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琉璃就帶着早膳駕臨靈雲宮。一個假帝姬自然不用她陪,她是特意來陪玉無暇的。
大夏的冬天算是暖冬,無雪,並不很冷,只是霧氣重些,每天有大半個清晨都籠罩在霧氣中。靈雲宮近湖,宮外樹木較多,這裡的晨霧也比別處重些。
夏琉璃一身緋紅的宮裝,在這白霧間行走而來恍若一朵豔麗的花。皇嫂們都說了,近水樓臺好得月,她要抓緊機會。
進了東偏殿,卻不見人!
夏琉璃的心咯噔了一下,提着食盒轉身正要去尋,卻聽得了一陣熟悉的聲音:“長公主有事?”
尋聲看去,玉無暇坐在桂樹上,臉上帶着清淺的笑意,一身白衣幾乎要隱入白霧之中。夏琉璃一下子就想到了在月宮中砍桂樹的吳剛,不由得心神盪漾。
“玉公子,請用早膳。”夏琉璃嬌聲道,舉舉手中的食盒,眼中不斷的冒着桃心。
玉無暇的目光在食盒上停頓了幾秒,從樹上跳下來,身姿婉如雲中蛟龍般瀟灑,完美落地,更是把夏琉璃迷得不行。
“走吧!”
他率先進殿,坐到桌邊等待。
這是邀請她一起用膳的節奏嗎?夏琉璃喜不勝喜,打開食盒一邊擺東西一邊說:“玉公子,這是本宮根據海邊的喜好做的早膳,有海帶豆腐化湯,鮑魚粥,辣熗小黃瓜……”
一粥一湯三道小菜,果然是南海人民喜歡的菜品。
玉無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兩人一起用早膳。
夏琉璃受寵若驚,坐在他對在小口小口的陪他喝粥,矜持得讓宮女大跌眼鏡。
“你換宮女了?”玉無暇朝她身後的宮女羣看了一眼。
“沒有,你說的是我師姐吧?她回幽幽谷去了。”夏琉璃淺笑道。
“你是幽幽谷的弟子?”玉無暇驚奇的擡眸看着她。
幽幽谷的人擅長用毒,看不出來這個深宮中的公主竟然會拜在幽幽谷門下。
“是啊,想不到吧?”夏琉璃笑了起來,“其實是因爲皇兄小時候被人下毒了,險些丟了性命,所以母后就把我送到幽幽谷去學毒術。”
玉無暇輕輕點頭,繼續吃東西。皇家多秘辛,誰沒段故事呢?只是,小姑姑作爲大梁的帝姬同時又是夏宮的妃子,她是否也很無奈?
“玉公子,本宮雖然學藝不精,但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以後你要有毒理方面的問題可以來找本宮。”夏琉璃熱絡的說。
玉無暇有些哭笑不得:“你這是希望我中毒?”
“呃?”夏琉璃愣了一下,急忙搖頭,“當然不是了,本宮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用毒……還是不對,你這麼冰清玉潔的怎麼會去下毒害人。本宮的意思是,是……哎呀,本宮都說不清楚了!”
玉無暇脣角抽搐。冰清玉潔?這是形容女人的吧?!
不過看她急得臉都紅了,他的心又軟下來,道:“好了,吃飯吧!”
“喔……”
霧氣漸漸散了,金色的陽光灑下來。東偏殿的殿門敞開着,與之相對的西偏殿,花靖豐坐在屋裡就把東偏殿所發生的事給看了個明瞭。
這位夏國的長公主是看上玉無暇了。嘖嘖,這公主還真不知羞恥。一個姑娘家家的這樣往上貼,丟人!
不過,這玉無暇倒是個人物!
關於玉無暇的事情夏臨淵簡單的和他說過,此人是靈兒的侄子,碧落島的少島主,是隨央兒一起來到風雲大陸的,似乎對央兒有意思。
不過,他現在對夏琉璃這麼熱絡又是爲什麼?
