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有多久了?我是說被偷窺。」包大同問。
此時他們已經身處一間酒店的房間裡,孫小姐的驚恐之情稍定。
「為什麼不早點找人幫忙呢?」
「我不知道找誰?而且--」孫小姐神色間有些猶豫,「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幻覺。而且就算我和人家說,誰會相信呢,如果報警,警察說不定會以為我瘋了!」
「那這件事你沒和任何人說起?包括好朋友什麼的?」
孫小姐搖了搖頭,「我沒說,而且我也沒有很好的朋友。可是我自救了的,我--我請了很多佛像、符咒、辟邪物。可是--沒有用!」孫小姐頓了一頓,「其實也不是完全沒用。我開始只請了一串佛珠,結果沒有效果,那個女的持續鬧騰了幾天,越來越厲害,我沒辦法,又請來了許多,連聖經和十字架也用上了,沒想到有一天她就不見了。我還以為可以忍耐過這些日子,可誰知道今天她又來了!」
包大同微搖了搖頭。
他知道那些東西沒有用。這裡不是荒山僻壤,而是繁華的都市,就算有些靈異現象,也不會那麼明目張膽,因此相應的,市面上真正具有避邪能力的物件不多,大部分是騙人的東西,讓人心裡有個安慰罷了。
「你怎麼招惹到她的?」
「我無意間發現她的。就和嶽小姐一樣,我看那個望遠鏡,結果看到了一隻陰森的眼睛。然後不受控制一樣,我又看到她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脣都是青的。當時像著魔似的,動也不能動,看她慢慢對著我咧開嘴笑,然後說著什麼。看嘴型好像是--我會找你的!」見孫小姐又打了寒戰,包大同有些同情,可又不得不問。
「那麼,她又是怎麼個鬧騰法?」
「開始時,我總是覺得有人盯著我。讓我覺得後背發麻!我心裡越怕,就越想用那個望遠鏡向對面看。結果我無論什麼時候看,她就什麼時候出現,就算是白天,也會有個白色的影子在對面的房子裡。我找人看過,我跟保安說對面的房子有壞人,結果他們什麼也沒發現,最後把那房子封了,可我還是看到她在那,一直對我說--我會找你的!我會找你的!我想離開那房子,可是現在還不行。而後來--後來她不再滿足於偷窺,開始出現在我身邊了!」
孫小姐邊說邊不自覺的向牀裡縮,「她開始在我枕邊說話,她還不斷的打電話給我,就算我拔掉電話線,關掉手機也一樣,她就是不停的糾纏我!最後竟然擠在牀上,就在我和他中間!她還從一切可以進入房間的縫隙鑽進來,馬桶裡、通氣管道、窗縫,甚至我今天洗澡時,竟然--竟然下水道堵了,從裡面涌出一縷黑長髮!那絕對不是我的頭髮。」
見孫小姐越說越激動,包大同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讓她平靜點。他知道那當然不是她的頭髮,孫小姐是寸長的短髮,而且全部染成了紅色。
「今天你怎確定不是幻覺呢?」
「這幾天比較平靜,而且下午他來了,我--我很累,所以天一黑就睡了,等醒過來,我發現--滿屋子掛滿了繩套,窗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打開了,風一吹那繩套就不停地動,然後那個女的打電話來說要吊死我!」孫小姐下意識地用手摸著脖子,聲音無意識地變細,害得小夏也跟著有點憋氣,「我想叫醒他,可他無論如何醒不了。我想跑,樓下的大門也鎖上了,窗子也打不開。後來可能我折騰的聲音太大了,他醒了。我和他說起這件事,他發了很大的脾氣,說我瘋了,說屋子裡根本沒有繩套。我一看,房間果然什麼也沒有!因為之前我和他說過許多次,房間裡有怪聲,有個女的一直偷窺我,想殺了我,可是他根本什麼也聽不到,也感覺不到。這次我再這樣說,他氣得扭頭就走,我怎麼求也沒有用。而他才一走,門又被鎖上了,我出不去。那女的只找我,她只想弄死我!我沒辦法,只好給你打電話,那天你發名片時,我特意拿了一張。今天我發誓那不是幻覺,因為我掐了自己好幾把,如果是幻覺,我會清醒的。」她說著把手臂身出來給大家看,只見她手臂上有幾條深深的抓痕,雖然不再流血了,但還是可以判斷出傷口很深,那種程度的傷害,就算昏迷也會醒的。
