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聲響起，嚇得多蘭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瞪着眼，一隻手撐着沙發表情嚴肅，就像是下一秒就會逃竄而跑一般。
這絕對是一種條件反射的恐懼，源於未知。
“多蘭你個混蛋快點開門！”伴隨着激烈的拍門聲，男人粗聲的怒吼讓多蘭明顯的鬆了口氣。
穿着拖鞋滋啦滋啦的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是個棕色大鬍子，他正一邊回頭一邊驚恐的走近屋。
勉強算是同行來着，多蘭靠在門檻，半垂着眼，絲毫沒有剛纔被嚇得驚慌失措的模樣，語氣懶洋洋的：“你來幹嘛？”
大鬍子疑神疑鬼的把多蘭拉進屋子，然後關上門：“我跟你說，我接到一個大單子。”
多蘭半推半就的進屋，大鬍子也不是第一次因爲自己搞不定而來求助他，所以多蘭沒多想，扔了瓶啤酒給對方，問道：“這次又解決不了？”
大鬍子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的恐懼，他本來就胖，過大的體型讓他一動就容易出一身汗，他用胳膊擦了擦汗：“我撞鬼了！”
“哦，那你可以去教堂問一下上帝。”多蘭冷淡的回答道。
大鬍子忍不住叫到：“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你撞鬼找我，難不成還指望我給你驅邪嗎？”多蘭不客氣的反問，並且有些狐疑的看向對方，“你該不會是準備找我借錢吧？”
西方國家多數人信上帝但不信鬼。
“不，我是認真的，我前天，天哪！該死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鬍子怒罵了兩聲，插着腰在房間裡走動，抹了把臉，開口道，“我接到了一個富家小姐的任務，尋找鑰匙。”
偵探這個職業，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說出僱主的名字，所以大鬍子即使真的惶恐，但他依舊沒說出對方的姓名。
一聽到“富家小姐”“鑰匙”這兩個關鍵詞，多蘭立刻想到卡雅芙，湊巧到令人匪夷所思，多蘭喝了口啤酒，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你的僱主是卡雅芙？”
大鬍子點點頭，表情詫異：“你怎麼知道？”
他像是想到什麼，情緒極不穩定：“她該不會也邀請你了吧？”
大鬍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嘴裡嘟囔着：“完蛋了大家都逃不掉了。”
多蘭皺了皺眉，不太明白大鬍子的意思。
“違約金多少？大不了把違約金賠了，這事別幹了。”多蘭提議道，他是認真的，這事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透着怪異。
大鬍子算是多蘭進入偵探界的指路人，但這傢伙技術不行，即使是普通的跟蹤也做不好，所以三四年過去了，當多蘭可以獨當一面騙吃騙喝的時候，他依舊幫人做着最簡單的跟蹤工作。
並且還隨時都會被跟蹤對方發現並報警。
用業界之恥來形容簡直萬分貼切。
“不是違約金的事。”大鬍子嘆了口氣，像是任命般垂頭喪氣，“這是報復，來自十年前的報復。”
十年前的報復？
這時候大鬍子的動作和表情特別怪異，他眼神低垂，不敢直視多蘭，手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典型的羞愧舉動，他在羞愧，並且感受到壓抑和後悔。
“什麼東西？”多蘭沒明白，即使他反應能力一流，像這種不明不白的話他還是聽不大懂，他只是思維活躍，又不是什麼神算子。
大鬍子搖搖頭：“偵探不能說任何關於僱主的事，但是假如，我是說假如未來我死了，你可以找我的女兒要資料。”
