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音擡頭看了看客廳裡滴滴嗒嗒的白乳色時鐘, 鐘的指針還沒有來得及指到夜晚落幕的時刻。她看着羅密歐,也許是難得的善心再一次戰勝了自己的心思,林詩音作爲補償地提出:“羅密歐, 你來我們這裡這麼久還沒有逛過夜市吧……”
“夜市是什麼?”
“它可是南方城市的特色, 夜晚的空氣裡都飄着燒烤和甜湯的香氣。如果你逛過一次的話, 你一定會愛上這個陌生的地方。人羣熙熙攘攘, 只有幸福和滿足的人才會逛夜市, 那些不幸和壓力都被夜晚遮住了。每個人臉上都想蕩着一種叫笑的花朵,看了之後心裡也會覺得很幸福。”
羅密歐被林詩音的描述吸引了,他開始幻想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
一定很美, 很幸福。
就像是鍍上了奶油的香甜果凍。
兩個人手腕着手就出了門,林詩音搞怪地給羅密歐戴了一副超誇張的眼睛, 她說:“這是我們火星人的標誌。哈哈, 瞧你這個蠢樣子, 一點也不帥了。這個也戴上——”說着她又把COS用的爆炸銀白色戴在了羅密歐頭頂。這樣看來就不帥,更像個怪胎。
南方城市的夜市不僅僅是賣吃的, 也有許多賣小工藝品的夜攤。
兩個人走到一家賣手錶的攤位前。
“這個你喜歡嗎?”
“喜歡……”
“我買給你!”
“這個你喜歡嗎?”
還沒等羅密歐回答,林詩音又自作主張地機械掏錢買下了那一條鏈子。
像一個只能用金錢彌補自己過失的傻瓜。
雖然掏錢是很令人心痛的一件事情,但是今晚的心痛和以往的不一樣。
似乎多了一些特定的情緒。
她的心裡不知道爲什麼像喝了一大罐酸梅湯似的,酸的整個皮膚裡、細胞裡、血管裡都是。如果說皮膚能反映人的心情的話,她一定是又暗又醜的憂鬱深藍色, 像油畫裡最散不開的暗藍天空。
第二天, 早晨。
外國語學院, 林詩音的教室。
“小音啊, 你怎麼又是一副被衛銘遠XXOO至壞掉的樣子?你瞧這□□, 鳥語花香,夏光明媚, 熱情火熱的六月早晨,你怎麼能在這麼如畫的景緻下萎靡不振!”李小珊熱情似火地說,最近她迷戀用任何帶有定語“衛銘遠”的形容詞。
心裡酸得死去活來。
林詩音無力地舉起小拳頭示威:“去你的!李小珊,你腦子被熊貓燒香毒了,”她舉到一半又更加杯具的落了下來,她苦兮兮地說:“小珊,我完了,我賣人了……”
她杯具地趴在桌子上,眉毛皺得像擰過的黑線。
這還是生機勃勃有使不完的勁的火星怪胎林詩音嗎?眼前的這一幕簡直太沒有可信度!
李小珊驚訝地學着星爺的樣捂住嘴脣,怪叫着倒退三大步。
很快李小珊鎮定地說道:“不是吧!?你什麼時候這麼邪惡?難道你家老爺昨天虐你不成,反被你綁着賣了?我的天!那可是堂堂外國語學院的熊貓寶寶級美男,你就這麼黑燈瞎火的賣了?”
“李小珊,這種烏龍一點也不好笑——衛銘遠不賣掉我就已經萬幸,我哪有那個能力賣掉他——”林詩音很快發現什麼似的,白目道:“去你的!你小丫頭腦子給衛銘遠糊住了吧!關他屁事,我賣的是另一個人。”她覺得她一定要說出來,否則她會給自己憋壞,林詩音抓着她的手臂苦情戲道,“你不知道我現在心裡多後悔,我把一個純潔善良的小受給賣了……”
真的呀!
李小珊的睫毛不可置信地眨着,隔了半天才興奮地捧着林詩音的臉興奮地叫道:“小音,這不是你一直以來偉大的夢想嗎?現在你終於實現了,你應該請客哈皮纔對。”
林詩音低下頭,嘆着粗氣說:“可是……這也許是曾經夢想。現在我後悔了,我不該教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該對他居心不良,我甚至不該帶他去電視臺參加比賽!我錯了,可是誰來饒恕我的錯誤呢?上帝也許早已經拋棄了我。”
原來沒心沒肺的人,也會偶爾有心有肺的自責,所以李小珊開話了,卻不是安慰:“偶爾見你這麼深沉有良心的自責我還真不習慣。”往往最好的朋友是最顧及也最不顧及你情緒的人。
“去你的!”林詩音含着委屈悔恨的淚水哭道。
淚珠像一顆顆白色的小薰香粒子的模樣,至於香不香,質量三不包。
“瞧你這嚇死人的樣子,居然悔恨地哭了,你別用眼淚來嚇我成麼?”李小珊也難得溫柔地說出了富有見解的話:“上帝不原諒你,就讓他原諒你!”
