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崢接過來,一看,愣了下,安姑娘?
聲音先傳過來,熟悉的聲音如涓涓溪流流入人心底,沈祭梵微微一怔,沒出聲,倒是立着耳朵仔細聽得仔細。舒榒駑襻魏崢當即趕緊開啓屋內衛星裝置,將國內的畫面接上大屏幕。在連接時候有些手忙腳亂,手機視訊被不小心掛掉。
細軟的聲音戛然而止,沈祭梵微愣,冷哼了聲。魏崢背上一陣冷汗,即刻道:
“即刻就好即刻就好……”
着說已經啓動衛星裝置,將國內的錄像截取過來,安以然的臉清晰的出現在投影儀上。連上帶着謙和的微笑,語速快而不急,節奏把握得極好。眼裡光芒乍現,瞳孔深處是前所未有的自信,笑容始終如一。
她展示的方案倒是有不少亮點,解析也很贊,詳略得當,把握了主線,在重點部位着重闡述。她的講解顯然是外行人的解析,不過正因爲如此,她才能把投資方想看到的亮點講得更清晰,才能把握整個設計的節奏。
如果是設計者本人來闡述,或許沒有她表現得好。因爲設計者本人會極容易走進誤區,自己一筆一劃設計出來的,當然想盡可能全部展示給衆人看,這樣就忽略了重點,各個地方着墨同樣多,就會誤導觀看的人,哪個纔是重心。
安以然是外行,安以欣的案子中有不少出彩的地方,她就着重往精彩處講解。或許帶過很多,但她將整個設計方案講活了,給人全是精彩的記憶亮點,而不是前面幾十個方案的一片模糊。她講完,幾乎人都能說出三人行這個方案的特色。
安以然講完,等着投資商發問。投資商關心的都是極現實的問題,比如這個案子可行性有多少?低於百分之七十的案子向來不在考慮之內,再有就是預算和工程時間。因爲是要配合世紀新城的建設,這時間上就必須得配合好。
好在這些問題設計部的人都提前終結出來了,安以然對答如流,在一片掌聲中鞠躬致謝,然後款款走下臺。
下臺時明顯比上臺時爲她側目者多了,緩緩走進入席中穿過中間階梯走道,那簡直就是一道風景線。掌聲持續在她落座後才漸漸停下來,大概來競標的公司都紛紛開始查着三人行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公司是從哪冒出來的。
出現得悄無聲息,想來是早就做好了準備今天在業界一舉成名。三人行公司規模比不得業內大公司大集團,可拿出來的方案卻能輕鬆幹掉幾十個一舉突出重圍,這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再加上令人眼前一亮的講解人,根本就沒有不令人側目的理由,知道主持人報幕後下一家競標公司的人上臺後衆人才拉回神去。
安以然坐下時大大的吐了口氣,伸手在臉頰兩側可愛的扇風,緊張死她了!
“頭兒,我崇拜你!”小趙兒立馬探頭過去腆着笑說,一邊伸手繞過她脖子伸手握着她肩膀給鬆着肩,賣力討好着,熱情服務着。
策劃部人都高興得不行,他們覺得有膽子站上去就已經很不錯了,纔不關心競標成功與否,壓根兒已經不聽臺上講什麼,都七嘴八舌的問安以然。
安以然腦子到現在都還在嗡嗡的響,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她已經把稿紙帶上去了,就怕中途會緊張,舌頭打結或者忘詞的情況,都想好了再不濟就算照着念,都要念完才能下臺。可她站上臺那一刻,或者說,從她起立那一刻她就已經不再怕了,沒相別的,就想着反正這麼多人也都不認識,就算說不好,也沒什麼可丟臉,她是外行嘛,情有可原。
小助理抓着安以然的手也給鬆着骨,按摩着,邊說,“助長我看你可鎮定了,你怎麼做到當着這麼多人話說得那麼流利?我念書的時候別說演講了,我就是站在全班同學面前說話都結巴,組長,你是我心目中的新晉偶像。”
安以然大口吐着氣,心底還在打鼓來着,平復着波動呃心,良久才說:
“其實我很緊張,真的,我的手一直在抖,你看,現在還在抖,可不知道爲什麼一點也不怕,我還大膽的對看了投資商。”自己想起來都覺得神奇。
明明緊張得手抖,可說出來的話竟然異常平穩,她這也該算是本事了吧?
