊,掌握天下人生死的一國之君,常貴妃在他面前能發怎樣的力?
依着雲鵬心裡的想法,可是並不樂觀的。
只是很顯然,從旁在看自己的父皇和“岳母”一決生死,這本身就不是一件多麼令人愉快的事,不管誰贏誰輸,對西陵越和沈青桐而言,他們兩個都不會從中感覺到怎麼樣的快意。
即使沒有感情,可是和自己血肉相連的人在這樣骯髒齷齪的戰場上狗咬狗的廝殺——
像是一場老天精心安排的笑話一樣,以至於這件事,他都沒有當面跟沈青桐談起。
*
彼時。
驛館。
齊嶽坐在桌旁,任一個陌生的侍衛替自己包紮手臂上的傷口。
早上那會兒,雖然他隱在隨從裡趁亂被掩護脫困了,可是刀劍無眼,身上還是受了兩處輕傷。
後來齊崇和沈青桐的人被宮裡神兵天降的禁軍阻撓,他得以脫困,但大越京城不是他的久留之所,他趕着出城的時候路上又被人劫了眼見着身邊的人被殺,就再他以爲在劫難逃的時候,又有如神助的被人救走了,帶到了這裡。
他問過給他處理傷口的這個侍衛,可是侍衛也不答到底是誰救的他,所以他雖然獲救,心裡卻一直忐忑不安,緊張的很。
正在惶惶之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齊嶽立刻站起來,擡頭一看,就見一個華服的年輕男人笑眯眯的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