也不知道那邊他們說了些什麼,不時有開心的笑聲傳過來,花靖豐的臉色逐漸陰沉。等他們吃完早飯夏琉璃就高高興興的走了。作爲雲家的“親人”,花靖豐覺得他們有必要談一談,於是他便穿過院子來到東偏殿。
“玉公子。或者叫你少島主。”花靖豐大步跨進殿來,舉手擡足間都端着臣相的官架子。
“都可以。”玉無暇淡淡的,似乎沒有聽出他話裡的諷刺之意。
他就那樣坐着,淡定從容。花靖豐想起兒子薛容,也是這樣淡定從容,也無歡喜也無憂的樣子,最讓人拿捏不透了。宮女上了茶,他晃晃茶杯,輕咳一聲,道:“關於靈兒,我想我們是不是談一談。”
“花臣相想談什麼?”玉無暇依舊淡淡的,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是那麼感興趣。
“在島上那些年,她過得好嗎?”花靖豐輕聲問,故意擺出一副柔和的神情。
“很好。”玉無暇簡單的給他兩個字。
“那就好,哎!”花靖豐長長的嘆了一聲,絮絮的說起靈兒的舊事來,“我遇到靈兒的時候她已經從夏宮逃出來了,那麼時候她已經懷孕,我本想送她回夏宮,她卻不願意。她說夏宮有她愛的男人,她不要連累他……後來我找了個地方把她藏起來,她在那裡生下央兒。那時候我們三個人生活在一起,很快樂,我想照顧她們母女一輩子,但有一天我出門回來,她就不在了,只有央兒躺在小牀上哭個不停,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她……”
“你不是說她死了嗎?”玉無暇皺着眉打斷他的話。
“我本來也不相信她死了,但她留下了一封遺書,她說她要回南海去。她是在南海出生的,死也應該死在南海。從此我便再也找不到她了……”
“任何人一旦離開碧落島,便不可能再回去,包括我。”玉無暇肯定道。
“我知道,那時候她的身體已經不大好,連薛仙子都沒有把握治好她。她就算沒有死在去南海的路上,也會死在海里。她在遺書裡囑咐我好好照顧央兒,助她光復大梁。”花靖豐又嘆了口氣,“玉公子,算起來我們也是一家人,靈兒雖然死了,但她要做的事我一定要幫她完成。你會幫她完成遺願嗎?”
玉無暇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
白瓷的茶杯裡,碧綠的茶葉沉沉浮浮。
“如果是央兒的意願,我當然要幫助她。”
若她不願意,他也會擁護她到底!
花靖豐不知道他心裡的小心思,高興得眼前一亮:“玉公子,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央兒她被人劫了,你有辦法嗎?”
“花臣相都沒有辦法,玉某能幹什麼?”玉無暇輕輕的笑了起來,“花臣相應該去拜託夏皇纔是。”
“已經拜託過了,但都好幾天也沒個消息。玉公子,你們島上的人不是會有秘密的聯絡方法的嗎?”
連這個他都知道?玉無暇不禁對花靖豐刮目相看。小姑姑是有多信任他,把玉家的秘密都告訴他了!
“呵呵,玉公子放心,花某絕對值得靈兒信任!”說起舊事,花靖豐還有點兒小得意。當年喜歡靈兒的人多了去了,可讓她信任託孤的就只有他!
“恩,看得出來。”玉無暇笑笑,“我會盡力的。”
花靖豐如釋重負:“那就拜託玉公子了!”
花靖豐走後,玉無暇嘆了一口氣,把自己的劍柄打開,裡面便鑽出許多蚯蚓般的紅色小蛇,這些小蛇四下散開,很快便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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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還在繼續,大昀勢微卻也不至於讓敵人佔便宜,幾方人馬僵持不下,連青城都是這樣,一直僵着,打着!怎麼看都像小孩子玩家家酒,玩來玩去都沒什麼進展!
收到青鸞送來的瓷瓶,西門翊倍感心塞。
這女人到底還是聯繫她了,卻是爲了別人!
她知不知道他去大昱找她了?知不知道他在灰堆裡扒出她的玉釵時心裡有多害怕?這該死的女人!
西門翊鬱憤得想揍人,卻又捨不得扔了那瓷瓶——這可是青鸞的瓶子!
好像又回到了成親前的時光,她總不把他放在眼裡,只有闖禍了需要幫忙了才找他!否則就把他晾一邊!用她的話來說:我掛着你啊!我把你掛在竹竿上……
這女人……
西門翊無奈的嘆了口氣,拿着瓶子就出門,不妨被一個年輕美麗的姑娘給攔了下來。
“翊哥,你又要去哪裡?”說話的是一個穿藍衣服的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左眼下一顆淚痣,只要一皺紋就有一番楚楚可憐的韻味,讓人不忍傷害。此女名喚辛茹,青鸞的現任情敵。
“我去辦點兒事,小茹你好好呆在家裡吧!”西門翊道。
“又要去找夫人嗎?”辛茹問,臉上泛着淺薄的笑意。
“不是,我纔不找她。”西門翊哼哼。
“翊哥你就放心吧,夫人不會有事的,她那麼聰明。你快去辦事吧,我等你回來吃飯。”
“不用了,我可能要離開幾天。”西門翊道。
“幾天?要去哪裡?”
“我要去一趟天機閣。”西門翊掂了掂盛着鮮血的瓷瓶,喚來車馬便走了。
瓶子裡盛着花未央的血,這世上能窺血而知其命數的就只有天機老人了!
辛茹卻慢慢變了臉色。
天機閣……
那是一個夢幻而神聖的存在,遠離朝堂,遠離塵世,不受任何世事影響。它真真實實的存在着,卻又沒有人知道它究竟在哪裡。據說天機老人已經百餘歲,手眼通天,能窺天意。大昀皇帝舒夜、彌國親王玄青都來自那個地方。上一次西門翊去那個地方已經是三年多前青鸞忽然昏迷的時候,這一次,他又是爲什麼而去?不會又是爲了青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