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沈靈犀話落——
蘇顯解開縛手的繩索,從隨身的布袋裡,掏出一把符咒,口中唸唸有詞,撒向了黑影的方向。
而與此同時,劉美人和兩個后妃,也突然動了起來。
她們從袖中各掏出一隻水囊,飛快繞着皇帝和皇后周圍,畫着奇異的紋路。
水囊裡流出鮮紅的液體,看似像兌了水的硃砂。
可當液體從水囊裡傾倒出來的那刻,慕懷傑的魂魄,肉眼可見地開始瑟瑟發抖,駭得他一下飄出老遠。
“這是什麼鬼東西!煞氣怎會這麼重?!”慕懷傑驚叫出聲。
其實,劉美人和兩個后妃的面色也不好看,臉色一個比一個慘白。
可即便如此,她們仍勉力支撐着。
蘇顯和劉美人三個的動作雖然很快,卻也比不上黑影侵蝕生魂的速度。
畢竟當初皇帝爲了維護皇后,特地從龍椅上走下來,站在皇后身側。
沒有人比皇帝離的更近。
也就沒有人能夠阻止盛坤侵蝕他的生魂。
此時此刻,盛坤密佈黑線的魂魄,已經徹底從皇后的軀體脫離。
從沈靈犀的視線看去,密密麻麻的黑線,正一圈又一圈,糾纏上皇帝白色的生魂。
“啊……救朕,快救朕……”
皇帝發出痛苦的慘叫。
在他成爲皇帝之前,做了三十多年的閒散王爺。
既不用像楚琰那樣上戰場廝殺,也無需像孝德皇帝那樣,在朝堂上承受那些爾虞我詐。
可能他迄今爲止,都不曾體會過,肉體和靈魂被撕扯、糾纏和吞噬的痛苦。
皇后的軀體,沒了靈魂的支撐,脫力地向後傾倒,她手心裡的冥陰玉,也隨之跌落在地。
而隨着冥陰玉的跌落,皇帝尚未完全脫離軀殼的生魂,便被他軀體的力量,重新拉回體內。
原本,纏在皇帝生魂上的盛坤,也該隨着這股力量,侵入皇帝的身體,像對皇后那樣,徹底佔有他的軀體。
可不知爲何,生魂剛被扯回一半,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似的,停滯在了半空中。
於是,滿朝文武皆看見,皇帝的頭頂,漂浮着一個半邊身子的黑影。
那黑影上密密麻麻蠕動着一層層的黑線,猙獰,扭曲,可怖。
皇帝的面上,同那黑影的面部一樣,露出極度痛苦的神色。
他整張臉就好似在被什麼東西往後拉扯着,眼梢和嘴角都吊了起來。
那樣子,就像一個披着人皮的怪物。
盛坤的魂魄一半在皇帝身體裡,一半停滯在半空中。
他垂眸往下看,便見地上不知何時,被人用硃砂畫出了一個潦草的八卦陣法。
這八卦陣法,他並不陌生。
正是當初在太乙山後山,封印他屍身的陣法。
不,這陣法要比太乙山後山的陣法更厲害。
後山的陣法,是人佈下的,只能鎖住他的屍身。
而現在這個陣法,是亡魂佈下的,能困住他的亡魂!
還有那畫陣的硃砂。
不,那不是硃砂,那是人血!
煞氣十足的人血!
盛坤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靈魂深處,被煞氣侵蝕的感覺。
疼,如烈火燎烤一般,密密麻麻、無休無止的疼。
“啊……”盛坤痛苦地嘶吼着,“雲曦……你都做了什麼……你快放開本座……”
他漂浮在半空中的黑影,和皇帝的軀體,扭曲着同時發出聲音。
黑影的聲音,在陰間,只有沈靈犀和亡魂能聽見。
可皇帝的聲音,在陽間。
在場的活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聽見,皇帝在嘶吼着“雲曦”這個名字。
雲曦……
雲曦!
那個早在六年前,被雲國戾帝推下城牆,慘死的亡國公主、雲國聖女——雲曦!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沈靈犀看去。
幾乎每個人的心裡,都升騰起一個疑問,爲何皇帝(盛坤)會喚沈靈犀爲“雲曦”。
在衆目睽睽之下,沈靈犀淡定從蘇顯手裡接過水囊,打開囊塞,朝着黑影潑灑過去!
