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招陸吾他們見蕭石竹毫髮無損後,也鬆了一口氣。
本來按《大冥律》規定,百姓本是不可在關城裡的驛站下榻的。可英招手上有陰帥金牌,因此他們才能入了這抱犢關驛站。
還好黑白無常有先見之明,不然今天蕭石竹必定凶多吉少。
“大哥。”英招等妖魂從門外一擁而入,快步走到牀邊,把那斷了手臂的胖鬼差綁起來。
英招看了看蕭石竹手中的連珠銃後,對陸吾笑着得意洋洋的道:“我就說大哥沒那麼容易死吧!”。說着,把地上的斧子撿起來握在手裡。
“你再來晚一步,老子就死了,這裡裡外外都是陰兵,老子又不敢開槍。”蕭石竹故作沒好氣的嚷嚷了一句後,感激的目光在英招臉上稍作停留後,移到了陸吾臉上,然後是欽原,最後落在了土縷的臉上,嘴裡問到:“你們怎麼來了?”。
英招聞言正要開口給他說明緣由,就被已經被土縷五花大綁的胖鬼差怒聲呵斥一句:“畜生,你們敢妨礙小爺辦事?不怕小爺把你們都抓起來治罪嗎?”給打斷了。
英招板着臉轉頭瞪着他,這要用斧柄去敲暈那鬼差,就被蕭石竹擡手攔住。接着,蕭石竹在英招不解的目光注視下,從牀上跳了下來,站到那胖鬼差邊。
蕭石竹的原則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這個鬼差居然要殺他,以蕭石竹的性格是不會輕饒了他的。
只見他默不作聲的伸手從鬼差懷裡摸出文牒和一些碎銀子後,又從其腰間扯下對方的鬼差腰牌後,對土縷不急不緩的道:“土縷,你說過英招不准你吃人,今天念在你也來救我的面上,我就讓你吃個人魂開開葷;來,把這鬼差吃了。”。
那胖鬼差聞言瞪大雙眼,張大嘴巴卻說不出聲來。蕭石竹的心狠手辣早在半盞茶前,他便領教過了,只是沒想到,一個區區小鬼居然敢讓手下吃鬼差。這讓他頃刻間驚愕的說不出話來同時,在心裡暗自思忖道:“這小鬼倒底什麼來頭?”。
而土縷也是聞言一愣,幾秒後啊了一聲,趕忙以詢問的目光看向英招。
“按你大老爺的話做。”英招瞥了一眼那鬼差後,淡淡的說了一句。
“是。”土縷說着站到了胖鬼差身前,之前還掛在臉上的猶豫已是蕩然無存。只見下一秒後他對着那胖鬼差張大嘴巴用力一吸,那鬼差連鬼叫聲都還沒能發出,身子便化爲一股黑氣,被他吸入嘴裡。瞬間過後,胖鬼差之前所在地只剩下捆綁他的繩子和他的衣服褲子鞋襪等物。
土縷打了個飽嗝,拍了拍肚子,走到還爬在桌子上睡覺的那個鬼差前,正要張嘴再把這剩下的鬼差吃掉時,便聽到蕭石竹說到:“我說了只能吃一個。”。土縷聞言又是一愣,硬生生的把已經張開一條縫的嘴閉上。卻還是在下一秒後應了一聲,退到一邊。
蕭石竹把拿在手裡的文牒展開打量一番後,合上揣入懷中,緩步走到方桌邊坐下,在那呼呼大睡的鬼差耳邊吹了口氣後,撇撇嘴道:“裝什麼睡?”。
那鬼差依然無動於衷,繼續睡着。蕭石竹見狀後壞笑着站起身來,出手快如閃電的拉起他右手衣袖。同時那鬼差感覺到衣袖被蕭石竹一拉,便身如觸電一般,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又快速的把卷起的衣袖放下。英招陸吾見鬼差醒了,不約而同的一個箭步上前,把他圍住。
“墨者?”蕭石竹看着他那睡意全無,倒是有幾分驚慌的臉,緩緩說到:“你手上的黑蛟刺青我見過,是墨家門徒的標記吧。”。他話未說完,那鬼差已經伸出左手,本能的捂在了右手手臂上。
在地府的這一個月,蕭石竹也得知人魂和人一樣存在着生理現象,酒喝多了人魂的神經中樞反應就不靈敏了,呼吸過程中氣流高速通過上呼吸道狹窄部位時,振動氣道周圍的軟組織,會形成打鼾。可這傢伙從蕭石竹醒來到現在,就沒打過幾下鼾。
這讓蕭石竹在心裡暗自猜疑,對方倒底是不是在裝睡?