“你這話說的可真像遺言。”多蘭隨口吐槽道，他知道大鬍子不會輕易尋死，畢竟他的小女兒才三個月大。
大鬍子又磨磨唧唧的說了一些有的沒的的話：“那個女人邪門，唉，她那幾個兄弟也有問題，有錢人的世界真麻煩。”
他一邊說一邊焦急的走來走去，晃得多蘭眼睛疼：“你可以停下，相信我，你現在去和那個女人說辭職，絕對沒問題，或者實在不行，你就去便利店搶劫，然後被警察抓起來，蹲幾天。”
偵探們要是惹到不該惹的人時，總會有奇奇怪怪的辦法幫助自己脫身。
大鬍子看了多蘭一眼，搖頭：“你不明白。”
大概過了半小時，大鬍子捏着帽子，看了眼時間，大概是覺得差不多了：“我該走了，再不走也沒機會回去了。”
多蘭盯着他的衣服看了許久，總覺得哪裡有點怪，但他一時想不起來的，隨意的擺擺手：“走吧。”
下一刻，驟然想起大鬍子身上到底哪裡奇怪，多蘭面露震驚，忍不住後退兩步，嘴裡唸叨着：“不、不，不是這樣。”緊接着立刻奪門而出，準備追回大鬍子。
距離大鬍子離開還不到五分鐘，下樓之後漆黑的路上看不見一個人影，壞掉的路燈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所謂的大鬍子就像是憑空消失。
多蘭站在路上，立刻掏出手機撥通大鬍子的電話，嘟嘟嘟的忙音後是無人接聽的提示音，他站在路上絕望的抱着腦袋，向來自豪的大腦此刻像是卡機了一般，完全沒有任何思緒。
狼狽的回到家，他打開新聞臺，茶几上還放着卡雅芙的名片，他盯着看了會兒，然後像是看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把它扔到垃圾桶裡。
接下去的幾天，風平浪靜。
這讓他有種即將面對暴風雨前的寧靜。
從大鬍子離開算起，他已經宅在家裡好幾天沒出門了，啤酒瓶堆在垃圾桶裡，已經滿了，菸灰缸的菸灰灑了一桌，而多蘭則躺在沙發上，目光死死地盯着電視。
他在等一條新聞的出現。
【今日特報：26號晚十點二十分，瑪多街市的24小時便利店後門出現一具屍體，男性，四十歲上下，穿着褐色西服，身上有焚燒後的痕跡，警察以第一時間展開偵查，有線索的市民可以撥打熱線提供線索。】
電視左上角出現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
多蘭刷的下坐起身，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人穿着的馬甲。
大鬍子！
絕對是大鬍子！
而他死亡的模樣就像是模仿火燒過一般，身上都是一些黑褐色的炭燒痕，屍體呈現安詳的平躺，雙手放在腹部，面部帶着微笑，像是在慶祝死亡一般。
“臉上的痕跡是用木炭塗得嗎？”多蘭表情有點差異。
理智來說，這件事他應該別管，但大鬍子的死亡表情一直反覆的出現在他腦海，最近幾天大鬍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甚至懷疑大鬍子早就死了，至於屍體爲什麼現在纔出現……
或許這就是個魚餌，而他或者其他人就是魚餌下的魚。
有人在等着他們上網。
多蘭面無表情的起身，把電視機關掉。
理智告訴他這件事他最好別管，但有時候做人是無法依靠理智來生活的。
……
“咔！”
葉疏言閉了閉眼，緩慢的把自己從多蘭內心那種複雜恐懼的心情中抽出。
“要喝點水嗎？”斯嘉麗遞了杯礦泉水，慢了她一步的蕾比絲猶豫一下。
看着斯嘉麗的背影，她莫名的覺得自己這個助理好像有點多餘？
“謝謝。”
噸噸噸，一下子灌了近一半，這才覺得嘴裡的煙味兒散了不少，他不愛抽菸，一抽菸就容易口乾舌燥，而且阻礙味覺。
“這一幕要重新拍一下，注意感情再放大一點，你表現得很好，我希望你能更好些。”喬納森遞給葉疏言一張紙，讓他再琢磨琢磨。
至於大鬍子的扮演者，喬納森的態度雖不至於像是對待葉疏言那麼好，但也不差，鼓勵了幾句，又說了一些表演上的不足：“比起之前，這次你的演技自然了不少。”
約翰笑了，並不覺得羞愧，直白的說道：“和葉對戲實在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我能夠很自然的帶入到自己的角色，即使忘詞，對方也能幫忙銜接上，就像是和一個老戲骨一起演戲一樣。”
