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同樣的深夜。
天幕低垂,星辰稀疏,一輪冷月高懸,灑下銀白而清冷的光輝,給這寂靜的夜晚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霜衣。
自北向南的晚風,呼呼地吹着,萬籟俱寂,寒風如刃,悄無聲息地穿梭在空曠的街道與幽深的巷弄之間,街道兩旁,光禿禿的樹木在月光映照下,投下扭曲而細長的影子,北風掠過,帶動枯枝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如同遠古戰場上的低吟,讓人不寒而慄。
林川站在窗臺前,手裡端着一杯淡茶。
一抹警惕,閃爍於雙眸之間。
現在是12月29日。
年末,公司的各項報表,都在彙總當中,小包租婆在客廳裡,忙着鼓搗堆積如山的文件。
至於那本《我不是藥神》引發的一系列事件,全盤交給林川來處理。
林川輕輕抿了一口淡茶,淺淺的茶香盈於脣齒之間,緩緩轉過身來,從窗臺到沙發,將茶杯放在茶几上:
“欣欣,你那本《我不是藥神》,似乎對餘氏姐妹有着致命的魔力呀。”
小包租婆穿着紫紗睡衣,看着林川坐着,便把文件放到一旁:“我寫小說的時候,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讓你知道,我也能寫寫小說,沒想到她們這本書有那麼大的牽扯。”
林川笑了笑:“這次事成,你立大功!”
“現在還沒成呢,餘沁的影子我都沒看到,不要半場開香檳,大忌!”小包租婆煞有其事地嗔道。
“這不是半場開香檳,這是胸有成竹!而且,這件事已經成功了八成!”林川哈哈一笑。
“八成?”
小包租婆一怔,完全沒想到林川的節奏。
林川神秘地笑了一下:“明天,就可以見分曉了。”
“明天才30日呢,不是說元旦嗎?”小包租婆依稀記得,與小猴編輯的聊天記錄,是元旦纔在安陵見面。
林川搖搖頭。
家裡只有他倆,也不怕泄密。
他便說道:“元旦已經遲了,餘氏兩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燈,她說是元旦見面,但我料定她會提前行動。”
“也就是說,他們會在這兩天來到安陵?”小包租婆很快就跟上了林川的思維。
林川點頭道:“小浩和小猴兩人的通訊設備已經完全關閉了,我猜他們現在正在路上。”
小包租婆皺了皺眉頭,清澈的眸子浮現一抹憂色。
她忍不住往林川身邊靠了靠。
這不是害怕,而是擔憂。
她不是很清楚林川的具體計劃,可她知道,餘沁是比餘可可還要危險的角色,很大概率,還有槍支這類的熱武器。
林川和歹徒在金石緣古玩店,持刀對拼,她看的心驚膽顫。
若不是當時林川說,藏好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她可能真的會像那些影視劇裡的女主角,傻傻的衝上去。
當然了。
很大可能,是被歹徒制服,劫持爲人質,反過來威脅林川。
現在的交鋒,大概率以熱兵器爲主,槍彈的殺傷力,要比刀劍來得更快更直接。
‘嘭’的一聲槍響,可能就是一條生命。
小包租婆很不願意看到她的董事長這麼去冒險。
林川看了小包租婆這個模樣,臉上浮現寵溺之色,輕輕摟了下她的肩膀,寬慰道:“欣欣,你放心吧,這次行動一點兒也不危險的。”
小包租婆輕點了一下林川的下脣:“你嘴裡的危險,跟我理解的危險,能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林川反問道。
“川渝的微辣,與咱們這裡的特辣,辣度應該是相同的。”小包租婆舉了一個淺顯易懂的例子。
林川釋懷一笑。
他端起茶水,問小包租婆喝不喝。
小包租婆淺淺抿了一口。
林川也喝了一口,隨即便道:“你剛纔說的川渝微辣等於漢江特辣,實際上呢,這是對於個人的承受能力而言,所以,川渝的微辣,即便是漢江的特辣,但對於川渝人造不成什麼傷害。”
小包租婆被林川繞進去了,眉頭微皺,眼裡佈滿疑惑。
林川便不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結。
他便道:“總之,我向你保證,一根毛都不會少。”
小包租婆眼前一亮,抿嘴笑道:“那我先數數?”