安以然的一舉一動全全落入旁人眼中,就連顫動的睫毛極細微的煽動都被人看得清楚。舒默一直盯着安以然看,回過神來時一驚,他竟然盯着老大的女人看了這麼久?還這麼專注?這是怎麼回事?
遠在海外的一頭氣氛很壓抑,魏崢偷看了眼沈爺難看的神色暗暗心驚。
良久,沈祭梵指着屏幕上,那雙手捏着安以然雙肩的臭男人說:
“他是誰?”
魏崢心裡一“咯噔”,果然猜得沒錯,老大介意了。快速調着國內傳過來的資料。沈祭梵雖然放手讓安以然自己去鬧,但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的。哪天做了什麼細緻每天幾點下班,幾點上班。資料每天準時傳過來,都由魏崢過目,大致掃一遍,沒有特別重要的事都壓下不上報。
包括霍弋的出現,把安姑娘騙得團團的野狼等等,魏崢都知道,但這些都不是大事,所以都壓下了。魏崢所謂的大事,就是人身安全。
沈祭梵早就說過,除非有危險,其他時候讓她自己去四處轉悠,總得在他把她擰回來之前讓她鬧個夠,往後纔會聽話。免得她日後開口閉口都跟他講自由。
魏崢快速的刷着資料,極快的過濾出有效信息,一一上報:
“這人名叫趙曉玲,年齡二十四,應屆畢業生。是國防部副部長趙長理的兒子,母親劉志蘭是鑫達食品公司的董事長,也正是他攛掇安小姐轉向做策劃……”
魏崢把趙曉玲這個人分析得極透徹,說了不少卻沒說出沈祭梵想聽的。
魏崢話落等着沈祭梵的話,沈祭梵氣息陰沉,終於不耐煩的出聲道:
“他的目的。”
魏崢微頓,再次刷了一遍所有信息源,試着說:“資料顯示,趙曉玲是不滿意父母給他安排的路所以才離家出走。至於到了安小姐身邊,這應該偶然。”
偶然?沈祭梵不相信任何偶然,左手三顆鐵球滾動的速度即刻加快,“再查!”
“是,爺!”魏崢應道。
沈祭梵目光微合,看着屏幕的表情生動的年輕臉龐,心底又緩緩柔柔的化開。讓魏崢關了屏幕,側身走出門。他是時候回去了,可不能讓她把心玩野了。
沈祭梵在門口頓了下,淡淡出聲道:
“如果沒有特別的出挑的案子,就用這個吧。”也難得她這麼上心做一件事,這點他當然要給予肯定。案子確實有出彩的地方,倒不是沈祭梵一味在偏袒。
魏崢頓了下,當即應道:“是!”
…
競標會現場,競標方案已經全部展示完,現場除了投標公司的主創人還在等結果外,其他人都陸陸續續離開。三人行設計部的也走了,就剩策劃組的還在。
安以然倒是看得很開,中了是三人行的幸運,不中也沒什麼好遺憾的,畢竟業內這麼多家公司都在,不乏好的作品,靜等結果。
競標結束就已經六點了,策劃組的人坐不住,個個都喊餓了,安以然讓小趙兒帶他們去吃東西,然後送他們回去,她自己等結果就是。小趙兒不放心,問:
“老闆什麼時候過來?我們等老闆過來再走吧,你一個人我們可不放心。”
安以然看了看時間,她手機是新換的,補辦的號碼。原來的手機一直找不到,她不得不換新手機,很多業務上留的是她的號碼,她總不能鬧失蹤啊。
“你們先走吧,老闆很快就過來。”安以然笑笑說。
小趙兒看看其他人,最終點頭,千萬交代了她別亂走等着老闆過來,這才領着衆人離開。
留下來的都是各大公司的高層,就算開商業晚會來的都不一定有今天棄。這樣的場合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外交很重要。安以然雖然也很想幫三人行拉幾個盟友,可她不善言談,又是外行人,就算人肯搭理她,她也沒話可聊。
倒是有不少人還是注意到她了,看她之聲一個人,都紛紛上前說話,主動攀談。安以然一一握手,簡單的迴應着,不敢深入談論專業性的東西,怕說錯丟了三人行的臉。倒是大家對他們的方案很感興趣,安以然見大家都在談論競標方案的事,心裡才稍稍放鬆了些,至少說這個她能說上一兩句。