“太乙山上清宮代代流傳下來的上古陣法,再加上這百年難得天煞孤星的煞血,滋味如何啊,國師大人?”沈靈犀笑着問候。
“啊!”盛坤和皇帝,齊齊發出痛苦的吼叫。
沈靈犀手裡水囊的樣子,和劉美人與兩個后妃手裡的一模一樣。
這是她趁慕懷傑離開的功夫,供奉給劉美人她們的。
至於裡面裝着的東西——
沈靈犀看了一眼,臉色依然蒼白的楚琰。
整整三水囊的血,都是他的血。
這也是爲何,蘇顯拖了那麼久才進宮,楚琰也直到今天早上,纔出現在朝堂上。
不到幾息的功夫,盛坤的黑魂顯然已經痛極,他竭力掙扎着,想要擺脫陣法的桎梏,卻根本就掙不脫。
他有多痛苦,被他糾纏的皇帝,就有多痛苦。
靈魂的痛苦,比肉身的痛苦,要痛上百倍千倍。
“放開……放開朕……快放開朕……內衛……快毀掉陣法……”
盛坤操控着皇帝的軀體,朝內衛命令道。
可內衛見到這個陣仗,哪敢上前。
即便他們敢上前,這是亡魂佈下的法陣,他們看不見,也摸不着,又如何能破?
“沈濟!”皇帝痛苦地朝遠處的沈濟伸出手,“你說會忠於本座……你答應過要效忠本座……沈濟……快幫本座!”
這是盛坤以自己的名義,在向沈濟命令。
沈濟看着皇帝頭頂那個巨大的黑影,心裡嚇得不輕。
可是,比起這份懼怕,對權勢的渴望,更令他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他曾救過皇帝性命,換來皇帝無上的寵信。
若他此番能救下已尸解成仙的盛坤,那將來整個大周又有何人能比他更加尊榮!
早在沈濟被沈靈犀折辱以後,盛坤便借皇后之口,與他達成了交易。
這也是爲何,他一夜之間,便能將沈靈犀的來歷,說的清清楚楚。
“臣,誓死效忠皇上!臣這就來救皇上!”
沈濟原是想命令身邊的內衛,把他擡過去。
可方纔擡着春凳的內衛,早就不知所蹤。
他一咬牙,兩手並用,便朝皇帝的位置爬了過去!
人活一世,生命終結的方式,有千千萬萬種。
最愚蠢的死法,便是自己作死,自尋死路。
衆人只見,沈濟爬到了皇帝身側,他強忍着膝蓋關節的劇痛,站起身,拼命地朝皇帝頭頂的黑影伸出手。
他認爲的幫忙,就是將盛坤的黑影拽進皇帝的軀體裡。
可熟料,當他的手,碰觸到那黑影的瞬間——
一道道像觸手一樣糾結的黑線,好似發現了最鮮美的食物,蜂擁鑽進了沈濟的皮膚裡。
“啊……”
於是,衆人皆清楚地看見,那些黑線在沈濟的皮膚下蜿蜒遊走,遍佈他的全身。
“嗬……嗬……”
沈濟驚恐地睜大雙眼,他尚還來不及發出一聲求救,渾身的血脈寸寸爆裂開來。
他裸露在外的髮膚,乃至渾身的衣衫,被鮮血模糊成一片!