林川眼睛瞪的大大的,怔怔地,又哭笑不得。
好傢伙!
還得是你呀,小包租婆,這也能切入的?
小包租婆噗嗤一笑。
開車有益於身心健康。
本是略顯凝重的與犯罪頭頭交手的話題,在小包租婆的一句‘數數毛髮’中,緩和了不少。
“好了,我該行動了!”
林川將杯中的淡茶飲盡,放在桌面,略微鄭重地說道。
“啊?”小包租婆怔住了,她怎麼着也沒料到林川的計劃,如此之快,今晚就要行動。
林川轉頭看了眼陽臺。
外面是漆黑一片,遠處的山巒在如墨的夜色中隱沒了,只依稀看到淺淺的輪廓,像是一層厚厚的黑霧裡,未知的異形在涌動。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林川輕吟道。
小包租婆嚥了一口唾沫:“殺什麼人,放什麼火?”
林川訕笑了一下:“此情此景,有感而發。”
呼——
小包租婆長呼了一口氣,隨即便要回房裡:“我去換身衣服,跟你一塊去。”
“去哪?”
林川眉頭微皺。
“你不是要行動嗎?我也算是練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格鬥了,應該不是當年的弱雞,完全可以作爲助手,和你一塊出去,和那個餘沁交手!”小包租婆自己給自己打氣。
“不用出去呀。”林川搖搖頭。
“不出去怎麼行動?”小包租婆有點懵懵的了,定定的看着林川。
林川一手把小包租婆拉回了沙發上。
然後,拿起桌面上的手機,打開通訊錄,翻到備註爲‘沈倩倩’的私人電話號碼,按下撥號鍵。
嘟,嘟,嘟。
通話提示音在響了三聲之後,電話接通了。
林川看着小包租婆,笑了笑,對着電話說:“喂,妖妖靈嗎?”
“林川同志,我是安陵警局的專業刑警沈倩倩,請問您遇到了什麼問題或緊急情況?”
電話那一邊,沈倩倩很配合林川的演出。
小包租婆則稍稍鬆了一口氣。
原來林川說的行動,是報警呀。
方纔,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林川一邊揉了揉小包租婆烏黑的秀髮,一邊繼續道:“沈警官,我這邊有重要情況需要向安陵警局彙報,請問您現在方便聯繫支隊長或者局長嗎?”
安陵警局裡。
正在值班的沈倩倩抿脣微笑:“你是不是挑準了時間,知道他們今晚開會呀?”
林川說:“我不造呀!”
“我以爲你收到了什麼消息呢,他們現在正在開會。”沈倩倩擡頭看了看室內的時鐘,22:38分,“應該差不多開完了,你有什麼特大事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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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很大,就是掌握了一些東南亞特大犯罪集團首腦之一的資料和部分行程吧。”林川風輕雲淡地說着。
“那不是什麼大事……”
沈倩倩突然反應過來,“你剛纔說什麼?”
“沈警官,你剛纔還說你是專業的刑警,本次通話內容必須全程保密,所以不要一驚一乍的。”林川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教訓’道。
沈倩倩臉色微微悶紅:“我馬上去找局長!”
“不要着急,慢慢來,他們跑不了的。”
林川笑道。
沈倩倩剛準備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到警局會議室,聽了林川這話,便放緩了腳步:“林川同志,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爲警局提供寶貴的線索!”沈倩倩一本正經的說道,然後,低聲說了句,“還有,謝謝你打電話給我。”
她知道,林川不但有支隊長鬍大強的電話,還有局長張彪的電話。
可他偏偏選擇了打電話給她。
這說明了什麼?
