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車隊終於趕到了一個小村莊。
託德甕聲甕氣的回答:“是,團長大人。”
她的確很憤怒,因爲上天給她送來的是一個窮得一文不值的傢伙。
這個自稱叫芬克的傢伙,身上連一個銅維特都沒有。
這太可氣了。
不過難得是這同樣是一個傻小子,竟然沒有絲毫想要討價還價的意圖。天知道她開出這樣的價錢可就是用來給對方壓價的。要知道這世上太多弄壞別人東西而拒絕照價賠償的無賴了,他們總是想盡辦法的抵賴,拒絕承認事實,所以你必須先把價錢擡高,給對方還價個空間,這樣纔有可能獲得正常的賠償。
然而少年的慷慨,很快被市儈的團長大人意識到這是一個“可欺壓的笨男孩”,既然上天沒有掉給她金幣,那她就可以把這看成是上天賜給她的勞力。
人總是得寸進尺的,何況這個少年很做了一件在她看來“非常愚蠢”的事情。
於是在臨走前,克拉麗斯吩咐姑娘們把所有的活都交給這個黑髮小子去幹。儘管姑娘們到是很捨不得,但是克拉麗斯可不管這個——長得帥可不能成爲免於勞役的理由。
車隊停下後,有很多工作要做,他們要搭建舞臺,準備表演,還要生火做飯。
由於劇團的生活條件簡陋,沒有專門的廚子,所以做飯的事一直都是由姑娘們輪流負責。
今天是蘭緹,那個衣着暴露的小姑娘負責做飯菜。
“女孩子們不應該被煙火薰染她們的美麗,這種事還是交給我來做吧。”修伊笑着對蘭緹說。
“算了。”蘭緹叮叮噹噹開始切菜:“團長不在,你什麼都不用做。不就是破了一個車頂嗎?要不到二十個金維特這麼多錢。我估計最多兩個金維特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團長這樣對你實在有些過分,不過也都怪你自己不好,你不該她說多少你答應多少的。”
“沒關係,不過怎麼說,我讓你們受了凍,總是有些過意不去的。再說我也不缺這點錢。”
“是麼?”蘭緹用一對妙目盯着他看。
這讓修伊有些尷尬:“我的意思是說,我以爲我帶足了錢出來的,但事實上總有一些事情不在控制範圍之內。”
“所以你現在只能咬着牙接受團長的價錢了?你很後悔吧?”
“老實說我並不介意幫你們做些什麼作爲補償,所以我也沒必要後悔。”修伊笑道。
“哦,既然你願意幫忙,那就幫我處理一下邊上的那些菜吧,我是說如果你會做的話,不過就算不會做也沒什麼關係,反正吃不死人就行。其實你不該拿出那些古怪的東西的,否則團長未必會這樣生氣。”
爲了彌補克拉麗斯的損失,修伊特別拿出了幾瓶珍貴的藥劑給她。可惜的是,好東西並不是人人都識貨,一瓶在市場至少可以賣到數百個金維特的珍貴藥劑,在克拉麗斯的眼裡,和一瓶清水沒什麼區別。
她憤怒地認爲上天不僅沒有賜予她一個財神,相反,還給了她一個江湖小騙子。所以才立下決定讓修伊幹活彌補損失,同時也好好教育一下這個小子,讓他知道欺騙是不道德的行爲。
這讓修伊很無奈。
那些有着良好治療效果的藥劑,由於姑娘們沒病沒痛,沒法體現價值。輔助藥劑,基本都是針對魔法師和武士使用的,普通人用了也沒意義,至於駐顏藥劑更不是立刻就能看出效果的,能夠立杆見影讓人見到效果的,反到是那些詛咒類藥劑和毒藥劑。
考慮到姑娘們沒犯什麼大錯,他實在不想讓她們嘗試一下“死去活來”的滋味。
至於那些魔植的種子,修伊很懷疑自己如果拿出來,會不會被克拉麗斯立刻當成石子扔掉。
他到是還有一些魔法刀劍可以賣點錢,也不愁克拉麗斯不識貨,但問題是他的身上很明顯放不下如此大的物體,憑空出現無疑會暴露戒指的存在,而且刀劍這種兇器也會嚇壞這些姑娘們。
