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招了。
關於避風港海鮮交易市場案子的內情,和曹建傑之前在茶樓裡和林安然說的大致無二。但是一些細節,許寧遠比曹建傑更清楚。
聽完許寧的敘述,林安然總算對避風港市場裡的情況有了個清晰的瞭解。
一直以來,龍四都是避風港海鮮交易市場裡最大的銷售商,這毋庸置疑,而作爲周邊島嶼、海域最大的養殖戶,蘇易的地位也是不可動搖。去年初,龍四見生意越做越大,自己在海鮮市場裡的地位和聲望也日益增高,野心也就越來越膨脹。
於是,他糾集了市場裡一大幫銷售商,成立了一個水產品協會,這個協會的作用就是大家統一價格,避免出現個別銷售商低價拋售,大家惡意競爭的現象出現,本意不可謂不好。
只可惜,人永遠都不會滿足於現狀,當水產協會上了軌道,龍四的野心就膨脹到了無以加復的地步。他開始將目光放在了周圍海域海島的養殖戶身上,因爲養殖戶的價格他左右不了,而在這一領域內有話語權的,恰好是南洲島人、最大的養殖戶蘇易。
實際上,到統/戰部告狀的臺商,所建的養殖場也有蘇易的股份,並非臺商獨資,因爲臺商初來報到,強龍壓不了地頭蛇不說,蘇易對養殖一行確實有獨到之處,對濱海市海域的生態情況相當熟悉,是土專家。臺商看中了這一點,找到了蘇易合作,土洋結合,想把以前人工養殖不了的南洲島九孔鮑魚進行一個突破,實現人工養殖。
沒曾想,經過一年的努力,還真成功了,九孔鮑實現了人工培育和養殖。第一批九孔鮑一上市就被瘋搶,價格高於普通鮑魚一倍甚至幾倍,讓人眼紅。
眼紅的人裡,就包括了市場最大的銷售商龍四。他找到蘇易,要求以後蘇易的九孔鮑都交給他一個人代理銷售,可蘇易精似鬼,哪會答應,這九孔鮑養殖技術是他花了不少心血才和臺商研究出來的,目前正是待價而沽的時候,況且龍四的條件也不是很優厚,所以和龍四耍太極,愣是沒鬆口。
這次接觸讓龍四大失顏面,覺得自己一個水產協會的會長,居然還奈何不了一個養殖戶。於是,龍四第二天就動用自己的勢力,讓銷售商統一拒絕收購九孔鮑。
蘇易是幾天後才知道事情真相,最初還奇怪,怎麼一向火爆的九孔鮑忽然就無人問津,原來是龍四搗的鬼。他也不是省油的等,惱火之下直接派人到省城,聯繫了幾個水產商,直接到避風港這邊拉貨,跳過龍四的渠道。
在這之前,避風港海鮮市場有個不成文的俗稱約定,外來的客商不能直接進入市場裡交易,至少要通過一家場內的銷售商纔可以完成一筆生意。這個俗稱的約定是什麼時候建立起來的,沒人知道,但在市場建立的最初,還不算規範,市場份額也不算大的時候,這個約定很大程度上保護了本地銷售商的利益,也有效促進了本地的養殖業、海產品銷售行業的發展。
濱海市民風強悍,也試過有外地客商不知就裡直接進場找那些送貨出來的養殖戶,想跳過市場銷售商直接交易的,但無一例外都遭了意外,不是汽車車胎被人扎破,就是人莫名其妙被打,甚至來運送海鮮的車被死死堵在車場裡動彈不得。
試過幾次本地人的手段後,外地客商也明白了規矩,之後老老實實跟市場裡的中間商交易,再沒人敢壞了市場裡的規矩。
這次蘇易直接和外地商人交易,算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韙,市場裡的銷售商紛紛惡言相向,龍四趁機煽風點火,說不給點顏色蘇易看,他是不知道馬王爺到底長几隻眼。
所以,當省城的水產商直接開車到南洲島上和蘇易交易的時候,龍四派了人在碼頭上候着,等車剛出渡口大門,就被砸了個七零八落。
省城的水產商大驚之下,打電話給蘇易求救,蘇易讓自己的頭號馬仔大傻帶着弟兄拿着傢伙坐飛艇趕到市區,和龍四的頭號馬仔辣椒講數。
倆人都不想再見面,只是通過大哥大遙控兩個馬仔,讓他們談。龍四還是那個條件,蘇易往後的九孔鮑魚只能給龍四代理,價格方面龍四不會讓蘇易吃虧,但蘇易也不能獅子大開口。
九孔鮑是蘇易的寶貝,本想借機大賺一筆,本身就不想輕易讓龍四一個人染指,現在既然連自己客人的車都砸了,真實是可忍孰不可忍,哪會鬆口?