黑線“觸手”吞噬掉沈濟最後一滴血,再度蜂擁着,迴歸到皇帝的頭頂。
盛坤原本痛苦到扭曲的身子,彷彿被注入了嶄新的力量,舒展開來。
黑影囂張地轉了轉僵硬的脖頸。
皇帝與他魂魄相連,也隨之轉了轉脖頸。
“憑這點陣法,就想困住我?”盛坤嗓音嘶啞地道,“你太天真了,雲曦。”
皇帝亦發出同樣的聲音。
盛坤操縱着皇帝的身軀,僵硬地往前邁了一步。
衆人皆看見,皇帝頭頂的黑影,也隨之往前。
這陣仗,大有衝破法陣,大殺四方的徵兆。
在場衆人,皆驚駭於沈濟慘死的畫面。
再聽見皇帝這話,生怕自己是下一個沈濟,個個兩股戰戰,癱在地上,連跑都跑不動,抱頭縮成一團。
沈靈犀自始至終站在皇帝身前,腳步未曾後退半分。
她仰頭看着皇帝頭頂的盛坤,清麗的面容,勾起一抹淺笑,“天真的是你,不是我。”
“上回沒能滅了你,這回我絕饒不了你。”盛坤發出輕蔑的嘲笑,“就憑你?”
沈靈犀扔掉手裡的水囊,彎下身,隔着衣袖,拿起掉在地上那枚冥陰玉。
“你可知,這冥玉爲何是聖女代代相傳的寶物?”
“只因這冥玉,與聖女的魂靈相通。所以它能認出真正的聖女。而真正的聖女,自然也能召喚它的玉靈。”
她說着,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冥陰玉上。
盛坤似意識到什麼,黑影的面容第一次露出惶恐之色。
沈靈犀素手捧起沾血的冥陰玉,高舉到頭頂,用一種空靈的嗓音吟誦出一段咒語,而後朗聲道:
“吾以聖女之血,召喚冥玉之靈,陰陽相生,合二爲一。”
“你找死!”盛坤的黑影和皇帝同時面目猙獰地嘶吼出聲。
衆人肉眼可見,皇帝頭頂那些猙獰、糾纏、扭曲的黑線,氣勢洶洶朝沈靈犀涌去。
方纔,那些黑線便是這樣,涌入沈濟的身體裡,令他爆體而亡。
而現在,沈靈犀如此纖細嬌小的身軀,又怎能抵禦所有黑線齊涌的強大力量。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忍再看,閉上了雙眼。
即便是早就瞭解內情的楚琰,見到這樣的陣仗,也忍不住邁動腳步,欲朝沈靈犀奔去。
關鍵時刻,蘇顯牢牢抱住他的腰身,拖住他的步子,“殿下,冷靜。”
也恰在此時,沈靈犀的掌心,突然迸射出一道極明亮、溫和的光華。
那光華皎皎似明月,將那些黑線包裹起來。
起初,它像一個盛滿污水,卻又閃爍着光芒的銀盤。
漸漸地,那些黑線在銀盤中,朝着一個方向旋轉,在旋轉中它們被光芒淨化着,包裹着,縮小着。
“啊……”皇帝的軀體,發出劇烈的慘叫聲。
只是,那慘叫聲隨着“銀盤”越來越小,而漸漸微弱,直至無聲無息。
沈靈犀看着包裹着黑線的白色光華,如同破碎的玉塊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旋轉着,凝聚着。
最終,它凝聚成一枚密佈着黑色裂紋的玉墜,靜靜躺在玉環的中心,與玉環合二爲一,成爲一枚完整的同心玉佩。
沈靈犀看着這枚同心玉佩,只覺得畫面似曾相識。
是了。
當初在雲疆,聖山祭祀以後,她曾做過一個夢。
夢裡,母后和雲曦同她告別。
雲曦的手裡捧着的,便是這枚玉墜。
黑色裂紋,涌動着暗光的玉墜。
一切的一切,從一開始,便已註定。
沈靈犀合上手心,轉身對着衆人道:“盛坤的魂魄,已被我鎖入上古冥玉中,冥玉會將他徹底煉化,再也不會危害人間,諸位皆可放心。”
朝臣們將一切盡收眼底,此刻,見沈靈犀毫髮無損地立於人前,那張清麗的面容,彷彿被方纔皎潔的光華所浸染,聖潔如神明降世。
所有人打從心底都生出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
至此,無人敢再質疑沈靈犀的能力。
而云曦這個名字,將會成爲一道最神聖的印記,烙印在他們心裡。