一小時後結果出來,三家公司盛豐,齊氏和三人行的方案待選,投資方需要再深入商討才能得出最終結果。其他公司的人可先行離開,三人行暫時被認可,安以然身邊的業界高層都表示祝賀,安以然耐着心跟周圍的人做着官方的互動。
半小時後,最終結果出來了。方案選的是盛豐公司的,安以然雖然早就料到,可心裡還是有些失落,因爲她覺得自己表現不錯,而且她很相信安以欣的實力。她看得出來投資方大部分人都很讚賞他們公司的設計,可還是落選了。
起身走出會場,往洗手間去。礙,沒中也好。中了還有些麻煩,安以欣不在公司,她的設計誰都沒辦法深入的。安以然想她就是來宣傳三人行提高業界知名度的,這已經是額外收穫了,也算是沒白來。
轉進極長的走廊,這會場標高極高,與會場政廳齊平,擡眼望天花板那是段遙遠的距離,走廊兩邊是能嵌出清晰身影的亞克力光板裝飾,透亮,地面同樣是大理石拋光,就是踩上去三百六十度都能照出人影來那種。
安以然微微擡眉,並沒被震撼到,而是感到有絲恐懼,人比建築物對比極強烈。大概設計師在設計這棟建築時,就想表達出人與物的的差距。
安以然問了好幾個人才問出來衛生間在哪邊,剛轉個道,撞上謝豪。安以然微微皺眉,沒準備搭理他,徑直往前走。
謝豪卻快速上前幾步,拉住她手腕,低聲道:“我沒想到會是你來,你今天的表現很好。”
“再好也沒有中標。”安以然甩開他的手,微微側身,謝豪身前的名牌是“盛豐”,安以然目光微微掃了眼,笑了下:“原來是輸給你了,真是不開眼啊。”
轉身離開,原來盛豐就是謝豪開的公司,爲什麼是謝豪呢?安以欣知道輸給謝豪,會不會心裡好受點?安以然搖了下頭,算了算了,事情應該就此告一段落,設計部的事她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不容易,她還有自己的事要忙。
謝豪又跟了幾步,問道:“我以爲會是你姐來,你的專業是動漫。”
“我姐失蹤了,所以,如果你還有點良心的話,就請默默祈禱我姐能早點回來。”安以然冷冷出聲,忽然回頭看向謝豪驚訝的表情,微微虛合着大眼,猜疑道:“還是,我姐失蹤,跟你有關係?”
謝豪一愣,直覺得她這話荒唐,半晌道:“然然,天地良心,我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她,你覺得會跟我有關係?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做世紀新城的招標方案,除了博物館外還有個世紀商城的案子,你也是深入準備過的,你應該知道在這期間沒有任何時間和精力去顧忌別的人和事。我自己忙得連喝水都沒時間,怎麼會…”
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安以然已經沒了聽他說話的興致,轉身往前走。謝豪跟來,安以然回頭瞪他:“你別跟着我行不行?我去衛生間你也要跟着嗎?”
謝豪微微一愣,即刻好脾氣笑道:“好,我不跟了,但是,你得聽我一句,衛生間那邊,就是我剛纔出來那邊,你現在這是離開會場的通道。”
“啊?”安以然下意識出聲,剛纔那人不是說沿着廊子一直走嘛,逗她玩呢?
“要你管?”有些窘,瞪了謝豪一眼,轉身時候撞開人踩着高跟鞋瀟灑離開。
安以然七繞八拐總算找到地方了,進了隔側,外面盥洗臺有放水的聲音,幾個女聲在談論這次競標的內幕。安以然聽了會兒,大概聽出來一個是投資方的女助理,一個是齊氏來參加投標的,聽談話方式應該是舊識。
“這次競標原本是那個以‘水’爲概念講究博物館整體線條的方案勝出,這是八位投資商裡有六位都贊成的,可最後送到舒先生那,直接否了,選的另一個。”
“你說的是那個剛成立的公司競標的方案?是叫‘三人行’那個?”