他是個沒有天賦的泡劇組的龍套，從這個劇組到那個劇組，毫不誇張的說，他一年裡能夠演對手戲的演員有百分之五十以上，都是好萊塢相當有名氣的。
喬納森和約翰也一起工作過幾次，作爲多數劇組都會邀請的小配角，約翰在不少導演面前都有眼熟。
“這可是一個非常不錯的評價。”喬納森笑道。
約翰搖了搖頭：“有天賦的演員，演戲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對於我們這種沒天賦的實在是太難了。”
“不，你只是缺少了感覺。”喬納森安慰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不過約翰的年紀有點大了，四十多歲，即使成名在好萊塢也沒幾年好混，更何況他成名的概率太低，長得也不好看，沒有人願意給他投資。
“得了吧，我的情況我自己清楚。”
“在我的劇組你可以好好發揮。”喬納森只能給出這樣的安慰。
約翰笑着點頭，他喜歡演戲，和年輕人一起演戲會讓他有種自己更年輕的感覺，棒極了。
“夥計們，你們可以去吃飯了，一個小時後我們繼續。”喬納森拿着自己的小喇叭喊道。
葉疏言估算了一下內容，因爲資金問題，這次的拍攝行程很趕只有四個月。
這四個月還包括他們轉換地方浪費的時間，因爲租的房子隔得比較遠，有些實景拍攝的地方無法替代，所以他們或者會過上天天在保姆車上睡覺的日子。
“這裡的盒飯糟糕透了。”迎面走來的馬丁抱怨道，看到斯嘉麗和葉疏言，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有好的打招呼：“嗨下午好，你們的拍攝真的是棒極了。”
“謝謝”斯嘉麗客氣的點點頭。
馬丁又問道：“要一起吃飯嗎？”
“不好意思。”斯嘉麗乾脆的拒絕了，“我對你沒有興趣。”
真是果斷而令人扎心的回覆，葉疏言一直覺得西方某些方面還真是直接。
比如拒絕人，華夏女孩子拒絕別人一般是先誇獎對方，然後以自己的不便來回拒，例如邀請吃飯之類的就是：“抱歉，我現在不太想吃/我現在沒什麼空，我們下次再約。”
雖然知道這是拒絕，但是多數人並不會覺得很尷尬。
而西方拒絕就不一樣了，乾脆利落，還有點扎心。
馬丁臉色不大好的離開，不過再離開前還是保持了良好的紳士風度，葉疏言表示敬佩。
“我討厭他。”斯嘉麗小聲說道，“他一定覺得我很好泡。”
“或許他只是單純的被你吸引？”葉疏言小聲回答，“畢竟你長得好看，演技又好，選女朋友的話多數人都非常樂意。”
恭維的話贏得了斯嘉麗的讚賞。
“沒錯我是很漂亮，所以我爲什麼要選擇他呢？”
“……”成吧，你是公主，你說的都對。
午餐是簡單的漢堡肉和牛奶，女士還有一份沙拉，男士則換成牛肉棒，標準的西餐安排。
“又是漢堡。”斯嘉麗抱怨道，她先吃了沙拉，看到葉疏言拿着牛肉棒有點詫異：“爲什麼你能拿牛肉棒？”
葉疏言聳聳肩，表示無奈：“分餐的女士覺得我是個男人。”
“如果你用女聲或許她就會相信你是個女人，不過我覺得你這幅樣子也很棒。”斯嘉麗坐在椅子上，一邊吃一邊笑。
她已經能夠想象到，葉疏言拿着牛肉棒尷尬的對分餐的女士說【我是個女人，你該給我沙拉】，而對方一定會很憤怒【該死的你以爲我是個瞎子嗎！】
哈哈哈哈，這樣的畫面一定很有趣。
葉疏言看了眼笑的花枝招展的斯嘉麗，略微惆悵的說道：“如果我用女聲或許會直接嚇到她，萬一她有心臟病怎麼辦？我可不希望等會兒，導演憤怒的跑過來，衝着我大喊‘你爲什麼要嚇這個可憐的女士！’”
“哈哈哈哈，實在太有趣了，那你等兒上廁所怎麼辦？去男廁嗎？”斯嘉麗興致勃勃的問道。
“……”實不相瞞，他男廁女廁都去過了。當然這話葉疏言是不敢說出來的，他默默地打開漢堡，啃了一口。
“少喝水，多吃飯。”六字真言。
斯嘉麗微笑的遞了一杯果汁：“來點橘子汁嗎？”
“……你是魔鬼嗎？”
“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