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寧宮中,鬼母靜靜的平躺在牀上;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她,不由得展開五指,抓住剩下被褥。
她並不怕死,而是怕自己的孩子沒了,自己又不能再生了;這些顧慮讓她忐忑不安。
盈盈把靈蛇長杖立在了牀榻前後,豎起自己右手食指,口中默然念着什麼,隨之手指指尖,便有一團閃爍青光,籠罩在她的指尖之上。
而那靈蛇長杖則立而不到,靜靜的杵在那兒一動不動。
“上古醫術,講究天人合一;古神們認爲,每個生靈的體魄就是一個小小的天地,與天地萬物一般暗合五行之道,自然也存在陰陽相合,卻又互相對峙之理。您**不穩,從上古醫術的角度來看,便是勞累過度,從而使得體內陰陽不均,對峙過盛。”盈盈說着,就低下身去,在牀榻邊的地上,以食指爲筆,慢慢地寫寫畫畫起來。
指尖青光,隨她手指而動,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個聚而不散的青光符文,在地面上不停的閃爍着。
屋中諸鬼,瞬間默然無語,屏住呼吸;四周瞬間寂靜無聲;但不知爲何,諸鬼總感到屋中空氣,正隨着那些符文上的閃爍青光而緩緩凝固,氣氛也漸漸的緊張起來。
越來越多的青色筆畫,以鬼母剩下的牀榻爲中心,隨着盈盈逐漸朝着四周開外延伸而去。
這些各有不同的上古符文,似蚯蚓,像蝌蚪,卻又大同而無小異。
無數或大或小的符文,隨着盈盈的寫寫畫畫,漸漸的連在了一起,不停的閃爍着祥和的青色光芒。
乍一看去,這些圍繞着靈蛇長杖的符文,赫然如縱橫交錯在地圖上的河流山脈一般,卻又似形陰陽四靈圖,五行八陣紋,環繞在長杖四周。
當最後一筆畫完,落筆之處正好是起筆之地;不禁讓屋中諸鬼,暗中嘖嘖稱奇。
直起身來的盈盈,長舒一口氣後,擡手擦了擦額上細汗。然後走到牀榻對面,面朝牀榻就地盤膝而坐。
還尚未施術,那閃爍不斷的青芒,依附於符文之上而不散,順着符文緩緩流淌;形成了生生不息,循環不止之象。
“我以此醫術法陣,引四周空氣中的五行靈氣,自然之力進入殿內匯聚陣中,由我超控這些自然之力,注入您的**,穩定您體內的陰陽,將其調和結束對峙,**自然穩固。”盈盈深深呼吸,將右手手掌豎在胸前,拇指食指和小指豎起指天,其餘二指朝掌內彎曲,捏出一個法訣:“再將剩下的自然之力入胎兒體內,順經絡遊走十個周天,淬鍊經絡氣脈,如此一來,小翁主出生後,體魄必定遠勝於其他小鬼。”。
語畢,她不再多言,靜靜的等待着對方的示意。
鬼母稍加細想,轉頭對着她微微頜首後,又再次轉頭看向屋頂,深深呼吸,輕聲道:“開始吧!”。
“諾。”盈盈一點頭,精神爲之一振,雙眉頓時豎起,右手上也瞬間泛起了一道青芒,與地上的符文遙相呼應。
隨着時間的推移,青芒越來越亮;幾息之後,便把整個屋子裡都變成了碧綠色的。
盈盈微微親啓有些乾裂的雙脣;隨之口吐而出一串接着一串的奇怪音符,好似再輕聲吟唱着什麼。
那些聲音,莊重而肅穆,朝着四面八方緩緩飄去。在屋中泛起陣陣輕微的迴音,繞樑迴響,久久不散。
忽地,本不透風的屋中,頓時有風憑空而起,呼嘯大作;吹得盈盈以及屋中其他女鬼衣袂鼓動,牀榻上的帷幔也不停的飛舞搖曳,獵獵作響。
滿屋的大風毫無寒意,反而泛起陣陣溫暖,充斥着屋中每一個角落;讓屋裡諸鬼,頓感安逸。
陣法中的青光也隨之變得熾烈而又耀眼,正中處靈蛇長杖一顫之下,便有一道巨大的紫色光柱從杖頂蛇頭上散發而出,沖天而起,透過屋頂樑瓦,衝入九霄。
刻在長杖上的細小符篆瞬間奕奕生輝,微微顫抖幾下後泛起道道金光,隨之脫離杖身,環着長杖緩緩飛舞,流轉。
霎那間,屋中一片肅穆。
盈盈額上,隱約有青筋暴起。一縷縷紫氣隨着她的唸唸有詞,從光柱中剝離而出,如靈蛇一般,在半空之中緩緩的遊走着,朝着鬼母的七竅而去。
每每有一縷紫氣順着鬼母七竅入體,鬼母臉色漸漸的變得更是紅潤,氣色也越來越好;呼吸也變得平緩。
漸漸的還有睏意襲來,鬼母索性緩緩合上雙眼,睡了過去。
一旁的辰若和賴月綺看了,齊齊暗中長舒一口氣,臉上的緊張也慢慢的淡去。
可正在專心施術的盈盈,臉色確實越來越白,額上已是大汗淋漓......
