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
姚澤含笑的點頭,對着納蘭離做了個ok的手勢,然後沒好氣的道:“你小子就是欠敲打!”
一所高檔公寓的浴室中,納蘭冰旋一頭烏黑的秀髮高高盤起,躺進了灑滿玫瑰花瓣的浴缸中,怔怔的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思緒倒退回到了很多年前……
你若不離不棄,我便生死相依。
那時候,納蘭冰旋說不出這種話來,但是卻表達了這句話的含義。
她說她願意嫁給他!
而他雖然懵懂,卻也承諾說願意娶她。
兩人在黃昏夕陽西下時,望着滿天的紅暈映襯在湖中的美麗景色,彼此許下童言無忌的承諾。
這個承諾納蘭冰旋堅守了快二十年,那麼,他呢?
他是否也在堅守那個承諾?
亦或者他已經將自己忘掉,娶妻生子,從此他的世界裡再也沒有她!
所有人都以爲納蘭冰旋冷漠無情,卻又有誰知道,其實她纔是世界上最有情有義的女人。
無數個春夏秋冬,納蘭冰旋一個人過。
她總是仰望天空,希望下一次滿天紅暈的景象出現時,他能站在自己眼前,露出世界上最和煦的微笑,展開雙臂將自己納入懷中。
火燒雲的景象出現了很多次,可是他卻依然沒有回來。
納蘭冰旋有些恐懼了,她一直堅信他還活着,她默默的說,不管多少個春夏秋冬都願意等他,可是,當她確切的得知他還活着時,她心裡會同時有悲有喜。
因爲她不明白,這麼多年了,既然還活着,爲什麼沒回來找她,她怕自己堅信的東西遇到現實後變的支離破碎,她怕她這些年所有的等待全是一場最滑稽的笑話。
她怕,他會帶着自己的妻子、孩子,帶着幸福笑意的站在自己面前,說:“冰旋,我結婚了,祝福我吧……”
嘀嗒!
一滴晶瑩的淚滴與浴缸裡的水融爲一體。
納蘭冰旋感覺一股涼意襲便全身,不管水溫多高,都感覺身子在顫慄着,不知是身子冷,還是心!
她感覺自己的世界死一般的沉寂。
這個時候,她好像找個人說說話,她默不作聲,聽着別人在她耳邊不停的說話,這樣她才能覺得這個世界不止是她一個人,還有別的人存在。
她扭頭看了一眼浴缸旁邊的手機,伸手拿了起來,翻看電話薄,一行行的往下找,目光停留在劉曉嵐的名字上,不經意的瞥見劉曉嵐下面的‘姚澤’,納蘭冰旋猶豫一下,號碼翻到了姚澤的名字上,然後輕輕按了一下撥通鍵。
“我告訴你啊姚澤,我不是廢物,我也不是垃圾,我有理想、有抱負,可是沒人能懂我啊,知道嗎,沒人能懂我。”此時在一家飯店的包廂中,就姚澤和納蘭離兩人,納蘭離喝的滿臉通紅,舌頭有些打結,不停的和姚澤吐着苦水而姚澤則是笑眯眯的在一旁聽着。
當大學畢業剛出校園時,年輕人懷着無限的激情認爲自己是獨一無二的,世界以自己爲中心,那時候誰沒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
可是,當理想和抱負遇到殘忍的現實時,所有的美好都支離破碎了,剩下的只是滿身傷痕,然後咬牙的埋頭苦幹自己不願意乾的事情,接着在心中告訴自己,現在多努力一點,就是爲了以後實現理想抱負,可是越幹下去,發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離自己越來越遠,有一天驀然回首,卻發現自己哪裡還有什麼理想和抱負!
現實早就將自己的菱角個磨平了,激情也早就
離自己遠去,剩下的只是‘過日子’,‘活下去’。
“姚澤,你說……你說我容易嘛我,我只是想幹我自己喜歡的事情,我不喜歡仕途,不喜歡爾虞我詐,可是我能怎麼辦?我是納蘭家的希望啊,我能怎麼辦?”納蘭離顯然是醉了,卻說出了心中在清醒時不敢說的話。
姚澤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納蘭離的肩膀,語氣溫和的道:“誰沒點理想,誰不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誰不想家庭美滿閤家歡樂?誰喜歡爾虞我詐,不累嗎?可是,咱們爺們活在這個世界上,就需要擔當起自己該擔當的,當你成爲男人的時候,你肩上扛起的已經不是你自己了,你需要多許多人負責,所以,理想永遠只是想想,現實是容不下心裡裝滿理想的人,知道麼?”
納蘭離輕輕點頭,一杯酒灌進肚子,然後帶着醉眼迷離的表情望着姚澤,問道:“姚澤,你有理想嗎?”
“我啊,我的理想就是全天下所以的漂亮女人都愛上我。”姚澤苦笑道。
納蘭離哈哈笑了起來,擺手道:“這個不算,這是全天下所有男人的夢想,你知道我是在問你什麼。”
姚澤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道:“我的理想啊,是成爲一名畫家,用自己手中的筆,畫出世間所有美好的一切,廣闊無垠的藍天、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清澈見底的湖泊,昂霄聳壑的大山、江南水鄉的小橋流水人家……”
叮叮叮……
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將姚澤喚回現實,他掏出手機看了看號碼,然後拍了拍醉意闌珊的納蘭離走到一旁去接電話。
“納蘭小姐,怎麼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姚澤走到窗戶邊上,笑問道。
“你……還好嗎?”電話那頭,納蘭冰旋語氣溫柔,和往日大不相同。
姚澤聽了電話裡面納蘭冰旋的語氣溫柔的問候,微微一愣神,這是在和自己說話嘛?