“什麼公司我倒沒太在意,我就記得那個案子是以水爲構想,我覺得建築無論從外觀還是內部技術的應用,都是無可挑剔的,那個設計者將來必成大才。”
“以水爲構想,那就是那個叫三人行的新公司了。你說的舒先生爲什麼會否認?其實我們總監也很看好那套方案,盛豐會中,我們都很驚訝。”
“這誰知道?或許,盛豐跟舒先生有什麼交情吧?誰讓舒先生代表的是沈爺?就算投資商全票通過的方案,只要他一句,最後還是得算了。”
“沈爺?那個神秘的家族,沈家有人在國內?”
“這不清楚,我也是聽人說起的,反正那位爺的事誰也不敢多猜測,只是偶爾聽我們楊總提過,舒先生接替魏先生,如今在京城代表的就是那位大人物。”
“怎麼沒看到那位舒先生在,還是他沒出現在政廳……”
高跟鞋踩着地板的聲音漸漸消失,談話聲有也隨着消失。安以然本來還心平氣和的,這一聽竟然是潛規則上位,立馬不淡定了。憤怒着一張臉從隔側走出來,匆匆洗了把臉,整理了下自己快步走出去,她必須得向投資方要一個說法。
先前還沒聽出所謂的舒先生是誰,可一聽沈爺猜也猜到舒先生指的是誰了。該死的舒默,他不看在他們好歹算認識的份上幫她就算了,他竟然還故意針對她。明明他們的方案就已經有勝出的希望了,就因爲他一句話就成了盛豐,憑什麼?
安以然走出衛生間,舒默就擱外頭站着呢,以前絢爛的寶藍色頭髮如今更拉風,變成了火紅色,遠遠看去他那頭頂上就跟着火了似地。靠着牆面站着,挑着絲放蕩不羈的笑容說:“安小姐,還真是你呢,還以爲認錯了。”
安以然咬咬牙,前後左右看看,沒人,立馬衝上去抓着舒默衣服低聲質問:
“你說,爲什麼不選我們公司的方案?我們的方案哪裡不好了?你別想騙我,我都知道了,明明有六個人投資商都選了我們公司的,可就因爲你一句話…”
舒默慢搭斯里的伸手擰着安以然袖子的一丁點布料,就跟多捏一點都嫌棄似地,擰着扯開她的手,緩緩出聲道:“我也是秉公辦理,你要明白我身上的重任。”
“呸--我信你纔怪了,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不然你就得重新宣佈結果,明明就該是我們公司的方案中標,你重新宣佈!”安以然怒氣衝衝的嚷道。
舒默揉了下耳朵,雙手往褲兜裡插,神情那叫個隘意。看得安以然直咬牙,舒默挑挑眉,挑着絲邪笑卻正兒八經的說:“這可不成,我不能假公濟私。”
“假公濟私個毛線!”安以然氣得不行,“明明就是你開了後路你還擺出一副正大光明的樣子,誰信你啊,你要不重新宣佈,我就告訴沈祭梵,說你潛規則。”
舒默愣了下,不是吧,姑奶奶,這也值得往上面捅?還打小報告?
安以然就猜到他怕沈祭梵,這下氣焰長上去了,又抓着舒默衣服不鬆,必須要一個結果,要不然並列第一都成,就是不能輸給盛豐。
舒默目光幽深深的看着她說:“我勸你最好放手,不然……”
安以然仰起羊脂玉頸,擡起纖柔下巴氣勢洶洶的打斷:“我纔不然呢,你不重新宣佈結果,我就告訴沈祭梵說你……啊,啊哈……”
話還沒說完呢,嚇得安以然當即鬆開舒默的衣服尖叫着後退,這人怎麼這麼變態,他衣襟裡竟然鑽了條蛇出來,翠綠翠綠的:“你,你,身上有蛇……”
話都結巴了,臉色瞬間死灰一片,瞳孔大大撐開着,警惕着舒默。
舒默邊笑邊把衣服裡兜着的蛇抽了出來,纏在手臂上,一手握着蛇頭下頸部七寸位置,正好能看到蛇頭在空中活動自如的遊弋。一步一步接近安以然,慢搭斯里的說:“這可是我養的寶貝,還有條更大的大花蟒,張開血盆大口能吞下三個人那種的,改天你可一定要去瞧瞧。別躲呀寶貝兒,它很聽話的,最多不過就是咬你一下,又死不了人的,血清我都隨身帶着,放心……”