“救……救朕……”
寂靜的朝堂上,皇帝奄奄一息地,發出求救的聲音。
沈靈犀垂眸看着他,笑了笑,“現在,邪祟已除,你們可以放心救駕了。”
說完這話,她朝衆人揖了個道禮,又與楚琰微微頷首,而後朝殿外大步走去……
*
當夜,蘇顯在東宮,再次擺起了超度法陣。
慕懷傑第一個跳進法陣裡,甚至連話都不敢再多說一句,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空氣中。
“替盛坤害死了那麼多人,竟還能進這超度法陣裡,真是便宜他了。”劉美人不滿地道。
沈靈犀:“法陣只是送他去該去的地方,他害死那麼多人,這法陣多半直達十八層地獄,到那裡有他受的苦楚……況且,他本就算是橫死在沈玉瑤手裡,死上加死,絕不會有善終的。”
提到沈玉瑤,劉美人嘖嘖道:“倒是沒想到,瞧着嬌嬌弱弱的小姑娘,下起手來,還真是夠狠的。”
“你瞧慕懷傑的德行,也能猜出來,他是如何磋磨沈玉瑤的。”
沈靈犀淡然道,“慕懷傑既能對那些乞丐,和忠於慕家的暗部下手,難保不會對沈玉瑤也下此狠手,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若換作是我,他早死在我手裡了。”
“呸呸呸。”劉美人朝她甩了甩帕子,“你是要攢功德的人,切莫成天把打啊殺啊死啊掛在嘴上。不過,我還是好奇,你爲何那麼輕易,就相信沈玉瑤了?”
沈靈犀嘆聲道,“那枚荷包上的絲線,都快被磨平了,若非有人時常將它放在手裡,也不會成那副樣子,想必是成親以後吃了虧,才發現我當初告訴她的是對的,沈濟告訴她的是錯的。所以纔會將這荷包翻出來,藉此回憶我以前告訴她的那些話。”
“很多時候,人就是這樣,儘管旁人告誡的都對,可大部分人最後還是會選擇,自己走一遍彎路。只不過,迷途知返,亡羊補牢,爲時未晚,就怕一條路走到黑的,那就當真萬劫不復了。”
劉美人深以爲然。
兩個后妃也認同地點了點頭。
其中一個后妃朝沈靈犀催促道:“小姑娘,你還沒告訴我們,那天晚上,你是如何將慕小郎君身上的殘魂驅除的,又如何知曉,這冥玉能合二爲一,可以將盛坤鎖死在裡頭?”
劉美人也一臉好奇,“快快快,講講。”
沈靈犀笑了,“那天晚上,我們試了很多辦法,都不管用。我便想着,盛坤是聖族,我也是聖族,或許能用我的血,將鑽進雙魚佩的黑線殘魂引出來,於是便滴了一滴血在雙魚佩上。”
說到此,她頓了頓,“誰知,雙魚佩浴血,黑線不僅出來了,待它將那滴血吞噬,竟變成通體瑩白的線。”
“我們又依法炮製,將玉佩連同白線,放在慕懷安的皮膚上,又滴上一滴血,慕懷安體內的那條黑線,也鑽出來,吸食那滴血後,化作白線。”
“蘇顯言說,《黃帝內經》既道‘人的魂魄藏於血中’,盛坤既然能借冥陽玉尸解,操控冥陽玉的玉靈,那麼只要喚醒冥玉的玉靈,冥陽玉反過來,也可將它吞噬。”
“冥玉是陽玉和陰玉的合體。先前韶華姑姑就曾告訴過我,歷代聖女,不靠血脈,而是靠冥玉認主。聖女候選者,需將血滴在冥玉上,冥玉變色纔是真正的聖女。”
“當年我雖不曾行過冥玉認主的儀式,可盛坤既能借冥玉之力,將我的生魂引入雲曦體內,那我應該就是這世間,最後一個冥玉之主。”
“基於此,蘇顯推斷,黑線不只是盛坤的殘魂,也包含了冥陽玉的殘靈。冥陽玉的殘靈被我的鮮血喚醒,纔會將盛坤的殘魂吞噬,成爲白線。”
“爲了印證這個想法,我將雙魚玉佩帶回東宮後,與冥陰玉碰觸,白線果然從雙魚佩裡鑽出來,懸空在冥陰玉的內環裡,那正好是冥陽玉的位置,便再一次證實了我們的猜測。”
“我們兵分三路,我進宮應付宮裡人,楚琰去放血,而蘇顯則趕回太乙山,翻閱與玉靈有關的法門,將其銘記於心,再入宮教授於我。如此方有了今日之局。”