「怎麼辦?怎麼辦?我不知道和那個女的有什麼仇,她為什麼來纏我!她會找我的!她會找我的!」
「之前你說你以為自己產生幻覺,就是因為他沒有任何感覺是嗎?」包大同答非所問,對孫小姐屢次提及的『他』很感興趣,「請你原諒我的無禮,可是我必須問清楚,你說的他--是誰?」
問起這個人,孫小姐有些猶豫,擡眼看了看小夏和萬里,好像不太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但她這一番表現,已經讓人猜出來那個男人是她的情人,也就是她包養的男人。
因為孫小姐常常來酒吧,漸漸的就有人吐露過她的底細。她本身雖然名牌大學畢業,不過來這個城市沒多久就被包養了,從她平時的消費來說,那個男人似乎很疼愛她,不過據說那男人因為生意忙碌,不常找她,於是深閨寂寞的她又找了個情人。
「這樣,我先送小夏回去,你自己看著辦吧。」萬里站起身來。
「好吧。」包大同點點頭,「不過佣金要扣一成。」
小夏沒說話,但是白了包大同一眼。用很明白的眼神告訴包大法師:誰理你!我今天受的驚嚇還沒人賠償呢!
「我也就是說說。」包大同無奈地眨眨眼,目送小夏和萬里離去,然後繼續詢問孫小姐。
而對於小夏而言,因為那陰森的眼睛一直在她腦海盤旋,她有點不敢單獨待著,又不願住萬里那棟鬼屋去,所以只好和萬里窩回到了酒吧的二樓去。
那裡是阮瞻的地盤,有他的東西、有他的味道、他的氣息,雖然他人還沒回來,但還是讓小夏感到安心。
這一夜,包大同沒有回來,直到天色完全大亮,包大同纔出現。
「別這樣看著我。我和孫小姐是純潔的僱傭關係,很純潔、很純潔。」
「我又沒問你。」小夏忍不住想笑。
這些事根本不用解釋的,先不說包大同做什麼與她無關,單從他紅得像小白兔一樣的眼睛和風塵僕僕的模樣,就知道這一晚他一定在為這靈異事件奔忙。
「有線索了嗎?」她把他按在椅子上,遞給他一杯牛奶,看他一飲而盡。
「手到擒來。」包大同有些得意,「我吃點東西就走,要確定一下我的偉大推理的正確性。不出意外的話,今晚我們就能驅走那個女鬼了。」
「你就瞧好吧!」包大同把桌子上準備好的早餐迅速一掃而空,然後就又跑了出去。
「簡直是蝗蟲過境。」萬里從樓上走下來,對小夏說,「我回家換衣服,然後去上班,晚上等我一起。答應我絕不和包大同單獨行動。」這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包大同始終也沒露面,晚上差不多和萬里同時回來的。而且他回來後也沒有立即說明這起靈異事件的具體情況,也不說要如何解決,只是給酒吧中的如錦繁花按時上了一堂周意文化的掃盲課,折騰到十一點多,才暗示讓萬里和小夏和他走。
接了孫小姐,一行四人來到東興街二號。不自覺的,孫小姐打了個冷戰。
「有我在此,你不必怕。」包大同安慰道。
「可是有必要讓她也跟來嗎?」萬里和包大同從準備箱中搬出一些東西到樓上去,把小夏和孫小姐留在大門口。
「她是僱主,不讓她看一下,她怎麼知道她的錢花得值不值?」
「這些東西也是給僱主看的?」萬里幫著把那些古怪的道具擺好,「阿瞻可從沒這麼做過。」
「我們門派不同,而且我這是做生意啊,外表當然要有點花頭。」包大同忙著把那些香爐、鈴鐺、木劍、蠟燭、紙錢、符咒等東西一一擺放在當作香案的一張桌子上,「這年頭做事,樣子一定要做足,飯可以不吃,門面不能差,否則人家不會信你。」
「就是說我搬了一堆沒用的東西上來。」
「和驅鬼是沒什麼關係啦,不過也不是沒有的,應該算是公關用品。哈哈,對,是公關用品!」包大同眉開眼笑,看不出一點緊張感,讓萬里覺得他有點可疑。只見他擺完了東西就忙著撿上了一件很拉風的道袍,把一頭亂髮也理順,帶上一頂道士帽。
「這是從一個電視劇劇組借的,等這件事後我也作上一套,看來將來會經常用的。」包大同見萬里以古怪的神色望著他,解釋道,「能請您把我的僱主和我的法律顧問叫上來嗎?」
