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靈!”村長悲愴的大喝,幾個晚輩級的年輕人嘿了一聲,擡起了棺木。
阿旺頭戴笠帽,腰別彎刀,背掛雞籠,雞籠裡那隻雞不安的‘咯咯’叫着。他在大門處面向外跪着,他老婆和兩個兄弟的一家在門外朝着房子俯跪着。
“迎殯!負魂出門!”感覺到棺木就要越過自己的頭頂,阿旺俯下了身子,心裡想着~~終於可以結束了!
‘砰’的一聲,阿旺只感覺自己頭頂被重重砸了一下,讓他差點趴到地上,接着耳邊聽到村民們竊竊私語。有三分驚異,倒有七分幸災樂禍!
按規矩,棺木要從孝子的頭上越過,但確實不能碰到他的頭的。可對幾個擡棺的人而言,自覺的手中的棺木突然一沉,避無可避地咂到了阿旺的頭上!
這非常不吉利的,可阿旺三兄弟平時做的太損德了,村民們巴不得他們遭到報應。
在阿旺的驚懼中,棺木被擡到門外。這時候要小憩一會兒,用紅紙蓋於棺上,並拴上紅公雞。然後送殯的隊伍才從寨子裡出發,直奔後山的墳場。
一路上,村長還有幾個村裡的老人踩着奇特的舞步,哼唱着不名的送靈歌謠,以火把前引,棺隨火行。其餘送葬的人、挽幛、花圈、緊隨其後,沿路拋灑買路的紙錢。阿旺三兄弟站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不時掉頭拜跪接魂。並將所帶的糯米飯獻棺前,作爲路祭。
他們是黃昏時出發地,一行人走走停停,傍晚時纔到達墳場。墳場裡已先由村裡的人挖好了墓地,只等着往生者入土了。
“停靈!”村長讓大家把棺木放下,走到墓邊,先在墓穴底撒了些紙錢,唸叨着祝福往生者來世幸福富貴的話,然後叫阿旺朝外跪拜,抓土從左右肩向後丟入穴內。又在穴四周各挖一鋤土拋入,才擡棺入穴壘墳。
阿旺拋土入穴後,捧起了一炷香,再這一瞬間竟然也有些愧疚的心酸。他想看看這個被自己欺凌冷落的老父,再看看他簡陋寒酸的木棺。但按規矩他此刻必須走了,不能再做什麼。
他要獨自一人先回家,一路上即不能回頭,也不能與人談話,回到家後將捧香cr靈牌前的香爐。纔算完成出殯。
本來如果他請了道公超度亡靈的話,家中應該留有家道徒的。他們會手持小鈴,在全村燃香敬祖。施放“油鍋”,拋灑五穀,驅邪趕鬼,祈求各戶平安,喪家得福。
可他怕浪費錢,沒有請人來,所以村寨裡是個空空的家在等他把!
山裡的夜來得快,在阿旺往回走時,天還有些微亮,此刻已然全黑了,而且還陰沉了下來,沒有月亮,山風倒是起了,一陣陣刮在他的後脖梗上,感覺有人在吹涼氣一樣。
不能回頭!不能回頭!
阿旺對自己說着。同時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並且加快了腳步。他心裡莫名其妙的發毛,只想快點回到家裡!
“喵~~~”一聲貓叫憑空傳來,在寂靜的夜募然出現,着實嚇了阿旺一跳!
那不是普通的貓叫聲。而是那麼陰沉、那麼淒厲,宛如嬰兒地哭聲,好像是從黑暗中專門爲他而來,在警告着他小心,提醒他生命的終點已到,讓他不禁毛骨悚然。
是昨晚的停靈的地方不停叫着的那一隻!
阿旺認出了這隻從沒出現過身影的貓,感覺這一次它不再是遠遠地盯着他,而是好像蹲在他肩膀上,它的叫聲就在他耳邊。
他驀然停住,用眼角的餘光左右瞟瞟,突然發現左側的樹林中有一對幽綠閃亮的眼睛在看她!
驚駭之下,他手中鮮貨差點掉在地上。
“別纏我!”他大叫一聲,開始向村子的方向跑。山路漆黑,只有燃燒着的香頭一閃一閃地在前方指引,更顯詭異,宛如勾魂地獄的火苗!
“喵~~~”不到一分鐘,那催命的貓叫又響起了,就在他背上!
阿旺騰出一隻手來往背後抓,什麼也沒抓到。可他就是感到後背溫熱着,身子也沉重起來,彷彿揹着個什麼東西,而那貓叫聲又一聲緊似一聲地追在他身後!
