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氏愣在原地。
玉蘭根本不敢上前,見朱正鬆走了,盛氏也要跟上去,忙忙的去拿了衣裳給她披上:“大太太,天色不早了,不如您等老爺回來再問他......”
盛氏卻不放心,這麼多年了,她還少見朱正鬆有這麼慌張失態的時候。
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她顧不得其他,伸手拿了衣裳披上,便急急忙忙的也往前廳趕去。
到的時候朱大已經在了,看來是早就已經知道朱正鬆肯定會要見他,所以早有準備侯在這裡的,盛氏走的太快心口有些疼,緩了一會兒正要邁步,就聽見朱正鬆問:“確定這信的的確確是王家送來的嗎?!”
王家?盛氏有些發怔,哪個王家?
朱大已經應是了:“老爺,的確是王家送來的,當時我們接到信的時候還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驚動您,可是送信的人後來亮出了身份,說就是王太傅的親侄子,所以我們不敢再耽擱,立即就進府來了。”
王太傅!?
是那個曾經當過天子的老師,被天子奉爲帝師的,也是總跟盛閣老過不去的王太傅?!
盛氏心裡咯噔了一聲。
兩家因爲政見不同向來沒有什麼往來。
連盛閣老都不在王太傅眼裡,朱正鬆這個女婿就更不必說了,從前是連王家的邊兒都挨不上的。
爲什麼王太傅會破天荒給朱正鬆寫信?
盛氏上前了幾步湊到朱正鬆跟前問他:“老爺,到底是什麼事?是不是王家有什麼事要找您的麻煩?您也不必太急,我們回了京城先去跟父親商量......”
“不是的。”朱正鬆擡手打斷她的話,神情複雜的展開信重新再看了一遍,又看了她一眼,才慢慢的說:“王太傅在信裡感謝朱元相助王嬙,還有......”
盛氏的臉色便漸漸的沉了下來。
她還以爲是什麼事,值得朱正鬆這麼大張旗鼓的出來找人商量,原來不過是因爲這件事。
她伸手遮住嘴脣露出個睏倦的意思,
哼了一聲就道:“若是爲了這事兒,您就回信說只是有些可惜,我們元元已經在路上被山賊殺了不就行了?”
好處又不是不能再收了。
雖然朱元死了,可是她姓朱沒錯啊,她頂着朱家人的身份救的人,朱家就有權享受這些回報和好處。
朱正鬆目光更復雜了,他咳嗽了一聲搖了搖頭:“不是的,王太傅他......”
盛氏有些不大耐煩,不知道怎麼,她聽見朱元的名字便覺得渾身都不是滋味,總覺得好似馬上就會有事發生,她忍不住打斷了朱正鬆的話:“不管怎麼樣,朱元都已經死了!”
朱正鬆卻沒有再像往常一樣馬上貶低朱元來迎合她,反而捏緊了手裡的信,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吩咐朱大:“立即讓人按照大小姐出城的方向去尋人,看看大小姐如今究竟在哪裡,找到了便好生請回來,就說是我親自說的,只要她肯回來,我什麼都肯答應她!”
朱正鬆竟然做了這樣的承諾!
盛氏愕然過後便忍不住大怒,看着朱正鬆簡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朱正鬆,你瘋了嗎?我們都已經貼了告示上報了官府說她已經死了,現在你自己來打你自己的臉?!”
朱正鬆還是沒有半點猶豫,瞪了朱大一眼,等朱大轉身跑了,纔回頭看着盛氏,好一會兒才道:“等到把元元找回來,你對她態度好些,別再鬧出些有的沒的事來。”
怎麼回事?!
盛氏覺得朱正鬆肯定瘋了,看着他一時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先前還對朱元和付氏罵賤人的人,現在轉頭就變臉了?
她捏緊了衣襬看着他,昂着頭面色從青變白又從白變紅,好一會兒沒有動作。
朱正鬆卻根本顧不上她的情緒轉變,沉浸在自己思緒裡,坐在凳子上身體僵硬了許久,才站了起來猛地錘了一下桌子。
朱家在路上鬧的不可開交,顧傳玠也轉眼出了南昌城。
原本是打算來馮家先拜拜碼頭的,可是他的船都還沒靠岸,這碼頭就被人給端了,這感覺......
這種不管做什麼事都被人截胡或者被人破壞的感覺可真是不怎麼樣。
尤其是,做這事兒的人還是自己上一世丟棄不要的東西,這種滋味就更加難受了。
他對朱元的愧疚和所剩不多的容忍都已經沒了,看着船艙外的風景捏碎了一隻杯子。
底下的人覷了個空纔敢上來,將這些天調查到的朱元的事都告訴了他。
顧傳玠聲音冷淡,聽見說朱家對外宣佈朱元已經死了,眉頭竟然不自覺的鬆了鬆。
這樣也好。
朱家再不好,總是上一世自己的岳家,也給了自己不少的支持。
從前是總覺得自己拋棄了朱元才導致朱元后來過的那樣不堪,所以纔想着要伸手幫一幫朱元,叫她過的好一些。
可是現在,愧疚散去,餘下的全是對朱元囂張跋扈的不滿還有到處得罪人的反感,顧傳玠手裡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眼裡一片冷淡。
“死了挺好的。”他說,見身邊的人齊刷刷的擡起頭來,便一字一頓輕聲道:“既然朱家都這麼說了,那就這麼做吧,一個姑娘家,成天在外頭四處流浪,得罪的人又多,出事也是在所難免的......”
底下的人聽出了他話裡蘊含的深意,全都低聲應是。
顧傳玠嗯了一聲有些滿意, 又道:“做的乾淨些,別留下什麼痕跡。”
朱元身邊雖然帶了些手下,可是在顧傳玠看來,根本不值得一提。
之所以朱元到現在還好好的,無非是因爲她總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打的人懵了就逃,亂拳打死老師傅的緣故罷了。
要是真的有人要收拾她,那就跟踩死一隻螞蟻,沒有什麼分別。
朱元畢竟也是重生來的,對待這種不能成爲盟友的威脅,顧傳玠忍下心裡的一點不捨,微微嘆了口氣。
太可惜了。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屢次三番的蹦躂出來破壞計劃,這樣的人留着實在是心腹大患。
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