沈倩倩認爲,林川這是有意要幫扶她。
事實證明。
沈倩倩想多了。
林川單純是覺得,他跟沈倩倩比較熟,而且這個點了,突然打電話給胡大強、張彪,多少有點冒昧,還是平時聯絡少的原因。
至於造成的影響,林川沒有多想。
安陵警局,會議室。
張彪穿着黑色夾克,鬢間上的白髮,又多了幾根。
他環視了一圈,室內的都是各支隊的隊長,一個個都頂着略顯厚重的眼袋。
這段時間,警局裡都忙着倒查泄密事件。
尤其是緝毒隊賀鬆,眼睛裡都泛着細微的血絲。
他已經幾天沒好好休息了。
究其原因,是因爲他的行動,三番四次被對手洞悉,每一次雷霆般的行動,都撲了個空。
警局裡懷疑,是泄密了。
刑偵支隊胡大強,放下筆,也揉了揉眼睛。
他管轄下的刑偵支隊,倒沒有什麼意外情況,揉眼睛,純粹是因爲夜間會議室的強光照耀下,眼睛澀澀的。
“老胡,你有什麼補充嗎?”
張彪看向了胡大強。
胡大強趕忙搖頭:“沒有,局長說的對,我們必須貫徹落實,嚴格執行,縝密排查,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並且嚴明紀律,確保下次行動一定成功!”
張彪笑了笑:“老胡,你現在有點高枕無憂了?”
胡大強擠出一抹笑道,嘿嘿道:“局長,這是哪裡的話,我時刻待命,一有歹徒,隨時出擊!”
“你們刑偵支隊,雖然可以請外援,但一刻也不放鬆!”張彪聲明道。
胡大強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
這個外援,毫無疑問,就是林川。
網監支隊的餘山,也深以爲然,點着頭。
哪知,張彪也沒放過他。
“餘山,你們網監支隊的小夏,現在學了不少技術,但是網絡安全問題,也不容忽視,這次的疑似泄密事件,給我們敲響了警鐘!”張彪沉聲道。
餘山臉色一凜:“明白了!”
“好了,散會。”
張彪合起了筆記本,緩緩從座位上起身。
室內的一衆支隊長,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只有賀鬆,仍然凜着臉,滿腦子想着怎麼保證下次行動不泄密,一舉抓獲犯罪嫌疑人。
這時。
張彪走出門口,便看到了拿着手機的沈倩倩,露出了一抹笑容,語氣親切:“小沈,你還沒下班呢?”
這樣像是長輩關照晚輩的問候,讓胡大強、餘山等人,都羨慕不已。
沈倩倩看着張彪出了會議室,立即迎上來:“張局,有個報警電話!”
“什麼報警電話?”
張彪笑容可掬,眼角的皺紋更加清晰了。
“什麼報警電話要驚動局長,局長,您該休息了,這點小事,我來處理就行了。”胡大強知道張彪局長這幾天也是爲了疑似泄密事件,勞累了不少。
沈倩倩看了眼胡大強,咧嘴笑道:“胡隊,林川的報警電話。”
“誰的報警電話也不能驚動……”
胡大強正準備義正言辭地說道,突然,他怔了一下,“你說,小林報的警?”
沈倩倩點點頭。
“奇了怪了,小林同志沒讓別人報警就不錯了,他竟然也報警。”胡大強嘀咕了一下,隨即轉身便對張彪說道,“張局,小林同志的報警電話,估計是有大事發生,我們不妨移步刑偵支隊,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張彪不愧是局長,見慣了大風大浪,輕輕頷首,便往刑偵支隊去了。
刑偵支隊,辦公室。
林川與張彪聯繫上了。
“張局,深夜打擾,實在冒昧了。”林川一改與沈倩倩說話時的跳脫,與張彪說話,便頗爲鄭重。
電話開了擴音,辦公室內的三人都能聽到。
張彪語氣沉穩:“小林同志,聽小沈說,你有緊急情況?”
“不瞞張局,的確是有緊急情況,我掌握了一些東南亞特大犯罪集團首腦之一的資料,即摩根集團軍火業務的掌控者餘沁,她將率領一對人馬,從東南亞,前往安陵,組織一場特大犯罪活動!”林川的語氣不緊不慢,字字清晰。
一下子,會議室的氣氛便凝重了起來!
張彪和胡大強相視了一眼。
兩人臉色都是一滯。
沈倩倩方纔就聽聞了隻言片語,但現在又聽了一次,只覺得心神一震。
摩根集團要來了嗎?
他們來幹嘛?
毫無疑問,他們的目標,一定與林川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