劉美人聞言,唏噓不已。
“那你又怎知,皇后纔是真正被盛坤附體之人?”她又問,“就連我都沒瞧出,皇后被他附了體。”
沈靈犀:“原本在坤寧宮時,發現宮裡朝陽的地方,放着冰塊。已過兩個時辰,那冰塊才只融了一點點,這在盛暑時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解釋,便是宮裡陰氣太重。”
“茶水的味道也不對,我口味素來清淡,皇后是極細心之人,以前我去坤寧宮小坐,她都會特別讓人給我泡清茶,那天泡的卻是濃茶。再加上她忽然着素,殿中的繡架也不見了,這些細節都太反常。”
“到這地步,其實也沒法確定,皇后當真換了芯子。畢竟她病了好幾個月,性情喜好轉變,也在情理之中。直到碰上慕懷安……”
說到此,她頓了頓,“慕氏一族當初僥倖逃過一劫,族人早已避走他鄉,慕懷傑身亡,慕天罡出家,如今整個京城裡,也只有慕懷安,知曉皇后的秘辛。我問了慕懷安,皇后的生辰八字。”
劉美人挑眉,“難道她是陰月陰日陰時陰刻出生的?”
“沒錯。”沈靈犀點頭道,“皇后身份尊貴,當初繡衣使統計那些人時,自然不會去查皇后的籍冊。想必這纔是爲何,當初盛坤會選中慕家,讓烏爾答與慕家合作的緣由。”
“狡兔三窟,皇后是盛坤爲他自己選的最後一張底牌。唯有陰月陰日陰時陰刻出生之人,才能讓盛坤,無需藉助冥陰玉之力,直接上身。”
至此,劉美人心底的困惑,全都有了答案。
她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是我這輩子,吃得最圓滿的瓜了,大仇得報,這回我總算能甘心輪迴轉生了。”
兩個后妃揶揄地看着她,掩脣輕笑。
沈靈犀反倒好奇,“你與盛坤之間,究竟有何仇怨,竟是非得親眼看着他死了才行?”
劉美人想起往事,漂亮的眼眸,有幾絲恍惚。
“時間太過久遠,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那年,我坐在暴君懷裡醉生夢死的時候,曾遇見過一個這世間最好的兒郎,我很喜歡他,可後來他死在了盛坤手裡,我也死在盛坤手裡。
“我死都在恨盛坤這個劊子手,其實我知道,我只是不願忘記那個人罷了,可現如今,臨到走時,我也已經記不清楚他的樣子了。”
說到此,她笑了,笑容明豔動人,“所以吶,很多時候,喜歡一個人,其實喜歡的是自己喜歡他時的樣子。”
劉美人嬌笑着說完這話,與兩個后妃一道,同沈靈犀福身一禮,走進了超度法陣裡。
“小姑娘,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要及時行樂呦!”
笑着囑咐完這句話,她的魂體,化作點點星光,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沈靈犀,悵然望着她們魂魄消散的地方,久久回不了神……
*
天德四年夏,六月初九。
天德皇帝邪祟入體,傷重不治,薨於朝露殿,爲帝四載零六個月。
三日後,太子楚琰與太子妃沈靈犀,攜手登基,帝后共執朝政,改年號爲雙聖。
文武百官無一人提出異議。
登基大典上,百官朝賀,四海臣服。
雙聖二年,皇后沈靈犀,誕下雙胎。
長女名喚楚定國,小名一一。
次女名喚楚安邦,小名九九。
雙聖三年抓週禮上,一一抓了玉璽,九九抓了虎符。
遂帝后冊封楚定國爲皇太女。
雙聖五年,皇后又誕下一子,名喚沈閒。
沈,取沈老翁沈時耀的沈。
屬於楚定國、楚安邦和沈閒的時代,纔剛剛開始……
(正文完)
不要慌,登基後甜甜的日常,小慕番外、配角結局以及人物小傳,都在番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