他攜帶着整個煉獄島所有的財富,但都是些書,藥,武器,能量晶石,魔法增幅寶石之類的東西,不是無法證實它們的價值,就是根本不能出現在別人面前。或許唯一可以讓克拉麗斯確認有價值的,就是海因斯的那根法杖,女人對寶石總是非常敏感的。
但是他很懷疑如果自己真把法杖給了克拉麗斯,這個女人會不會把法杖上面的所有寶石全部橇走,然後再把法杖給扔掉。
那實在是暴斂天物了。
對於絕大部分普通人來說,別說法杖了,就連魔法師都只是傳說中的存在。他們根本就沒機會見到,也不會認爲從天上掉下來的人就能成爲“是一個魔法師”的理由。
尤其是這個少年還如此年輕,也沒有顯示出任何魔法師的傲氣和與其相稱的年齡。
誰都知道,大人物總是驕傲無比的,尤其是那些世間少見的魔法師。
假如克拉麗斯索要賠償時,修伊用傲慢的“你竟然敢對一個魔法師要錢?”的態度還以顏色,那麼考慮到他從天而降的事實,或許克拉麗斯會立刻閉嘴。但偏偏修伊卻並沒有表現出那種傲慢,他到是立刻接受賠償要求。
正因此,當修伊說自己沒錢並試圖拿出藥劑賠償時,克拉麗斯纔會如此毫不客氣地決定徵用修伊。
她是絕不會相信一個魔法師會如此客氣的,不管他怎麼從天上掉下來的,他都不可能是一個魔法師。
就算他是一個魔法師,也只是一個“好欺負的魔法師。”
這就是克拉麗斯的認識。
這刻蘭緹這麼說,修伊摸着鼻子苦笑:“如果我說我富可敵國,你一定不會相信。”
“每個人都有做夢的權力。”小姑娘很爽快地回答。
唉,老老實實做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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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蘿蘭歌舞劇團,大約有三十個人,主要以女性爲主,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是男性。
整個歌舞團一共五輛馬車,一輛貨車,再加上那些演出道具,差不多就是歌舞團全部的產業了。
除了克拉麗斯這個團長外,管事的還有一個管家叫亞歷克·賓尼,主要負責安排歌舞劇團的大小事務,一個外事員,主要負責和各地劇場聯繫,商議演出租用場地的費用。不過這種租用場地的表演一般只在大城市進行,如果到了小地方,歌舞劇團會因陋就簡,現搭一個表演棚出來。
相比之下,大城市的場地租賃費用雖然高昂,但是那裡貴族衆多,花得起錢看演出的人也多,歌舞劇團的收入也會比平時增加,因此對歌舞團來說,能夠在大城市表演,一向是她們最喜歡的。只可惜很多高級場地並不會允許小歌舞團進入,這使得克拉麗斯很多時候還是要依靠一些零散的演出來維持開支。
因此他們每到一地,都會立刻搭建舞臺準備表演,團長則和外事員去跑生意,拉客人。
克拉麗斯回來的時候,已經發完了傳單,還帶了幾個當地人修補車頂,她和當地人討價了半天價錢,終於用一個金維特再加八十個銀維特搞定。
她一回來就嚷嚷道:“哦,那個小男生還在?這很好,告訴我你們給他安排了什麼工作?別想糊弄我,我知道你們一見到漂亮男孩就走不動路。託德,你來回答我。”
壯頭憨腦的車伕託德回答:“我看見他做菜,做了些搬運的活,還有和蘭緹打情罵俏。”
“蘭緹!”克拉麗斯尖叫起來。
蘭緹用一塊毛巾憤怒地砸向託德的臉,大喊道:“託德你這個混蛋,我沒想到你這樣的笨蛋也會背後搬弄是非!”