萬里有心不理他,但一想到這畢竟是在『工作』,只得忍著氣去照辦。而當小夏上樓來看到這一切,心裡覺得包大同應該和阮瞻換個身份。包大同似乎比阮瞻更喜歡這個世界,假如阮瞻想去隱居的話,她一定會跟著的。
「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嶽瀆真官,土地祇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迴向正道,內外澄清。各安方位,備守壇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護法神王,保衛誦經。皈依大道,元亨利貞。」包大同見人員到齊,開始『做法』。
他手法和步法都極其繁複熟練,神情肅穆莊嚴,以木劍挑著符咒和紙錢燃起火來,一招一式都相當正式、神秘,就算小夏經歷過許多靈異事件,也不禁隱隱的跟著緊張起來,就不用說孫小姐已經連大氣也不敢喘了。
「左右護法、站立兩邊,靈臺寶塔、斬妖除魔!」
儘管不願意,但當包大同喊出這句話來時,小夏和萬里還是配合地站在『香案』兩側。
只見包大同向後退了幾步,盤膝坐在牀上,口中唸唸有詞。片刻,緊閉的窗戶慢慢打開了,就好像被一個隱形人推開那樣,接著,一陣冷風也吹了進來,把包大同灑在地上的香灰吹得起了一陣小旋風。
「妖孽,顯形!」包大同大喝一聲,伸手畫符,向窗邊一指。只聽『哎呀』一聲,一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是一個女人,穿了一件說不清是什麼顏色的長袍,頭髮全掛在臉前,根本看不見五官,只從密髮中透出一絲綠光,非常嚇人。
「我會找你的!我會找你的!」她悶著嗓子叫,向孫小姐的方向伸出了爪子。
孫小姐嚇壞了,大叫一聲,扭頭就跑,被近在身邊的小夏一把抓住。由於她太驚恐了,完全無力反抗,所以一下癱倒在牆邊,渾身哆嗦著,動彈不得。
其實小夏也怕,但她相信包大同的手段。萬里說過,當年的他只比阮瞻的力量稍弱,就算阮瞻天賦極佳,但他有父親細心傳授,應該不會太差。
而一邊的萬里則根本不知道包大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妖孽,這是陽間,容不得你作祟!」包大同又叫了一聲,從手心中甩出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在半空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小夏看清那是一個小小的銅鈴,被包大同丟出來後就停留在半空中,對著那女鬼的臉,彷彿一道結界在那裡一樣,讓那團白影費盡力氣也不能上前一步。
「我不管你前世與孫小姐有什麼過節,但往事已矣,因果循環,你走吧!否則於你不利!」
「不!我要找他、我要找他!」那白影掙扎不已。
「唉,你自絕生路,可怨不得我。」包大同嘆了一聲,開始唸咒語,「按行五嶽,八海知聞;魔王束手,待衛我軒;兇穢消散,道熙長存。急急如律令!」
他的咒語才一念完,整個房間裡『嗚』的一聲,颳起了一陣狂風,吹得小件的物品到處亂飛,顯得威勢驚人,而那團白影則在半空中扭轉彎曲,變幻著各種形狀,口中慘叫連連,好像不甘心就這樣被縛!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她尖叫不止。
包大同雙手各伸兩指,雙臂繃得緊緊的,直指窗邊,臉上滲出了汗珠,顯然分外用力。此刻的他,再無一點嘻皮笑臉,看起來竟然頗有點英氣。
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鐘,窗邊終於傳來了『吱吱嘎嘎』的聲音,好像一扇看不見的陳舊鐵門被打開了,同時那團白影如碎布一樣變成一縷一縷,絕望仇恨地嘶叫著,消失不見!
「好了,穢物已除。孫小姐,請和我的法律顧問兼財務主管結帳!」包大同滿臉疲憊,但還是敏捷地從牀上一躍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