“你這個變態……”安以然一步一步後退,被舒默逼得直轉圈圈,抖着聲音從舒默身側鑽了出去,一鼓作氣跑了出去。
蛇對她來說是恐懼是最大的,她就沒看到別的,就看到那兩隻綠幽幽圓溜溜的眼睛了,那個東西半夜能忽然出現在腦中,弄得幾天都睡不好覺。
一口子蒙着頭跑,竟然跑出了會場,站在偌大的中央廣場上,風呼啦呼啦的颳着,天都快黑了。這個天兒一邊這時候颳風,白天穿短袖晚上出門就得加棉襖。
安以然跑出來看着人來人往的人,一時間那個委屈。本來她今天是突破了自己覺得自己是一個大進步,開始往知性方向走。可沒想到被舒默一條蛇又嚇回了原形,想着幾小時前臺上的光鮮,可此刻的狼狽,安以然忽然蹲下來抱頭大哭。
一哭起來就沒玩了,這些天的勞累,工作上生活上受的委屈都化成了眼淚全部宣泄出來。到底是人在這時候是沒什麼思考能力的,怨死舒默了,拿着電話直接往沈祭梵那撥去,她就要打小報告,不認錯不算還拿蛇來嚇唬人,太沒天理了。
安以然記住的號碼就是沈祭梵爲她單獨準備的,一直在魏崢手上。西班牙此時正中午,沈祭梵此刻正陪着侯爵夫人餐後閒聊。
侯爵夫人出身王室,加入婭赫侯爵,是如今的侯爵夫人。夫人極其愛這個兒子,一生所有都寄託在他身上。鬥丈夫,鬥族人,鬥王室,直到看到自己的兒子坐上家主的位置這一生才停止爭鬥,退居二線。
“這是來自中國的龍井,我親自煮了,聞着這香味很清爽,艾瑞斯,你也嚐嚐?”侯爵夫人向來指不沾碰任何俗物,卻能爲兒子親手煮茶,做早點。
艾瑞斯·婭赫是沈祭梵的名字,在家族中勝出坐上家主之位之日被女王親授以公爵之位,其位高於父親婭赫侯爵。婭赫家族便是指侯爵公一族,而沈祭梵位及公爵,倒是直接凌駕與婭赫侯爵一族,獨佔鰲頭。
沈祭梵微微點頭,接過茶杯聞香,抿了口。沈祭梵偶爾喝茶,茶藝是需要仔細名品才能越品越有味道。他向來時間緊湊,做不來這等雅事,所以也就喝個無聊罷了。
侯爵夫人雖然外行,這茶几上的茶具倒是頗爲齊全,據說是來自中國的一位商人送的,夫人因爲兒子喜歡迷戀東方文化,所以便欣喜接下。
夫人退居二線之後便經常開舞會召集王公貴族的夫人名媛們相聚,有一次就舉辦了個品茶會,衆家夫人小姐都在她的帶動下有模有樣的學着。
夫人煮茶的茶藝是遠從東方請來的茶藝大師親自教的,所以她的動作如今已是嫺熟,燙了杯子再倒茶,語速極緩道:“婭菲爾明日便來,你可得見見。”
沈祭梵微微擰眉,魏崢在他對面晃了下手,沈祭梵擡眼就看到魏崢手裡的電話,無疑,那是專屬那個人的來電。當即起身,漫不經心應了句:
“夫人,明日我將去Z國,那邊有重要的生意要談。請原諒,我接個電話。”
沈祭梵大步走過去,接過電話避開人接通,一接通就聽到傷心欲絕的哭喊聲。
安以然傷心死了,等待的時間是最磨人的,本來就覺得自己委屈了,結果沈祭梵還不接電話,一接通連聲的抱怨:
“沈祭梵你怎麼才接電話呀,你怎麼才接啊?我都要氣死了,你們公司的舒默潛規則,本來我們公司的方案已經通過了的,可他開後門,讓盛豐的中了。沈祭梵,你是老闆,你要給我一個公道,你說他是不是不對?還有,還有他身上藏了條蛇,還說要把帶到能張口吃下三個人那麼大的蟒蛇那去,你別用這個人了,實在太壞了。你不要以爲我是在背後說他小話,我也是爲你擔心,你說身邊有個居心不良的人,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呀,對不對?礙,沈祭梵,沈祭梵聽沒聽呀?”
