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寅坐在輪椅上,還掛着吊針,由一個西裝男推着,緩緩過來。
譚成快步走過去:“總裁!”
高仲寅點點頭,問:“怎麼樣?”
“已經聯繫神經科專家還有眼科專家了。”譚成說,“需要再進行一個會診,討論治療方案。”
“好,辛苦你了。”高仲寅說完,看向席萱,“小萱,我來晚了。”
席萱愣住了。
高仲寅的輪椅直接往前,在病房前停下,在西裝男的攙扶下,高仲寅站在外面,從玻璃窗外朝裡看。
“你的手,還好嗎?”席萱有些羞愧地問。
高仲寅頭也不回,依舊看着裡面的範雨玲,口中卻說:“我沒事。”
“對不起。”席萱道。
“爲什麼跟我說對不起?”高仲寅皺眉,扭頭看向她,定定的,好幾秒,這才說,“看到你現在的狀態,我就放心了。”
“我......”席萱就是因爲先前的那些瘋樣才道歉的。
“好了,別急。不會有事的。”高仲寅那隻好的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席萱下意識就要縮,高仲寅卻固執緊摟着不放。
“爲什麼沒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高仲寅在她耳邊輕聲問。
“當時,我嚇壞了......”確實是她理虧,可是,她憑什麼要第一時間打給他?他又不是她的誰。
“以後,記得要第一時間打給我。”高仲寅說完,放開了她。
他臨窗而站,眼神專注地看着病牀上的範雨玲。
不得不說,高仲寅的到來,讓席萱瞬間就心安了。
彷彿有他在,什麼事都能解決一樣。
關鍵這個男人還在打吊針,就這樣來了,不感動是假的。
席萱感動之餘,還有濃濃的愧疚。
爲自己的無理取鬧跟神經質。
站了一會兒,譚成過來,說要不要去醫生辦公室裡再談一下。
高仲寅看看席萱,席萱自然是要再去問問她母親的情況,只要有一線希望,她就要去試。絕望等待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高仲寅點點頭,說:“也好,剛好要去拔針。”
話音剛落,遠處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羣白大褂急走着過來,爲首的,直接過來伸出手:“高總,您什麼時候到的,怎麼都不提前說一聲?”
席萱傻了眼。
高仲寅鎮定自若,笑笑:“剛到。”
“這位是......”
“我朋友。”高仲寅淡淡地說,“我來就是爲了她母親的病情而來。”
席萱頓覺失落。
很快的,院長一行人帶着高仲寅跟席萱,來到一個高級會議廳裡。
主治醫生主持,將範雨玲的病情詳細向高仲寅彙報了一下,不過情況跟先前醫生和席萱說的差不多。
桌子下面,高仲寅伸手過來,抓住她冰冷的小手。
席萱手一擺,將他的手揮開。
高仲寅面不改色,又伸過來。
這一回,席萱用了大力氣,高仲寅整個人都晃動起來,那隻受傷的手顯然被波及,他皺眉,整張臉因爲疼痛略微扭曲。
他忍着不發出聲音,可是額頭上還是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你......沒事吧?”席萱愧疚不已。
“沒事。”高仲寅忍着,一個個字彷彿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我沒事。”
席萱坐正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誰讓你來惹我的?”
哼!朋友關係能在桌子下面拉小手嗎?
高仲寅這回倒是糊塗了,不知道怎麼又得罪她了。
轉念一想,她媽媽現在重病,心情自然不好,而他竟然沒有發現她的煩躁,被甩開一次還要強行去拉她的手。
“小萱,對不起啊。”高仲寅側身,在她耳邊輕聲道歉,“是我不好。”
這一下,席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紅着眼,拉扯一下他的衣服,哀求着說:“你能不能跟醫生說說,讓他們救救我媽媽。”
“小萱,你別怕。”
“我媽媽她......”