兩幫人在海鮮市場門口附近的大排檔裡談了將近倆小時,愣是沒結果,最後成了大傻和辣椒兩人的私人恩怨,談海鮮成了談江湖恩怨,一言不合,大家都帶着傢伙,就幹了起來。
事後,兩方人馬都被逮進了派出所,而蘇易和龍四都找了關係去講情。他們是典型的白手起家,在社會底層做起,很明白在華夏國這種人情社會裡,關係代表着什麼。平常養着馬仔不說,自然也養着一些關係戶,官員的親屬甚至官員本身。
出了事,這些關係就派上了用場,倆人居然心有靈犀一樣找到同一個人,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許寧對於這小夥子的身份並不清楚,只知道人家都叫他毅哥。這人果然厲害,一出面,解放派出所當晚就放了人。而且在位年輕的毅哥的牽線搭橋下,蘇易和龍四兩位冤家都做到了一起,最後談妥了九孔鮑的生意。
林安然聽完,想了想,問道:“這毅哥,姓什麼?”
許寧歪着腦袋想了半天,不太肯定說:“好像姓王,還是姓黃……不清楚了。”
林安然心裡頓時亮堂了,肯定不是三劃王,而是大肚黃,在臨海區要讓一個派出所低頭,最直接的就是找黃大海,如果不好直接找黃大海,找黃大海的獨子黃毅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和事佬的身份呈現出來,一切的疑團都迎刃而解,調查組各人之前奇奇怪怪的行徑,也一一找到了解釋。
林安然想,對於吳永盛來說,於公於私,都很希望將這案子查清楚,最好能牽涉到黃毅。兒子有涉黑問題,有違法行徑,作爲臨海區常委、公安局長、政法委書記的黃大海,自然脫不了干係。市局甚至會出面協調,讓黃大海換一個區工作,雖然黃大海最終的人事權還在臨海區,不過出了這樣的事情,作爲市局的建議,臨海區還是不能拒絕的。
可是既然黃毅出面讓龍四和蘇易談妥了,爲什麼臺商忽然又冒出來告了一刁狀?
這件事,林安然也進行了一次揣測。雖然蘇易和龍四談妥了,但是臺商估計內心是不服氣的,從臺商的角度看問題,覺得這事肯定不公平,而且臺商做事不像大陸人凡事都要考慮別人的關係網之類。至少剛進大陸做生意的臺商起初並不是很懂大陸這一套生意經。
憋了一肚子氣的臺商是怎麼學會到統/戰部告狀,將案子直接呈到市委主要領導的面前,背後鐵定有高人指點,否則臺商連去哪個部門投訴都不清楚,甚至跑到所謂的信訪辦,將這件事弄成信訪案件,按程序批轉到臨海區,然後就成了投在池塘裡的一顆小石子,一個漣漪過後就無聲無息了。
但是通過統/戰部,直接呈給市領導,有了市領導的簽名指示,事情就變成直接向市委交待彙報,不會成爲無頭公案最後不了了之。
這一招,誰教的?林安然不清楚,也懶得去猜。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問清楚黃毅在兩夥人之間扮演的角色,如果純粹是一個和事佬的角色,那麼自己就容易脫身。沒有欺行霸市,這個調查組就可以解散了,事情可以蓋棺定論。至於黃毅講情,將刑事案件變成了治安案件,這是黃大海的家事,他是公安局長,應該由分局紀檢部門出面調查。
林安然問許寧:“你說的那個毅哥,有沒有參與到龍四的生意裡?有沒有在裡頭分得什麼利益?”
許寧想了一下,搖頭說:“我沒聽說過,但是龍老闆怎麼酬謝毅哥,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個馬仔。”
林安然想想也對,以許寧的身份,他應該不會接觸到龍四和黃毅之間的秘密關係,所以他連黃毅的真名都弄不清楚。
對於黃毅,林安然是認識的,而且還有過一段友誼。
林安然小時候在區府住平房,那時候樑少琴剛從野戰醫院轉業回來,在臨海區當了個普通的幹部。當時分局沒有建自己的宿舍,很多分局的警察也在區府的宿舍裡住,黃大海就是其中一個。
黃大海是臨川人,林安然的父親林越也是,大家算得上是老鄉。黃大海家有一兒一女,兒子就是黃毅,大家是鄰居,又年齡相近,自然就經常一起玩。由於林安然大黃毅兩歲,後者一直叫他安然哥哥。
林安然當兵後,就沒怎麼和黃毅接觸了,聽說後來黃毅去了省公安學校唸書,回來後沒有進公安局,一直想做生意,至於具體情況如何,林安然自己也不知道。
他忽然想,要不然,自己先找找黃毅,問問他有沒有參與到事情裡來。但是又不能帶回派出所,否則吳永盛看到了,黃毅反倒就成了大麻煩。
打定主意,林安然決定先找到黃毅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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