沈祭梵那邊已經好整以暇的坐下了,帶了藍牙,手機扔在桌面,手裡晃着猩紅的酒,側頭對魏崢說了句:
“接通舒默。”魏崢點頭,啓動衛星裝置。
對面安以然沒聽清楚,連聲反問:“沈祭梵你剛說什麼?沈祭梵,礙,你說話礙,沈祭梵,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你別用舒默,你把他開了吧,這個人壞得很。我是爲你好,而且,我就懷疑我的錢就是被他搶了,你知道嗎?”安以然頓了下,四周看看,再小聲繼續道:
“你知道嗎?我今天看舒默頭髮變成紅色了,這明顯就是心裡有鬼才換掉顏色啊,對不對?我知道我這樣說你又會偏向他,算了算了,礙,你說話礙!”
中央廣場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中間有一圈圓石墩堆砌在地面,打磨得很光滑那種,不少人逛街累了就坐在上面休息。安以然覺得太涼,就蹲在一個石墩子旁邊打電話。舒默就擱她後邊站着,她那話吧,是一字沒落的漂進了她耳朵。
沈祭梵那邊很快從舒默那截取了安以然此時此刻的樣子,笑意漸漸爬上嘴角,現在這小樣兒可比下午神采飛揚的模樣差遠了去了,今天還真是給了他驚喜呀。頓了下應話道:
“我在,要聽我說什麼?”聲音略顯低沉,醇厚而令人迷醉。
安以然睜着大大的眼睛,臉上還掛着未乾的眼淚,一聽他說話就炸毛了,立馬嚷嚷起來:“我剛說了那麼多,你都沒有聽,沈祭梵你太過分了。”
又一通哭,沈祭梵聽着她的聲音,看着她的臉,這感覺就跟小東西在他身邊嚷嚷一樣。過了一段清心寡慾的日子,他這是迫不及待要還俗了。
“嗯,聽了,除了舒默之外,就沒別的話說?”沈祭梵低低的應出聲,那聲音,溫柔到一個程度,只是安以然那神經大條的沒聽出來。
安以然一邊擦眼淚一邊搖頭,想着他又看不到,又應出聲:“沒了。”
“那就這樣吧……”沈祭梵說着是要掛電話的意思,安以然立馬急了,匆匆出聲道:“你別掛,你等等,沈祭梵,沈祭梵到底會不會開除舒默啊?”
“開,找個時間就把他開了,嗯?”沈祭梵帶着絲笑意,低低說道。
安以然點頭,頓了下又說:“那我們公司的方案呢?本來就該是我們中的,你就用我們公司的方案唄,我保證是真的很好,我姐姐以前拿過國際大獎的,絕對比盛豐的方案強,你要相信我。而且盛豐的方案我也看啦,沒有我們的好礙。”
沈祭梵接過魏崢遞過來的電腦,簡單翻看了兩個方案。三人行的方案是有出彩之處,不過太過優雅,不夠大氣,與世紀新城的配合欠缺了些,單說方案的話,三人行拿出的方案是不錯的。盛豐的方案勝在整體性強,出彩之處就一兩點,而且能跟世紀新城融入。
大概還是因爲設計者是男人和女人的原因,女人仔細,將就面面俱到,所以三人行的案子有不少可取之處,亮點不少,可以說處處都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欣喜。而男人更注重整體,着重功力鑿其中一兩處細節亮點。所以盛豐的案子較爲大氣,整個方案一氣呵成,細節不多,卻不得不令人側目。
舒默本身也是涉獵這方面的人,沈祭梵自然相信舒默的眼光。如今粗粗翻看兩家的案子,他沒話可說。倒不是不能順着她,他之前就說了,如果沒有別的特別出挑的,用她的也無妨,可現在看看,只能算了。
“方案的事,就這樣,這事是舒默在處理,你如果有足夠的理由,可以找他談談。”沈祭梵並退步,這人本來原則性極強,當然不能指望他給什麼說法。
安以然忽然也怒了,出聲嚷嚷道:
“沈祭梵你壞死了,你就是偏向你自己人,你一點也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你知道我爲了準備這次競標多少晚上沒睡着嗎?你知道爲了這次競標我們全公司做了多少努力嗎?你們就一句話把我們的勞動否定了,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有。呵,我知道,潛規則嘛,大哥說競標的公司都會在私下請投資商喝酒什麼的,有的還會送上女人,就爲了拿下投標,你們是收了盛豐好處了吧?所以才選他們的,別以爲我不知道,沈祭梵,我以爲你不一樣,我真的,看不起你,再見!”