蕭石竹目不轉睛的盯着那道沖天而起的光柱,看着它衝散了空中的烏雲後,瞬間就把天寧宮的上空也映照成了紫色;而對吾丘壽和英招卻視而不見,對他們的話,也充耳不聞。
隨着時間的推移,蕭石竹感到宮中祥和的自然之力越來越重,反而攥緊了藏在袖袍中的雙拳。
直到半晌後,那道光柱從他眼中淡去,慢慢的消失之後,蕭石竹才展開眉頭,看了看吾丘壽和英招,淡淡的問道:“到哪裡了?”。
之前掛在眼角眉梢上的淡淡緊張,已是煙消雲散。
“我們來時,他們正好上山。”英招頓了頓聲,在心中默算一番後,道:“現在快到宮門口了。”。
“把守好天寧宮,不要讓閒雜鬼等靠近。”蕭石竹對鬼倩兒交代了一句後,轉頭對英招和吾丘壽道:“走,去看看。”。
他帶着英招和吾丘壽,方纔走出內庭,就見到金剛帶着兩隊禁軍,把數十個酆都軍,堵在了天德殿前的廣場上。
雙方各持兵器對峙着,一陣吵吵嚷嚷;蕭石竹才走到內庭的宮門口時,就能清晰的聽到他們互相的叫罵聲裡的每一個字。
蕭石竹眉頭一皺,趕忙加快腳步朝前走去。
方纔走近,就見酆都軍爲首之鬼,是十六個相貌約有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全部皆爲四尺左右身高,上寬下尖且額骨高凸的小臉頰上,長有着尖鼻子三角眼的人魂;且一頭綠髮全是披散着,渾身肌膚赤紅如火。
其中一鬼,手持金制三尺長杆,上綴九重麒麟尾毛的節杖,正與金剛對持着。
本就沒有金剛高的他,還會時不時的蹦起來怒罵金剛,那樣子很是滑稽。
蕭石竹一眼就認出了這貨是夜遊神,心裡罵了一句:“還真是出來混的,遲早要還啊。”後,擺出了滿臉堆笑的模樣,快步迎了上去。
“夜遊神大人,好久不見。”蕭石竹說着,站到了面色陰沉的金剛身前,擋住了他的視線後,對夜遊神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雙方士兵,頓時安靜下來。
夜遊神微微一愣,來人一點架子都沒有,且還穿着百姓們常穿的短褐,倒是讓他一時間愣在原地,沒能認出對方來。
待把夜遊神仰起頭來,把蕭石竹上下細細打量一番,確定這真的是當初打了他的九幽王蕭石竹後,頓時面露得意,一聲冷哼:“怎麼?九幽王這是窮得穿粗布麻衣了嗎?”。
或許是因爲上次被蕭石竹嚇怕了,那夜遊神雖依然飛揚跋扈,卻在罵人時,手不禁顫抖了幾下;說裡底氣,也沒之前他和金剛叫罵時那麼足了。
“可不是嘛,年景不好收成也差,窮得我差點把這身衣物都給典當了。”蕭石竹對他的嘲諷視而不見,反而依舊笑嘻嘻;今日鬼母正在治病,不能被打擾,他得忍。
天大的委屈,他今天也得嚥下去,哪怕這會噎着,他也必須如此。
“我纔不管你窮不窮呢!”一臉蠻橫的夜遊神,見他這麼恭敬,頓時不再怕他,更是得意了起來;在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後,冷冷問道:“之前你打我,也就算了;但今天,老子奉陛下之命前來傳旨,你的侍衛居然讓老子等着,還不讓我進去,這事怎麼了啊?”。
不等蕭石竹回答,陰沉着臉的他,又一字一頓的沉聲罵道:“不知在冥界十洲,酆都大帝的特使是暢通無阻的嗎?”
“不好意思,實在是今日內庭裡有私事要處理,不方便讓各位大爺進去一遊;侍衛只是奉命行事,若有得罪之處,我替他們給你賠罪。”蕭石竹語畢,毫不猶豫的彎腰下去,又給夜遊神行了個禮。
“是嗎?”見他如此恭謙,夜遊神得寸進尺,饒有興致的問到:“我上山時看到宮中有道紫光沖天,我想那應該是上古醫陣;據說你老婆去年懷孕了,現在不會是在分娩吧?”。
蕭石竹臉上笑容,頓時僵住。
宮內有綠珠綠蘿這兩個酆都大帝的密探在,鬼母懷孕消息這麼快便傳到酆都,也屬正常。只是見夜遊神面含一絲狡黠的笑後,他的心頭頓生一陣不安。
“是的。”蕭石竹稍加細想後,決定對夜遊神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