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不想再跟孟老夫人糾纏下去,這個老太太出了名的難纏,一輩子就只認死理,她根本不知道錯字怎麼寫,因爲在她心裡,錯的永遠都是別人,不是她自己。
上一世王家在王嬙死後又從族中挑選了一個女孩嫁給孟符當填房,這個後來的孟夫人朱元也是見過的,是個很和氣很愛笑,頂溫順的人。
可是就算是這麼溫順的人,也不能得孟老夫人的喜歡,孟老夫人最終還是把孟符的表妹弄給孟符做妾了。
後來過了幾年,新孟夫人在孟符上任的路上難產而亡。
這一次王家沒有罷休,在孟文嫺也因爲退親而吊死之後,將所有的孩子都接回了王家,並且一查到底。
最後終於查出了孟老夫人在背後所做的事。
她掌控欲極強,連孟符和妻子之間敦倫的次數都要管,而王嬙心高氣傲,極爲不喜歡婆母窺探自己的房中事,就跟孟老夫人起了幾次較爲激烈的衝突。
孟老夫人倒不是真的就那麼心狠,她只不過是不喜歡女孩子罷了。
孟符從前也有過幾個姐妹,可是後來都夭折了,這世上孩子夭折的事實在是太常見,連宮裡那樣好的地方,孩子也有許多養不活的,因此就沒有多少人往別的地方想。
可是孟家怪就怪在,死的都是女孩子。
後來才知道,是孟老夫人親自或者扔進池塘,或者是冬夜開窗.....
孟老夫人是寡婦,寡婦的日子本來就很艱難,維持生計也是靠給人縫縫補補,漿洗衣裳,還有族人的接濟。
要養孟老太爺留下來的這六七個孩子,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
孟老夫人的選擇顯而易見,她連庶子都肯養,只厭惡女孩子。
這個人重男輕女的思想已經深深刻進了骨子裡,無法轉圜。
王嬙生了孟文嫺之後,四年無所出,孟老夫人一是對媳婦不滿,二來是疑心自家風水被孟文嫺影響了,竟然就真的聽那些走街串巷的婆子的話,對孟文嫺下了手。
幸好,按照上一世王家人查出來的時間來算,現在孟老夫人應該也就是剛動手不久的時候。
一切都還來得及。
朱元不想再任人宰割,做事也不喜歡困在後宅裡低眉順眼的討生活,使那些心計讓朱正鬆回心轉意。
因爲她對着這些不負責任的種豬,覺得連低頭都噁心。
上一世到了後期,她做事就更喜歡殺伐決斷,重來一次,就更沒有忍氣吞聲的道理了。
她救王嬙和孟文嫺,當然知道要得罪孟符和孟老夫人。
可是她不怕。
因爲王嬙身後站着的可是王太傅啊。
想到這裡,朱元看了孟符一眼,輕聲問孟老夫人:“您既然這麼捨不得您的兒子,那爲什麼不乾脆讓他不要成親,就一輩子侍奉着你單過呢?既要媳婦爲你們生兒育女繼承香火,又厭惡媳婦兒霸佔了你的兒子.....這不是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碗來罵娘,是什麼?”
王嬙也已經扶着王媽媽的手站直了身子,她不再去看孟符和孟老夫人一眼,懇切的對着朱元問:“治病有沒有需要準備的東西?我這就讓人去準備......”
孟符上前一步聲音急急的喊了一聲阿嬙,王嬙就警惕的倒退了一步,冷然道:“你要麼便殺了我,否則別想攔着我給孩子治病!”
她聲音猛然拔高,根本不再給孟符任何機會,對着王媽媽說了幾句話,就疾步帶着朱元離開了。
孟文嫺正在睡覺,折騰了半天,她終於累了昏昏沉沉的睡過去,昨夜那個小丫頭守着,見了王嬙和朱元,急忙站了起來。
王嬙對她搖了搖頭,目光殷切的看着朱元。
朱元沒有說話,讓人去外頭守着,拿了竹條,按照前世的記憶緩慢的替孟文嫺漸漸將頭頂上的那根針找到了。
王嬙捂着嘴,連舌尖都已經嚐出了血腥味。
等到朱元從孟文嫺的頭頂緩慢的取出那一根針的時候,她更是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她簡直沒有辦法想象,孟文嫺遭受的到底是怎麼樣的痛苦和折磨。
“這些針全部都取出來了嗎?”王嬙拉住朱元的手,實在已經顧不得其他,有些崩潰的問:“會不會還有留在身體裡的?以後對她有沒有什麼影響......”
朱元將這枚針包裹在白布裡,對着王嬙的疑惑緩緩的搖了搖頭:“若是沒有差錯的話,應當沒什麼問題了......”
“這些針會不會順着經脈遊走進入心肺呢?”王嬙膽戰心驚:“我曾經聽過前朝折磨宮人用這種法子,要是真的是那樣,那孩子的性命是不是就......”
“這個應當跟前朝的折磨人的法子不同。 ”朱元冷靜的安慰她:“這是一種某些地方上流傳的邪術,傳言這麼做,家中以後便不會有女胎,老太太應當是有經驗,所以掌握的很有分寸,刺入頭頂又留出那麼一點在外面,不會被人發現,她還是可以取出來.....這一次若是沒有我,或許是下午,或許是剛纔,老太太應當就已經取出來了。”
爲什麼查不出病因,這就是原因了。
王嬙臉色泛白的剛握住女兒的手,外面的門就砰砰被敲響了,王媽媽急忙奔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夫人.....老夫人.....老夫人讓老爺寫休書.....要休了你......”
王嬙眼裡的淚意一下子收的乾乾淨淨,她垂下頭替女兒掖了掖被子,冷聲吩咐王媽媽:“讓你丈夫現在就拿着我的名帖出府,不要耽擱立即進京去找我父親......”
孟老夫人想要休了她?
正好,她也不想在這個污水池裡呆了,老太太能成全她,真是再好不過了。
她理了理衣裳,溫和的握住朱元的手,鄭重的道:“你放心,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從此以後就是我王家的座上賓......”
綠衣提着的一口氣終於鬆了,看着朱元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姑娘爲什麼好像走每一步都是想好的?從破廟到現在.....
果然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這句話是沒錯的,古人誠不欺我,王太傅是個正人君子,他的女兒是也個愛憎分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