安以然一通吼完,“啪”地一下掛斷電話,狠狠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有什麼好哭的?不就是個破項目嘛,她們不稀罕!
站起身,因爲貧血所以有些暈眩,安靜雙手抱頭,閉緊了眼睛,好大會兒眩暈感才消失,睜開眼時舒默就擱她眼前站着。安以然一愣,立馬往後大步退去,伸手橫在身前,急急出聲道:
“你,你別過來哦,我會喊人的,你別過來--”
安以然嚇得立馬轉身跑,鞋子卡得腳趾疼得她額頭冷汗直冒,一邊跑一邊罵着“舒變態”“變態舒”,隨身帶條蛇出門,神經病!
安以鎳的車沒有開進會場直接在路口停着,安以然這時候才接通安以鎳的電話,趕緊又往路口跑,安以鎳在那邊等她。安以然跑過去,上了車:
“大哥,你怎麼纔來啊?”
“對不起,來晚了,陪客戶啊,我先走總是不好。等久了吧,先去吃點東西再回家吧。”安以鎳笑笑說,半點沒把她的抱怨放在心裡。
安以然嘆口氣,搖頭,“都已經餓過頭了,現在不餓,還是回家吃吧。對了大哥,我們公司的方案,沒中……對不起……”
安以鎳從一開始就沒抱太大的希望,設計部的人同樣。這麼家有影響力的大公司在競爭,他們要中標,那幾率得只是多少分之一?不太現實的事。
公司誰都知道,可她一直往心裡放。也知道她是想幫以欣做點什麼,所以才那麼投入。他當大哥的,哪能在那時候潑涼水?
聽她說這話時候安以鎳沒所謂的笑笑,說:“再接再厲,我們還有上升的空間。再說,我還擔心你中標呢,你要是把標投回來了,以欣不在,誰接着做這案子?設計部的人哪個接得下去?”
安以然抓了下頭髮,吐了口氣,笑道:“好吧,我做了件讓大家寬心的事兒。”
*
安以然跟小趙兒在霍弋那殯儀館轉悠,臉上毫無波瀾,可內心不平靜得很。這裡,簡直堪比高爾夫球場,佔地甚廣。安以然明顯表示疑問這廝是怎麼中從國家土地局批下來的這塊地,這麼好的地兒,開殯儀館,是不是太磕磣了?
“頭兒,還是你跟這爺說吧,我跟他溝通上有問題。”小趙兒滿臉漲紅,頓了下氣不過,轉身又對着安以然說:“霍先生非要在開幕那天請上上百號人來哭,開業禮上煙花爆竹滿天響,就算哭死個人去也聽不見啊?再說了,誰家開業請人哭的?這不是硬把我們家的名聲都給丟了?”
安以然瞪大眼睛,這是個什麼道理?正好那邊霍弋三步一搖五步一擺,搖曳身姿的朝她走來,打老遠就說:
“兔子,你那助理簡直太沒水準了,他竟然把我的構思全部否認,沒眼光沒水準。爺懶得跟他說一句,你趕緊的,我們倆好好溝通溝通。”
三兩步走近安以然身邊,單手繞過她脖子纖細的臂膀直接搭安以然肩頭,安以然被他一壓,身子當即一矮,小趙兒立馬上前扶了一下,嫌惡萬分的推開霍弋打在安以然肩膀的手,怒道:
“去去去,誰讓碰我們頭兒的?你小心我跟你急!”
“嗨喲呵?跟我急?你小心爺讓你做不成男人做一輩子人妖去,你還不知道我最喜歡乾的勾當吧?就是把瞧不順眼的男人變成不男不女的人妖,怎麼着,想試試不成?”霍弋狂妄自大的一通吼,臉上綻放出一朵大大的妖冶笑容。
安以然翻翻白眼兒,這都能吵起來?她還真沒看出來小趙兒跟霍弋倆竟然這麼不對盤。
當即站兩人中間,一邊推一下怒道:“煩不煩呀?還有完沒完?”
轉臉看向霍弋,手上新翻了一頁白紙,拉着臉問:“說吧,你都想要些什麼,我們會盡量配合。”
霍弋立馬笑開了眉眼,挑眉看向小趙兒:瞧瞧,這纔是做大事兒的,得乾脆!
