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凜有輕微的潔癖,不喜歡跟人接觸,不喜歡雜七雜八的味道,不喜歡別人靠近自己三米的範圍內……
可是今天,在這節火車車廂裡,幾樣全佔了。
本就不太寬敞的火車車廂裡,堆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捲和蛇皮袋不說,甚至上面烏七八黑的看不清顏色,車廂過道里本就不太寬敞,卻偏偏擠了上百人,摩肩接踵,身體貼着身體不說,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無論是男人或是女人,只要不是受氣包屬xing的,就立刻拼了命的推搡着身邊人,努力給自己留存幾分活動空間……
這般熱燥的空氣裡,汗酸味、狐臭味、長期不洗澡而散發出的臭味,劣質香水、風溼骨痛膏、尿騷味……各種古怪的味道夾在在一起,讓這節車廂儼然要變成了一個熱騰騰的大蒸籠。
就更別提,車廂裡孩子的哭鬧聲和家長的吼罵聲,打電話的高喊聲以及女人尖銳刻薄的叫罵聲,各種各樣的聲音混合在一起,猶如魔音入耳般……
“這節火車車廂,真的可以擠得下這麼多人啊?”葉果站在車廂門口,偷偷的嚥了口唾沫,瞪圓了眼珠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的眼睛。
葉嫵白了一眼葉果,“別大驚小怪的,趕緊找座位坐下,不然座位讓人佔了,那可就不好辦了……這些人可不管你拿的是坐票,他們買的是站票。”
“借個光啊!趕緊讓開!”一箇中年婦女高亢嘹亮的嗓音響起,順勢還推了一把,堵在門口的葉果差點被她從身後推跪了。
“喂!你推什麼推啊!”葉果有點惱了,氣鼓鼓的瞪着推着餐車而來的中年婦女乘務員,“沒看見裡面這麼多人嗎,你還推什麼推?萬一出點事,出了什麼踩踏事件,你負得起責任嗎?”
中年婦女立刻停下了餐車,大着嗓門譏諷道,“哎呦呦……這是哪家嬌小姐出門啊?真是嬌氣矯情!嫌我們這趟火車擠啊,那你可以去坐飛機啊,飛機人少啊,還有空姐把你當祖宗供着……我呸!就怕你沒錢買飛機票!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我在這趟車上賣了這麼多年的盒飯,也沒見過火車出啥事,不就是車廂裡有幾個人嗎?是能擠死你,還是擠一下能懷孕?哼,才這點人就較輕的開始嗷嗷了,那你還沒看見chun運半個月呢……趕緊給老孃滾開!耽誤了老孃賣盒飯,小心我把你攆下火車去!”
向來伶牙俐齒的葉果,指着中年婦女的臉,好半天沒緩過勁來……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人,明明是爲了旅客服務的乘務員,居然張狂到這這地步!
眼見着葉果吃癟,葉嫵很不厚道的在旁邊樂得夠嗆,捂着嘴就差點蹲旁邊嗑瓜子看熱鬧去了。
火車乘務員向來都是一羣吵架高手,就算再伶牙俐齒的傢伙,遇上這羣人,也都不得不甘拜下風……這事,葉嫵早在上輩子就已經體會過了。
上輩子,她有過一段時間跟君明翊的柔情蜜意,全身心的信賴着這個丈夫,天天黏在君明翊身邊,引得他無法脫身跟藍夢出去快活,就故意騙她說讓她幫忙“體察民情”,檢查一下chun運工作,葉嫵還真就樂顛顛的去了,特意換上普通衣服,身邊沒帶一個人的就上了chun運時節的火車……而火車的終點是上千公里之外的另外一座城市。
那一次,真的是宛如噩夢般的經歷,讓堂堂葉家大小姐徹底走到山窮水盡的境地。
葉嫵在硬座車廂,足足坐了十多個來回,手機被人偷了,錢包被人搶了,首飾被人騙了,臉蛋被人打了,還有幾個男人想要佔她便宜,幸虧她撒腿就跑,直接開溜,不然她能否安然活下去都是個未知數。
後來,爲了活着回到北寧市,葉嫵甚至用一把污泥抹花了自己的臉,在另外一座城市的火車站廣場跟人乞討借錢,才勉強回到北寧市……
是的!那一次,她堂堂葉家之女,居然真的低下高貴的頭顱,抹花自己的臉蛋,跟個騙子似的在火車站廣場上似乎跟人討錢。
也就是那一次的經歷,讓她終於意識到,如果褪去豪門千金的光環,沒了葉家的財富,她葉嫵就是個低能兒,甚至連個普通人都不如!葉嫵不希望葉果也變成這樣,所以藉着這一次去西江郡上學的緣由,故意坐火車上學……總要讓葉果知道什麼叫做民間疾苦纔是。
眼見着葉果有露胳膊挽袖子的,準備跟人家打架,葉嫵趕緊攔下了火冒三丈的葉果,“果果,行了啊,出門在外的,忍忍吧。”
“我湊!這種龜孫子的氣,我怎麼可能忍得下來?”葉果起得臉都綠了,“憑什麼要我忍啊,姑nainai我從小到大這麼多年,還第一次被人罵成這樣……”
不等話語落音,葉嫵一個巴掌糊在了葉果的腦門上,“你個死丫頭,給我老實點!還姑nainai……我倒是要看看,你是誰姑nainai?”