“小萱,相信我。你媽媽一定會沒事的。”高仲寅打斷她,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請相信我。”
席萱怔怔點頭。
彙報完範雨玲的病情,高仲寅請他們商討一下治療方案。
這個時候,譚成在外面快步走進來,低頭在高仲寅耳邊說了幾句。
高仲寅眼眸一亮,看向席萱,笑道:“專家們很快就到。”
專家來到後,看了病例,然後又親自到加護病房對範雨玲做進一步的診斷。
一番下來,席萱緊張地看着,仔細地觀察着專家們的表情。
她只能靠這些來判斷範雨玲的病情嚴不嚴重,還能不能救治。
全程,高仲寅雖然享受着一個諦聽者的待遇,可是他最在意的還是席萱的反應。專家每說一句話,他都要看一下席萱的反應。
如果她聽不懂,他就會要求他們用最淺顯的話重新解釋一下。
到了最後,席萱像是經歷了一場炙烤,虛脫地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
還是同樣的結果,那就是等。
而不可更改的事實就是:範雨玲失明瞭。
她以後都不會再看見光線了。
席萱忍不住哽咽起來。
她的心中除了難過還有深深的自責。
高仲寅默無聲息,陪她坐着。
一干醫生也是尷尬,都站在旁邊看着。
情況已經這樣,安慰的話,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病情不是他們能掌控的,所以,不敢說過早的話。
只有等待,也唯有等待。
最好的結果就是,病情不會擴散,那麼命會保住,而眼睛沒有恢復光明的可能。
席萱哭了一會兒,忽然扯住了高仲寅的袖子,眼淚嘩嘩往下掉:“爲什麼都沒有辦法?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明明可以動手術的,可以裝眼角膜啊,裝晶體啊。我在新聞上都看到好多報道了。”
“如果眼睛看不見了,我媽她會崩潰的。”席萱說,“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都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爲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她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哭得傷心,甚至是有些歇斯底里。
圍觀的醫生更加尷尬了。
高仲寅揮揮手,示意他們先避讓一下。
這些人,這才鬆口氣趕緊跑了。
高仲寅用那隻好手摟着席萱,走到一個小房間裡坐下。
席萱不哭出聲來,埋頭伏在桌子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很壓抑。
高仲寅嘆一口氣:“小萱,你別這樣。”
席萱猛然擡起頭,定定地看着他:“你說,是不是我害的?”
高仲寅再度皺眉:“你怎麼會這麼說?”
“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席萱沉緩地說,“我的孩子剛出生就......現在我媽媽她也這樣......甚至是你,不過跟我走得近一點,也出了車禍。”
“我現在真的懷疑,我是不是一個不祥的女人。”
高仲寅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有些生氣地說:“不許胡思亂想!”
席萱仰頭,淚眼婆娑:“真的。我發現我身邊的人,或者跟我接近的人,都沒有什麼好運......”
“好了。”高仲寅愈加不悅,“這樣的你,一點也不可愛。”
“高仲寅,我好怕。”
高仲寅再度攬住她:“不要怕。要等,我陪着你一起等。”
“醫生說,會有二十天的潛伏期,你哪裡有時間......”
“什麼事都沒有你的事情大。”高仲寅說完,空出手,找了電話撥出去,“譚成,到車裡等我,我要先開個視頻會議。”
“相信我,等我開完會,把工作交待清楚,就上來陪你。”
席萱搖搖頭:“不用......”
高仲寅神色有些冷:“難道你要曾黎那個賤人來陪你?”
“不是......”
“那不就行了。”高仲寅說,“我先找人來陪你一下,等我。”
“可是......”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了。”高仲寅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記住,一切都有我。”
等到高仲寅都走了,席萱的額頭還殘存着他溫熱的氣息。
手心裡的汗漸漸也暖了起來,她在衣服上擦了擦,這才扯動脣角,微微笑了起來。
也許,她是該給自己給高仲寅一點信心,當然,也要給母親範雨玲一點信心。
他們都會挺過去的。
席萱沒有等高仲寅派來的那個人,她是成年人了,會自己照顧自己。
到了病房外面,譚成他們都離開了。
只有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站在外面。
見到她來,那個人跟她打招呼,說自己是高仲寅派來幫忙的。
現在,範雨玲尚在昏迷,必然也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席萱朝着他感激地笑笑,然後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剛坐穩,手機響了。
眼熟的號碼。
席萱怔怔地看着,卻還是接了起來。
果然,又是曾黎。
“你在哪裡?”劈頭劈臉,曾黎就這麼問,“具體地址。”
席萱反感:“有事嗎?”
“岳母病危,我這個做女婿的也該過來儘儘孝道。”曾黎冷冷地說。
席萱隱忍着,冷然拒絕:“不需要。”
“因爲高仲寅在那邊?不方便?”曾黎冷笑了一聲,忽然變得陰陽怪氣了,“怕我來壞了你們的好事吧?”
“你還可以再無恥點嗎?”席萱捏着手機的手,陣陣發緊,“曾黎,如果你還有一點人性的話,就不要在這種情況下惹我。”
“呵呵......好......”曾黎笑了笑,掛斷了電話。
跟曾黎打完電話,就跟打了場仗一樣,那麼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