好啦,在死黨兼損友李小珊的面前,林詩音突然振作起來。不行!她要去解救他,林詩音作勢就要從座位上迅速撤離。幸虧眼快了解她的李小珊手急抓住了她:“是上次和你一起上電視的那小子吧?看你這反應,你也不是對他完全沒有私心,不過既然你昨天都不能阻止這麼杯具的一幕發生,今天又能改變什麼?”
林詩音沒有否定,馬上止住了眼淚,神情凝重地點頭。
接着李小珊又安慰道:“咳咳……那個視頻我看過了,那小子對你……不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人們對愛的人總是很寬容。其實,你和那小子挺配的,雖然可惜了是一個啞巴。”
林詩音想解釋羅密歐不是啞巴,只是穿越過來語言不通,這樣遮掩比較不會暴露身份。但是她一想到李小珊對穿越美男的狂熱勁,一想到李小珊一時控制不住情緒什麼都會忍不住說出去的大嘴巴,所以她又把話吞了回肚子裡去。
對一個有大喇叭傾向的死黨,感情再好有些話也不能說。
終於十二點半,林詩音像死去活來一百次一般站了起來。她和奇怪教授約定交人的時間到了,林詩音來到了校門口,像一隻努力擡着頭搜索的鴨子。她的心裡像是有一千隻螞蟻在不停地搬運米粒,然後其中的一個停了下來,所有的螞蟻都想多普勒骨牌一樣撞到一塊。
很稀罕,林詩音一到夏天幾乎都只穿短裙,這個城市的太陽,熱情的不一般。不用照鏡子她就知道自己的額頭上一定不滿了帶着鹹味的汗滴,有一滴劃過林詩音的脣角,她很習慣地把小小的汗珠吞了進去。
不遠處,一個穿着英倫風格的老教授握着羅密歐的手走了過來,笑得很慈祥,但是林詩音知道這個慈祥的笑裡飽含着□□而黑暗的勢力!
她急急忙忙地衝上去,像一個找到走失孩子的母親一樣迫不及待,卻發現羅密歐和那個老男人有說有笑。
去你的!
難道短短一個上午,竟真的有了JQ ?
羅密歐和她在一起這麼久也沒見他這麼輕鬆自在的笑過。整個人像閃光一樣,就像照片被柔光PS過,亮得奪目。林詩音此刻的心情又變了,變成了一個難得尋回自己孩子的母親卻發現自己的孩子竟是個鴨子!
殘菊是已經使她目不忍視了,□□猶使她耳不忍聞,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老男人率先開了口,對她打招呼道;“人我已經給你完好無缺的送回來了。”
林詩音在心裡滴血:誰知道是不是表面的完好呢,說不定菊花早已殘掉了。
楞了半天,林詩音恍然大悟道,用失魂落魄地聲音說:“你還沒付錢呢?“
老男人臨走還不忘摸摸羅密歐的腹部:“錢我已經單獨給他,”更是豪不遮掩地說:“我太喜歡你的身材!”
林詩音只覺得自己陷入了十八層地獄。
可想而知這一幕這一個情景在林詩音這樣一個腐女心中的震撼。
林詩音的心像進了冰櫃似的。
嘎嘎結冰了,咯咯冰碎了。
如果現在還有一首歌能表達林詩音此刻的心情,那就是:神啊!救救我吧!
第一天,林詩音還能裝作很好的送羅密歐去見老男人。
第二天,林詩音驚奇地發現羅密歐手腕上多了一串佛珠,欲哭無淚。
第三天,林詩音再也忍不住了,看了羅密歐和老男人離去的背影,她轉身掉下了眼淚。
第四天,林詩音拖着老教授的手說:“教授,求求你!這人我不賣了,你換我成麼?”被無情的甩開。
當晚羅密歐回來的時候,由專車把他送回來,身上還換了一身嶄新的名牌。
第五天, 林詩音已經不用自己去送羅密歐出去了,因爲那個老男人居然自己找上門來,親自來接了。
林詩音曾經以爲自己在衛銘遠的壓迫下過着住過不如的日子是最爲痛苦的,現在總算明白,豬還能憨吃憨睡憨長肉,做豬多幸福;狗還有主人疼主人愛,做狗多溫馨。這個世上還有一種日子就是比豬狗不如還不如還不如還不如的日子。
第六天,林詩音一個人在家裡翻漫畫。你要問什麼漫畫,一個純種腐女能翻什麼漫畫,以往林詩音看這種漫畫還能津津有味解解愁,今天她卻索然無味。看着上面每一張圖都覺得被壓的那孩子就是她家的羅密歐。
“不要……”
多麼煽情的話呀,這是她家的羅密歐。
“嗯……恩……啊……啊”
多麼誘人的話啊,這是她家的羅密歐。
到最後,林詩音差點被這種代入感折磨死,爲什麼,這是爲什麼啊——難道世界末日真的要這麼快就來臨了嗎?
(方塊擦汗,女兒你太誇張了……)
沒一分每一秒都過得無比的緩慢,像是時間被一個大力士拉住了前進的腳步。
漫畫不看了。
上網,沒心思。
看電視,我還不如睡覺呢。
睡覺,去你的!誰偷走了我的周公!
就在林詩音要暴跳如雷的時候,門外的鈴音響了,她所有負面的情緒都沒有了,像個新生的嬰兒一樣純潔而欣喜地奔向那個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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