一塊突起的石頭絆了他一跤,手中的捧香摔出去好遠,在黑暗中慢慢熄滅了微弱的紅光。阿旺顧不得去撿,爬起來拼命跑,同時一股奇癢共頭臉上傳來。他邊跑邊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觸手之下,竟然是一片貓皮!
“救命!”他大喊一聲沒,也顧不得不能回頭的規矩了,前後左右地張望,但確實沒發覺什麼跟着他,只有他從內心深處的正陣恐懼。
他喊叫着、連滾帶爬地跑回他的房子,緊緊關上大門,然後坐到後廳的火塘處。
甩開了嗎?他呼呼地喘着粗氣,火塘裡的火讓他感到安全一點了。
半天,沒有動靜!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喵~~”
再一次,那隻看不見身影地貓又回到他身邊。她喵喵的叫着,由遠而近,然後穿牆入室,伏在了阿旺的背上,如附骨之蛆,無法擺脫!
阿旺嚇得跳了起來,拿出火塘裡一根燃着的柴梆,在空中亂舞亂揮,瘋了一樣追逐那沒有蹤影,旁人也聽不到的貓叫。
不是不但沒有趕走那貓,反而覺得那貓叫聲越來越清晰,慢慢地,他竟然聽到貓叫聲來自自己的肚子裡。
他‘譁’地撤開藍色對襟布褂,看到自己平滑的胸口正中,慢慢地鼓起了一個小包,和被毒蟲叮咬過一樣。只是這小包沒有變紅。只是越來越鼓!
他驚恐地用手去按,入手處,只感到那麼個小包裡有什麼活得東西。當碰到手後突然一滑,又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去。
他再按,小包就再移位。
隨着他地手越拍越快,小包也越移越快,到後來,他沒有時間判斷。只是不停地、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膛!
“喵~~~”
又是一聲貓叫從阿旺的肚子裡傳出,讓他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呆在當地!
小貓笑了,有誰聽過小貓笑得?可是阿旺明明感覺它是在笑得!陰森的、得意洋的、輕蔑地笑!
‘啵’的一聲。在他發呆的時間裡,他胸口上的小包長大到了一定程度,有一個東西破皮而出!
一根草!確切地說是一株植物,從他地胸膛裡鑽了出來!
劇痛一下子襲擊了阿旺!這時候貓叫聲也停止了,但是他能感覺到貓爪子在撓他的心肝!一下一下、橫拉豎扯、支離破碎!
阿旺疼得死去活來,但嘴巴象被封住一樣無法張開,只有悶在喉嚨裡的叫。當他終於張開頭來,卻吐出一團花毛!
他來不及驚愕。因爲它感覺肚子被人剖開了!低頭一看,是那株植物以奇異的速度滋長了開來,在他整個胸膛上豎成一線。
然後他什麼也聽不到,倒下前,他看到眼前一片紅色的霧散了開來!還有他的爹就站在門口,青灰枯瘦的變形的臉上,掛着一滴鬼淚。
……………
村寨裡的人回來地時候,發現距村口幾步遠的地方,還剩下一截的棒香掉在地上,早已熄滅多時。當時大家就感到大事不妙!趕回村裡後,看見阿旺家裡黑燈瞎火的,門從裡面反鎖,任人怎麼叫葉不開!
在村長的主持和阿旺老婆的點頭下,幾個年輕勞力劈開了木門。當大家進入後廳時,那恐怖的一幕,讓許多人這一輩子也忘不了!
阿旺仰躺在火塘的邊上,臉上呈現出一絲苦笑,眼睛瞪得大大的,白眼球都變成了紅的。而他的身體,確切地說是他的胸膛正中爆開了一個大洞,血肉模糊中,內臟噴的到處都是,他的心臟就放在了他的左手裡!
阿旺的老婆見狀當場昏了過去,村民們也都心驚肉跳,但目光卻瞧向阿木和阿水。
他們中誰是下一個?
………………
“阿木~~~阿木~~~”
一個蒼老地聲音把阿木從睡夢中驚醒。
他一下子坐起來,推了推身邊的老婆,可他老婆睡得很實,一點沒有醒轉的樣子!
“阿木~~~阿木~~~”
是爹的聲音!
阿木冷汗落了下來。那天看到棒香沒有接回家中的排位前,哥哥又死得那麼離奇,他就知道是他爹的陰魂不散了!他再度猛搖身邊的老婆,可是那女人如同死了一般沒有反應。而這時,木製的樓板發出咚~咚~~咚的腳步聲~
“阿木~~~阿木~~”
他駭得從牀上滾落下來,只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正是向他住的廂房這邊來的。別看他平時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卻差點尿了褲子。慌亂中,躲到了牀底下!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雙赤腳直‘走’到牀邊。
雖說是走,也有‘正常’的腳步聲,但那雙腳卻離地有三寸,細瘦的腳腕上,有一圈深深的牙印。那是他爹的腳沒錯,那醜陋的疤痕時爲了保護他而被野狗咬得!