“我就想在開業當天儘量向人們展示我們家的專業,哭是挺重要一茬兒,你必須給我把這個橋段安排進去。我得讓人聽到我們的人哭得是多麼專業你說是不?還有,我想把各種套餐的禮儀都走一遍,得讓人清楚知道我們這些套餐裡面都有些什麼,這大家清晰直觀的定位,這樣才能在家裡死人後選擇用那個套餐合適啊,兔子,你覺得我這想法怎麼樣?”霍弋笑得眉飛色舞。
安以然仰頭看了霍弋,這廝其實對這件事挺上心的,只要用心認真做一件事情,這種態度都是值得人尊敬的。
點頭:“不錯啊。”
霍弋高興了,小趙兒驚訝了,三兩步跑安以然跟前說:
“不是吧頭兒,你想砸我們三人行的招牌嗎?你想做了他這案子後直接關門大吉是嗎?”小趙兒氣得直咬牙,這簡直就是毀三觀的十二點,誰看不覺得這是一場瘋子跟神經病在瞎倒騰?
安以然很詫異小趙兒這麼激動的反應,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小趙兒這樣呢。忽然眉眼彎彎笑,說:
“不會啊,怎麼會呢?霍先生想給來賓展示各種套餐的禮儀模式,這很簡單啊,不一定要現在演練,這時間也來不及不是?提前拍好啊,拍成片子,還能把場面弄得漂漂亮亮的,往好的美的角度取景,拍一條片子開業當天往大熒幕上一放不就完了?哭嘛,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插個小段子,甭管合理不合理,輕鬆歡騰還是怎麼樣,只要中間讓人往臺上一站,哭上一段就行啦。”
小趙兒瞪大眼睛,瞠目結舌,頭兒腦袋什麼時候變聰明瞭?
霍弋連連點頭,對提前拍成片子他是相當贊同,“好好,就這麼來,小兔子,看不出你還真有點腦子。”
安以然扭頭瞪他,兇巴巴的出聲道:“閉嘴!不準再叫我兔子!”
這廝就這幾天來幾乎沒天都給她換個稱呼,她有名字的好不好?她哪裡像兔子了?
霍弋妖嬈的蓋了下脣,表示收回剛纔的話。
安以然收回眼神兒,霍弋用傳說中的五星級喪宴款待了他們,安以然對這食物頗爲滿意,雖然是齋菜,味道極好。雖然她不知道五星級口味是個什麼樣的,可這些菜都不錯,連豆腐都入了味的。
倒是小趙兒一直在挑嘴,這不成那缺點兒,這個色兒不好,那個味兒不對。
霍弋中途呲着牙涼颼颼的說了句:“再廢話,我就讓人把你鳥兒給剁了紅燒!”
“噗--”安以然一口豆花噴出來,有些許豆渣嗆入氣管,嗆得她連聲直咳。
霍弋立馬靠過去,拍着她後背低聲說:
“哎呀寶貝兒我說笑來着,不當真不當真……”
安以然咳過一陣兒總算好了,嫌棄的推開霍弋的手:“你想拍死我嗎?你能不能正常着說話?”
霍弋立馬坐得端端正正說:“我這不是爲了表示我對你的心疼來着?”
“鬼才要你心疼!”安以然瞪他一眼兇巴巴的吼道。
小趙兒一邊兒幸災樂禍,下午霍弋送兩人出去,還準備讓人開車送他們回去,小趙兒冷哼道:
“眼睛小不等於眼睛瞎吧?沒看到我們開了車來嗎?”
安以然無奈的翻了下眼皮子,好吧,跟她無關,她不說話,往一邊兒站去。
霍弋橫掃了眼小趙兒,暫時不跟他計較,送安以然上車,勾肩搭背的跟安以然套近乎:
“咱都這麼熟了,你得空多來瞧瞧我唄?我一個人守這麼大的地兒我內心寂寞啊,你瞧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就認識你一人兒……”
“得了,我雞皮子疙瘩都碎一地了,霍弋你能不能正常一點兒啊?”安以然擡眼掀他。
霍弋伸手往脣上以後,那話他收回。
安以然和小趙兒的車開了出去,在路口時候安以然往右邊看,愣住:魏崢?
正想打招呼,可已經紅燈,兩輛車往不同方向開走。安以然微微皺眉,後面坐的人是沈祭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