姚澤不敢相信,冷漠如斯的納蘭冰旋會有這麼軟軟糯糯、溫柔細語的語腔。
“你……你是在問我嗎?”姚澤不可置信的輕聲問道。
電話那頭沉默下來。
姚澤靜靜的聽着電話裡面輕輕的呼吸聲,彷彿此刻能感受到電話對面,納蘭冰旋的憂傷,心裡漸漸變的承重,漸漸有些心疼……
“冰旋,你沒事吧?”姚澤不知怎麼得,沒有再刻意稱呼納蘭冰旋爲納蘭冰旋,而後帶着柔情的稱呼爲冰旋。
而納蘭冰旋聽到這聲溫聲細語的‘冰旋’,心裡起了很大的波瀾,她的內心劇烈的顫抖起來,美眸中,晶瑩的淚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滴進浴缸。
她依然沒出聲,只是默默的流淚,默默的聽着電話裡面姚澤一聲又一聲的問候,“冰旋你沒事吧!”
過了好一會兒,納蘭冰旋才慢慢平靜下來,收起了依然不曾示人的脆弱心靈,語氣平淡卻不那麼僵硬了,“沒事,抱歉,打擾了!”
說完,不待姚澤說出,電話裡面已經傳出了嘟嘟的忙音。
姚澤愣神的收回手機,半響才醒悟過來,苦笑的搖了搖頭。
他也再無數個夜晚糾結的想過,也許納蘭冰旋要找的人就是自己,也許自己真是燕京林家的子孫,可是姚澤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內心也許是怯弱的,不敢面對未來將發生的一切,更主要的是,他不敢確認以及不敢冒然去告訴所以人,他就是那個所以人都在尋找的‘他’。
一個星期後,姚澤坐上了組織部副部長張四清的車子,帶着跟屁蟲納蘭離去江平任職。
原本週楠婷也要和姚澤一起過去,但,周楠婷農業廳這邊的事情還沒交接完,姚澤讓她把所有的工作都完成了再去江平報道。
去江平的路上,納蘭離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姚澤和張四清則坐在後排閒聊,姚澤掏出一支菸遞給張四清,然後自己點上一支,笑道:“讓張老哥親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張四清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隙,然後將煙點上,笑眯眯的道:“什麼不好意思,這不就是我的本職工作嗎。”張四清瞧見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納蘭離大搖大擺的給自己點了一支菸抽了起來,就微微蹙眉,不滿的低聲對姚澤問道:“他是你的秘書?”
姚澤苦笑的點頭。
張四清就低聲道:“姚澤老弟啊,找秘書可得找行的過,而且靠譜能幹的才行,你看這個……有這樣的秘書嗎?”
此話被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納蘭離聽見,頓時就惱怒了,扭頭瞪着張四清,怒聲道:“老東西,你說什麼呢!”
“你……”張四清氣急,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個地級市市長的秘書敢怎麼和自己說話,一時間竟然腦袋有些轉不過來彎了,指着納蘭離氣的不知說什麼好。
納蘭離從小被人捧着、慣着,習慣了當大少爺耀武揚威,意識裡面就沒把這些地方官員當回事,被這麼一個副職部長說閒話,自然火冒三丈。
姚澤見納蘭離又露出大少爺的本色來,頓時臉色一沉,板着臉斥責道:“納蘭離,走之前我怎麼跟你說的,是不是都忘記了?”
納蘭離聽了姚澤的話,悻悻的笑了笑,趕緊擺手道:“沒忘、沒忘。”
“還不給張部長道歉!”
納蘭離自從上次被姚澤教訓之後,就有些服姚澤,聽了姚澤的話,他雖然心裡不願意,不過還是勉爲其難的對張四清說了聲對不起,誰知道張四清不領情的冷哼一聲,這就又惹得納蘭大少爺吹鬍子瞪眼了,只是他憤怒的神色在姚澤凌厲的眼神下,立馬敗下陣來,如鬥敗的公雞,將頭給扭了回去。
姚澤笑眯眯的勸張四清消消氣,並低聲對張四清解釋道:“這小子背景深厚着呢,家裡排他下來磨練磨練,所以這不甩給我了嗎。”姚澤一副頭疼的模樣。
聽了姚澤的話,張四清馬上領悟過來,低聲詢問道:“京城下來的?”
見姚澤點頭,張四清心裡對納蘭離的不滿就減少了,怪不得一個小小的秘書敢這麼囂張,原來是位太子爺。
一曲插曲之後,車子駛出高速公路,進入了江平市的地面……
姚澤上位,沈江銘則就得退位。
早在一個星期前,沈江銘已經將手裡的工作交代清楚,然後辦了離職手續,一個在官場上指點江山了一輩子的厲害人物,就這麼默默的退出了政治舞臺,他的政治生涯從此畫上了一個並不完美的句號。
姚澤到了江平市以後沒有先去報道,他和沈江銘約好了到綠柳山莊見面。
而張四清則表示理解,就坐在車中等姚澤。
依然是在沈江銘喜歡的位置,他坐在小椅子上,手裡握着魚竿,姚澤從後面走了過去,不知道沈江銘是什麼表情,但是從後面看,沈江銘的背影似乎又消瘦了不少。
“沈叔叔……”姚澤輕輕喊了一聲,站在了沈江銘身邊。
“呃,啊,小澤回來啦,是該回來了。”沈江銘迷茫的回頭看了身後的姚澤一眼,回過神,頓時笑了起來,消瘦的臉頰上面露出笑意時牽動了不少的褶皺子,姚澤不知道沈江銘什麼時候開始,顯得如此蒼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