爹曾經那麼疼愛她,可他卻――如今爹是來掐死他的吧!
他躲在牀下一動也不敢動,盼望着他爹的鬼魂找不到他就會離開,但那雙腳站在牀邊一會兒,但後一顆頭慢慢降了下來。
月光下,阿木看到那張臉是他爹沒錯。只是臉孔已經腐爛。因爲過於瘦弱,才一腐爛就露出白慘慘的骨頭。
“阿木~~”他動了動嘴脣,象笑了一下一樣。“把肚子剖開!”
阿木差點暈厥過去,看着一雙枯手向自己伸了過來!
“爹,不要,阿木知道錯了!”他哭喊。
“剖開肚子~~~阿木~~~剖開肚子!”枯手摸到了他的咽喉!
“不!”他本能地推開那隻手,由於用力過大,竟然把手打得脫離了手腕。但那手依然頑強地向前爬。
“快點~~剖開肚子!”阿木見那手又抓了過來。慘叫一聲,與此同時一聲貓叫也同時響起。那貓叫地聲音如此潑辣兇狠,嚇的他爹的鬼魂一下不見了蹤影,但那聲‘阿木’還拖長了聲音響着。
阿木見狀連忙從牀底下爬出來,抹了以下額頭上的冷汗,腿軟地跌在牀上。
“喵~~~~~”不知哪裡的貓又叫了一聲。
“知道拉,你救我阿木一命,我不會虧待你啦,明天你來,我給你魚吃!”阿木對着半開的窗戶說。
開燈看看手錶,還只是半夜,可他也不敢再睡了。發愁着要怎麼才能熬到天明。
爹會再來找他嗎??也許他明天要去墳上祭以下,要爹放過他,或者他搬到他老婆娘家的寨子裡去?要是那個貓還在就好了,沒想到貓還能辟邪!
他才這樣想,耳邊就配合地傳來一聲貓叫,可是這貓叫聲太近了,阿木備受驚嚇的心劇烈地跳了以下,以爲野貓闖進來了。
可是他左顧右盼,哪有貓的影子?
“喵~~~”聲音又近了,提醒他貓就在附近,或者就在他身上!
一瞬間。阿木突然有種感覺~~~~~~爹是來救他的,而害他的就是這隻貓!
那是人在生死瞬間的本能,那是他最後的覺悟,隨着他地嘴巴無法張開,他恐懼得渾身痠軟。冷汗如雨,他親眼看到哥哥的死在自己身上覆制!
……………
阿旺和阿木的死嚇壞了霸道兇狠的阿水。他在三兄弟中最是厲害不敢說橫行鄉里,但也是無人敢惹的人。可是這一次,每個人都說是怨鬼索命,看着鄉親們冷冷的眼神,他真正害怕起來。
他曾經毆打過他的爹!
二哥的老婆哭喊着去村長那裡報喪後,曾以爲天不怕地不怕地他,竟然在看到二哥和大哥一樣的慘死狀後,嚇得把屎尿全交待在了寬腳褲裡,一路淋漓到家。
山的那邊就安全了,鬼魂穿越不了高山和河谷,他要離的遠遠的,趁鬼魂白天不能追上他的時候,所以他馬上要走!
他不顧老婆孩子的哭叫,只說哪天來接他們,就拿了家裡的細軟離開了。
他匆匆忙忙在山林中穿行半天,中午時分累的快走不動了,於是找了塊陰涼地坐下休息,但才一坐下就聽到一聲貓叫。
他常在山林中打獵的,身上也帶着獵槍,可是這貓叫竟然嚇到他了。因爲,那貓好像就在他的背上,而卻那聲音像是在笑。
貓會笑麼?沒人知道貓笑是什麼樣的,但是他就那麼感覺!還有他從沒想過,人可以那麼驚恐地!
阿水的屍體是在幾天後才由一個打獵德後生發現,他的死狀比他兩個哥哥還慘。血腥吸引了野獸來,把他的屍體啃的幾乎成了一幅枯骨,但是他地那顆心,還在左手中握着,竟然沒有野獸肯吃!
對於這三兄弟的死,村民們並沒有報官。在他們的宗教信仰裡,他們尊各種生靈爲神,對於這樣忤逆不孝的兒子,遭天譴有什麼奇怪!根本是正常死亡的範圍,就連他們的老婆兒女也沒有要討說法的意思,村寨又那麼偏遠,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好在以後的數月,並沒有再發生這種事!這偏遠的山區又恢復了寧靜,這秘密的死亡被日復一日的山風吹拂進深深地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