託德摸摸臉,傻呵呵的笑:“媽媽說,笨人不等於好人。”
修伊看着眼前這一幕令人啼笑皆非的場景,心中只感有趣。
在煉獄島的那些日子裡,他每天要提心吊膽的生活,說話都要小心翼翼。他必須地小心避開海因斯佈置在各處的眼睛,必須每做一件事都反覆思量。
而現在,在這個歌舞劇團裡,他看到的是人與人之間的自然相處。
她們可以大聲的笑罵,隨意說話,沒有什麼上下之分,大家平等共處。
這真是令人羨慕。
或許這種生活對克拉麗斯這個團長來說一直是她所希望擺脫的,但是對修伊來說,這種生活恰恰是這些年來最夢寐以求的——或許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厭倦,但至少現在,他很喜歡。
在嬉鬧過後,克拉麗斯問蘭緹:“我的蘭緹寶貝,我們今天吃什麼?”
蘭緹有氣無力地回答:“炒山青菜,大耳松果,哦,還有一些中午剩下的茄汁和羅姆湯。”
“聽起來真讓人倒胃口。”
“現在是冬天,而且我們也沒什麼錢。”蘭緹很無奈地回答。
克拉麗斯握緊拳頭:“那麼好吧,就吃這些。讓大家趕快吃飯,然後賺錢……希望今天的客人能多一些。”
看着歌舞團目前的窘境,修伊終於忍不住道:“克拉麗斯團長,其實即使是在冬天,也可以有很多豐富的原材料用來加工成食品的,而且並不需要花錢。”
修伊的這句話,不僅讓克拉麗斯一楞,就是其他的女孩子們也一起望向修伊。
克拉麗斯看了修伊一眼,確認他沒有在看玩笑之後,疑惑地問:“你確定我們還可以找到別的食物?”
“是的克拉麗斯團長,我注意到在這個村莊的外圍長有一些野蘑菇。即使是在冬天,它們也依然長勢良好,而且成片成片,易於採摘。”
“可是蘑菇是有毒的,不能吃!”
“是的克拉麗斯團長,但並不是每一種蘑菇都有毒,而且最重要的是,蘑菇的毒素也不是不可以去除,事實上那並不困難。”
“你是說你可以去掉那些蘑菇的毒?”克拉麗斯驚訝的瞪大眼睛,她難以想象這個小男孩能做到這一點。
修伊點點頭:“是的,我看過那種蘑菇了,我有絕對的把握讓你們可以享受它的美味而不用擔心中毒的問題。”
“我怎麼才能相信你?我到覺得你很可能想把我們全部毒死,然後自己跑掉。”克拉麗斯叫道。
修伊無奈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只是想幫你們而已,順便彌補一下我對你們造成的損失。別忘了我也會吃那些蘑菇。”
克拉麗斯抱着手看修伊,看了好一會才說:
“我們這裡沒有人會做蘑菇。”
“我會。”修伊笑道:“而且我自信做得還不錯。”
“你精通廚藝?”
“您可以先嚐一下我做的菜。”
蘭緹把一盆修伊做的山青菜端到克拉麗斯的面前。
克拉麗斯用纖纖手指拈起一顆嚐了嚐,她的眼睛瞪得溜圓,然後她高叫起來:“做得相當不錯,哦,芬克,你是個絕妙的廚子!”
蘭緹也笑道:“我覺得可以讓他試試。”
“那麼好吧,做好後讓他先吃。”克拉麗斯點頭同意。
當天晚上,歌舞團的成員們享受了一餐由修伊親手爲他們製作的蘑菇盛宴。儘管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小心翼翼誰都不敢下口,但當看到修伊大吃特吃而什麼事都沒有的時候,他們終於放下了心中的顧忌。
他們很快就被蘑菇那鮮美的滋味所陶醉了。
這一晚,成了歌舞團自成立以來,享受過的最好一次美食,用克拉麗斯的話來說:“就算是貴族也絕對吃不到如此衆多而美味的食物,我們已經成爲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她的要求還真不高。
她看修伊的眼神也終於有所不同。
那個時候修伊對克拉麗斯說:“我會在進入城市後,賣掉我身上帶着的幾瓶藥劑,然後把欠你們的錢還給你們。至於現在嘛,我不介意幫你們做些我力所能及的事來表示我的歉意,比如從今天起我來做飯。就當做是……車錢和利息吧。”
克拉麗斯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看在美食的份上,她打心眼裡希望修伊還不出錢來,而且她也不認爲就修伊手裡的那幾瓶破藥水能賣出什麼好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