葉果吃痛一聲,趕緊捂住腦門,可憐巴巴的望着葉嫵,“大姐,我也就是想給她一個教訓……”
“那我也給你一個教訓,行嗎?”葉嫵虎着臉,“我是怎麼教你的?你平常在自己的圈子裡橫行也就算了,出來還敢這麼霸道……我教你的涵養都落家裡沒帶出來?”
葉果抿了抿嘴,垂下腦袋,再也不敢做聲。
葉嫵將目光投向推着餐車的中年婦女,笑了笑,很是和煦的道,“這位大姐,不好意思,我妹妹從小被家裡人慣壞了,第一次單獨出門,有所得罪之處,還希望您別跟她一個沒成年的小屁孩一般見識。”
有了葉嫵的這句話,推餐車的中年婦女撇了撇嘴,“你這個妹妹,你做姐姐的可要好好教教……在外面不比家裡,可沒人慣着你的臭毛病!坐火車,車上魚龍混雜的,重要的就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省得自己的東西丟了都不知道……”
最後這一句話,讓葉嫵眼睛發亮,看了一眼站在葉果身前那個正在拼命向後退的小青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謝謝您了,大姐。”
“沒事,算了。”中年婦女爽利的笑了笑,“閨女啊,你倒是個伶俐聰明的,好好看着自己的東西,找個角落坐下吧,沒事別亂竄。”
“嗯。”葉嫵應了一聲,伸出胳膊,一把將前面的葉果和那個小青年隔開,拍了拍葉果的小腦袋,“傻丫頭,小心點自己的錢包,不行就都交給我,身上別帶錢包和手機了。”
“噢?”葉果瞅了瞅中年婦女,又看向自己身前亂竄的小青年,忽然明白過來,這個歐巴桑故意推自己一把,是偷偷提醒小偷盯上了自己哇!
“咳咳……”一聲尷尬的咳嗽聲響起,容敘面色可憐的湊到近前,“大姐啊,那個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忙,我們b……朋友吧,他這個人有點身體不舒服,想找個軟臥湊活一夜,軟臥的價錢我們可以補上。”
中年婦女的眼神越過面前貌似純良和善的容敘,反而直接投向了站在後面,臉色陰沉的司凜……
“呦!這小夥子長得可真俊!”中年大姐立刻換上花兒似的笑容,一把撥開面前礙事的容敘,衝到司凜面前,打量着眼前這個堪比國際超模身材、大明星臉蛋的俊男,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來,“呦呦呦,這麼多年,第一次在火車上遇到這麼俊的小夥子,今年多大了?娶媳婦了沒有?有女朋友沒?用不用大姐給你介紹一個?以後有事跟大姐說啊,大姐好歹也在這趟車上幹了這麼多年,買個內部票、換個臥鋪啥的,完全沒有問題!”
眼見着司凜越發憋屈而又無處可發泄的表情,輪到葉果和葉嫵姐妹倆一起很不厚道的偷樂了。
“她是我女朋友。”司凜面無表情的直接把葉嫵揪到自己面前。
“啊?有女朋友了啊……”中年婦女先是臉色黯淡了一下,隨即又美滋滋的道,“沒事!沒事!我家閨女不會嫌棄你的,有女朋友,你們不是還可以分手嘛……就算結婚了,也不是還能離婚的嘛!”
“那個……大姐啊,我只是他表面上的女朋友,他真正喜歡的人……”葉嫵的眼珠子滴溜亂轉,忽然把容敘一把推了出來,“是他!大姐,難道你沒聽說過嗎,十個帥男九個gay!”
容敘:……你們夠了啊!
中年大姐似乎也悄然意識到自己有點過分熱情了,訕訕的笑了笑,“那就算了吧,本來還看着這個小夥長得挺帥,挺適合我家閨女呢,要是個納砂,那就算了。”
葉嫵抿脣一笑,目光投注到中年大姐胸牌上的名字,眸光裡閃過一抹了然而又志在必得的笑容。
她之所以大費周章的坐火車來,還是固定這趟火車以及固定的車廂,爲的不過就是認識眼前這個熱心腸而又喜歡cao心女兒婚事的中年婦女——李秋芳。
李秋芳只是個很普通的鐵路女職工,在鐵路幹線上工作了二十多年,自然沒什麼值得葉嫵費盡心思接近的,葉嫵的真正目標,是李秋芳的丈夫——杜乙。
杜乙,是個很普通的大學教授,然而就在一年後,杜乙卻毅然辭去了優渥的工作,以五十歲之齡,舉家借款,開辦了他自己的遊戲公司,並在當年發行第一款遊戲,開創了一個網遊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