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她心裡想的不再是畫漫畫拿稿費養活自己,而是一種堅持,一種被需要被肯定的滿足,如果能這樣繼續下去,她也滿足了。
看着銀行卡上越來越少的數字,她淡然的笑笑,或許,她已經想到了最壞的打算,到她連去網吧的錢都沒有,連一桶泡麪都買不起的時候,她或許可以很勇敢的離開這裡,跟所有人揮手說再見。
如果上帝存在,上帝一定會嗤笑說:瞧,那個女孩多傻。
可是,誰也不能理解當一個人的世界都成黑色的時候,還有被需要的力量,那是種化腐朽爲神奇的力量。
她的漫畫點擊越來越多,留言也越來越多,安以然恍然大悟的才發現,這纔是自己的價值。
她喜歡畫畫,單純的喜歡。在公司也畫原畫,可一部動畫片確實幾百多的上千上萬人共同完成的,而現在不同,她照樣畫畫,一整部作品都是自己完成的,半點沒假借他人之手。
孫烙多少次安奈不住想從車裡衝出去,將她拖走,可最終都忍着沒動。
安以然整天不動,孫烙就遠遠的看上一整天,兩人都不吃不喝。安以然會在天色黑盡的時候收拾畫夾,揹着畫板走很遠去吃酸辣粉,這時候身後的孫烙就很想衝上去跟她偶遇。
可這時候她連錢麗都瞞着,會接受他嗎?孫烙剎住腳,再沒脾氣的人,也是有自尊的。
安以然吃了酸辣粉,一臉的滿足。
又起風了,北方就是這樣,一入秋晚上就特別冷,還起風。
把臉旁邊的頭髮順到耳後去,露出淡然恬靜的笑,走出小吃的街的時候安以然取了一百塊錢出來,看了眼裡面僅剩的數字,明亮的眼睛微微暗了一瞬,不過,也僅僅一瞬,又清亮起來。
就這樣過,還能維持一陣子呢,她笑笑,壓下心底的恐慌。
都說財不外露,安以然也沒想那麼多,取了錢放進錢包的時候順便數了數錢包裡剩下的零錢,低垂着眼匆匆走出小吃街,心裡還在合計一百塊加上錢包裡剩下的省着點花,應該夠一星期的。
可剛走出去,錢包還沒揣兜裡呢,早在她提款的時候就盯上她的人疾風一樣從身側衝過去,安以然肩膀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人也被撞開了好幾步。
壓根兒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她背上的畫夾子被撞開,落地的時候暗釦瞬間彈開,幾十張畫稿瞬間被大風“嗖嗖”地卷飛了出去。
安以然登時臉色煞白,一張張似被放飛的飛鳥一般在空中飛舞的畫稿在她眼裡鋪滿了一片。
“啊——”
安以然猛地腦子裡如爆炸一般炸響,慘叫一聲,眼淚下一刻飆出來,顧不得大街上疾馳的而過的車,就要衝出去追被吹散的畫稿。
“我的畫,我的畫……”
“安以然你先冷靜!”孫烙在出狀況那一刻就拔腿衝了上去,在她衝出街道那一刻將她死死抓住,而當下面前就一輛車從她身邊擦身而過。
孫烙緊緊拽住安以然,驚魂未定,安以然眼淚狂飆,對着孫烙連推帶打的反抗,什麼都不顧:
“我的畫,我的畫……你放開我,我的畫……”
孫烙的心一陣一陣的痛,安以然剛踏出一步又被孫烙大力拖回來,一把把她抱個滿懷,緊緊的箍着,怎麼都不放。
安以然放聲大哭,這一刻她的心真的想被剜了一刀一樣,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絕望滑過心底。
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安以然會傷心,會難過,卻從來不會在關心她的人面前表現出來,可孫烙已經兩次看到她這樣崩潰的大哭。
“別哭了,你不是什麼沒有,你還有我……”
孫烙心被人狠狠揪住,真的很痛。一手牢牢鎖着她,一手輕輕順撫她的背,一下一下,帶着愛憐和心痛的溫柔。
請告訴他,現在他能爲她做什麼?他該怎麼做?
“傻瓜,你還有我啊……”
孫烙眼眶眼眶赤紅,熱淚閃閃,說出的聲音異常輕柔,堅定而鼓舞人。
哭了大半個小時,安以然安靜了,讓孫烙放開她。
孫烙看看周圍,畫稿毫無蹤跡。放開她,安以然默默無聲的蹲在地上收拾畫夾,被吹走的是她今天畫了的兩卡畫稿,而在下面畫夾裡夾的卻是白稿和文字。
安靜的收拾着,心裡平靜的埋怨自己,爲什麼不把白稿放在上面呢?這樣被吹走的就不會是畫稿了。
她抱着畫夾子沒起身,咬着脣牙關在顫抖,眼眶又溼熱起來。她現在都生活一點要求都不敢有了,她只是想在離開的時候畫出好的漫畫而已,只是這樣都不可以嗎?
到底她爲什麼要被生活排斥得這麼徹底?
吸吸鼻子,畢竟孫烙在身邊站着,她不想讓他擔心,都那麼失態過了,真是難爲情啊,又被他看到最狼狽無助的時候。
“給你。”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身前想起。
安以然擡眼看去,一個小女孩臉上有着難過,似乎是爲她悲傷,大大的眼睛又亮又幹淨,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遞給安以然的是她撿到的畫稿。
安以然眼一眨,淚水雙滾,再也忍不住,又哭出聲來。
小女孩伸出手主動抱抱安以然,學大人一樣在她肩上拍拍,聲音還帶着奶氣:
“姐姐,我媽媽說,遇到困難就像喝苦藥一樣,苦過了就有糖吃,所以,別哭哦,我給你吃糖好不好?”
女孩把兜裡的棒棒糖遞給她,安以然雙手捂着嘴,眼淚一個勁的翻滾,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拼命的點頭,不斷的點頭。
困難就像喝苦藥,總有苦盡甘來的時候。
她接過小女孩遞給她的糖,手止不住的抖。
小女孩臉上浮起笑容,轉身跑了。安以然的目光趕緊追過去,小女孩跑到她母親身邊,那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年輕婦人,看她看過去,對她友好一笑,然後拉着女孩走了。
安以然忽然揚起大大的笑容,努力吸着氣,咽不下哽咽,揚起臉望着天,堅定的說:
“寧願笑着流淚,也不哭着說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