如果對方是裝睡,又是爲什麼要裝睡呢?但對方沒和胖鬼差同流合污,說明他很有可能不是爲秦廣王效力的。
而蕭石竹初到冥界不久,認識的鬼不多,除了英招他們四個妖魂,就是秦廣王以及墨翟。
假設這鬼差如果是英招安排的,那應該在胖鬼差威脅蕭石竹鬼命時出手相助纔對。排除了英招秦廣王后,蕭石竹猜測對方十有八九是墨翟派來監視自己的;就算不是墨翟乾的,也肯定和他手下有關係。於是蕭石竹打算詐一下這個鬼差,所以拉了他右手衣袖。
其實他確實看到了對方手臂上有刺青,但是根本還沒看清那刺青是什麼圖案,對方就已經放下了衣袖。而他說的黑蛟圖案,是之前在墨翟酒樓裡時,看到墨翟手上刺青圖案正是黑蛟;因此才這麼一說來詐了一下對方。
那鬼差急忙捂住右臂的舉動,自然沒能逃過蕭石竹犀利的雙眼;他清楚那是心虛的表現,說明自己猜對了,對方百分百的墨翟的人。
於是,蕭石竹對那鬼差又問道:“你叫什麼,墨翟讓你跟着我的嗎?”。心裡卻笑道:“這墨翟有點本事啊,居然可以把自己的人都安插到冥界政府裡了。”。
那鬼差並沒有急於回答蕭石竹的問題,而是左右張望幾眼,試圖逃走。但見陸吾英招一左一右把自己夾在中間後,逃是逃不了後,只好輕聲嘆息一聲,對蕭石竹全盤托出道:“小人名叫林聰,是墨家酆都分堂坐下一等墨者;此次隨行,是鉅子大人讓我盯着你的一舉一動。”。
“林沖?我還高衙內呢!”聽岔了的蕭石竹用手指挖着自己的耳朵,笑罵了一句後,緩緩坐到了土縷爲他搬來的椅子上,又問到:“你們的計劃是什麼?爲什麼盯着我不放?”。
“不知道。”那名叫林聰的鬼差聞言後輕輕的搖搖頭,道:“鉅子大人只是讓我盯着你就行,是何目的他沒告訴我。”。
蕭石竹見他答話間目光並無躲閃,臉上神情也無任何變化,想必確實沒有說謊後,啃着指甲站起身來,在房裡來回踱步思索着對策。
現在回頭已經來不及了不說,且自己一怒之下讓土縷吃了秦廣王的手下,那酆都城也回不去的了。不僅是酆都如此,就連六天洲亦是如此。爲今之計,唯有儘快離開六天洲方爲上策。
可離開秦廣王的勢力範圍,自己又能去哪兒呢?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秦廣王有心殺他,那輪迴估計就也是沒戲了。想到此蕭石竹就牙根癢癢,在心裡暗自罵道:“秦廣王啊秦廣王,長着一張跟傻屠夫一樣單純粗狂的臉,卻把老子無形中逼到了絕路上,算你狠!此仇不報,老子跟你姓。”。
氣歸氣,但思來想去後,蕭石竹覺得或許去鬼母國也是不錯的選擇,畢竟那兒已經不是秦廣王可以插手的地方了;但就需要這個還活着的鬼差來幫他,把他送去鬼母國後,再回酆都城去替他矇騙秦廣王。
可這樣一來只能保命,自己以後就得隱姓埋名,過着四處藏匿且不能輪迴的日子。想想這些,蕭石竹便更是火大,有些着急的他額上滲出一層細汗。
“活下去。”就在他絞盡腦汁也沒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時,腦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蕭石竹你記住了,人生在世,首要任務就是想辦法先活下去。”。
這是當年蕭石竹在孤兒院裡,門衛大爺給他講授千術時,經常說的一句話。此時突然在蕭石竹腦中浮現,讓他醍醐灌頂。
“對啊,先活下去。”蕭石竹小聲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又坐回了椅子上,心裡暗自說到:“哪怕是苟活,也先活下去。”。之前還暈繞在他眉宇間的糾結和急躁,此時已經煙消雲散。
他看着英招問到:“話說你們怎麼來了?”。
英招聞言,趕忙讓陸吾看好那個鬼差後,給蕭石竹說了說黑白無常讓他們來相救的事情。
蕭石竹聽他這麼一說覺得這黑白無常還算講義氣,點了點頭將這份恩情牢記於心;同時心生一計,他站起來看着林聰,一字一頓的問到:“想活命嗎?”。
那林聰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先皺眉看了看蕭石竹又看了看英招陸吾,目光隨後落在了土縷的臉上。稍加細想後,最終還是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那就幫我個忙。”蕭石竹淡淡一笑,站到了林聰身邊,不顧英招的阻攔摟住對方肩膀後,道:“你呢,回去給秦廣王交差的時候這麼說。因爲我們在海上遇到了颱風,風浪大,你的死胖子同僚不小心掉下船後,給淹死了。我呢,已經被你安全的送達了鬼母國做苦力去了。只要你這麼做,那就能活命。”。
蕭石竹語畢後,林聰偏頭瞥了一眼他臉上的笑容,愣愣的問到:“就這麼簡單?”。
“對,就這麼簡單。”蕭石竹掏出一個元寶塞到林聰手中,肯定回答到:“這麼說的話不僅能讓你活命,而且還能讓你有錢,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呢?”。
林聰聽他的語氣,似乎不像是在打空頭支票的;又垂首看着手裡的元寶思忖片刻後,才點頭說到:“好,我答應你。”。
“大哥,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英招忍不住插話道:“酆都肯定是回不去了,雖然你的理由看上去天衣無縫,但是秦廣王會信嗎?”。
“他愛信不信,計劃不變我們明天就前往鬼母國。”蕭石竹放開林聰,拍了拍英招的後背後,道:“等我到了鬼母國,他一個小小閻王也別想再奈我何。”。說話間,眼中閃過一道自信。
他確信大樹底下好乘涼,而如今所需的這棵大樹,就是鬼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