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推斷,如同驚天炸雷一般,慕佑天只覺得腦袋轟然一響!先是震撼,繼而心中涌起無盡的恨意。
“我要去找那個老賊算賬!”慕佑天氣憤難平,轉身便朝外奔去。
慕辰原本想要阻攔他,但是卻被沈幽若用眼神制止了。
“哥哥,你要去哪裡?”
只聽聞門外慕思若驚叫一聲,緊接着急促的腳步聲便越來越遠,只一會的功夫便消失不見了。
“幽若,你爲何不讓我攔住那個傻小子?他年少氣盛,最忌諱衝動行事!”慕辰擔憂道。
沈幽若無奈抿脣一笑,“你以爲那張員外,做了此等卑劣的手腳之後,還會老老實實的呆在宅子裡等着咱們上門算賬嗎?”
“啪!”慕辰猛地一拍腦門,猛然頓悟過來。
他面色陡然變的陰沉,憤恨道:“這張員外爲人實在可惡,昨日夜裡,我就應該直接取了他的腦袋。如此嫣然這丫頭,也不會枉死了!如今就算是他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他揪出來,爲嫣然丫頭報仇!”
沈幽若看到慕辰大怒的模樣,心中很是感慨。她已經許久未曾看到慕辰暴露如此激烈的情緒了,這麼多年的平靜日子過下來,不管是沈幽若還是慕辰身上的尖銳的棱角已經被磨平掉了許多。
若是現在此事放在當年,昨日夜間慕辰的長劍必然早就已經貫穿了那惡棍的脖子了。
沈幽若並沒有否定,相反竟十分認同:“的確是應該讓那老賊得到些教訓了,不能讓嫣然枉死。”
隨後,沈幽若立即安排了得力的下人,將嫣然的屍體收入棺木中。並且又可憐嫣然的身世和悲苦一生,親自爲她料理了後世。
慕佑天自從清早外出尋張員外算賬,便整天未歸。
入夜,沈幽若開始爲兒子擔心起來,竟開始坐立不安。
“慕辰,你還是派些人出去尋找兒子吧!嫣然之死對兒子的打擊很大,我生怕他會想不開。”沈幽若輕輕推搡了慕辰一下,示意他立即外出尋人。
慕辰也正有此意,待轉身朝外走去之時,只見慕佑天踉踉蹌蹌的走了進來。
一身酒氣,滿面通紅,腳下的步子也踉蹌不穩。
“佑天,你喝酒了?”沈幽若心中一急,疾步衝到慕佑天身邊,急忙扶住他的胳膊,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慕佑天雙目猩紅,口鼻俱噴出酒氣,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一下子將沈幽若甩到了一邊。
慕辰眸光一變,深潭般的眸子充斥着責備。
“佑天,休得對你孃親如此無禮!”慕辰大聲斥責道。
這還是他第一次,親口教訓那一直引以爲傲的兒子。
慕佑天略微清醒了一些,被酒精薰染的眸子燃起一抹歉疚之意。
“孃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而爲之。”慕佑天急忙奔過去,攙扶起沈幽若的胳膊,滿嘴噴着酒氣道歉道。
沈幽若對他並無半點責備之意,相反還很是心疼,她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頭,柔聲道:“佑天,孃親並沒有絲毫責怪你的意思,孃親只是希望你要堅強起來。孃親也知道你心裡難受,你若是想要發泄儘管發泄出來好了。”
慕佑天如孩童一般,將腦袋窩到沈幽若的胸口,竟嗚嗚的大哭起來。
沈幽若並未再言語,而是輕撫着兒子的後背,以此來安撫他。
此時年少的慕佑天還並不能夠明白,嫣然之死的傷痛,並不僅讓他一個人心疼,對他父母的打擊也是致命的。
哭了好一會,慕佑天終於恢復了些許平靜。
“來人,快去幫少爺端杯醒酒湯來。”沈幽若大聲對外吩咐道。
“不用!”慕佑天當即搖晃着身子,堅定的拒絕了。
慕辰皺眉,縱然心中再不滿卻不曾多說一個字。
慕佑天踉蹌着身子,突然搖晃着吃力的走到了慕辰跟前。
竟不顧沈幽若的阻攔,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慕佑天瞪大眼睛,莊重的給慕辰磕了三個頭,鄭重其事的懇求道:“爹爹,兒子懇求您一件事。可否讓兒子今後行走仕途?”
慕佑天的話,如晴天炸雷一般,驚的慕辰和沈幽若二人張大了嘴巴,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慕辰的反應,終於是快了一些,他凝視着慕佑天雖然年少卻依舊堅定的容顏,正了面龐,沉聲詢問道:“我兒何處此言?”
慕辰心中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總覺得如今的兒子遭遇此解難之後,從前的無憂無慮算是徹底蕩然無存了。
慕佑天眸中似藏有星光,口氣堅定道:“我想回朝爲官,做一個懲惡揚善的好官。想借助自己的能力,讓天下蒼生過上人人無欺的日子。”
慕佑天的眉宇間,全是堅定和執着。他雖然年少,卻已然將天下蒼生的幸福爲己任。
慕辰與沈幽若二人下意識的互相對視一眼,彼此眸光皆複雜。
“不可!”慕辰的面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他正色道:“佑天,你還年少,自是見過的醜陋行徑少之又少。你莫要將官場想的過於簡單,你心懷大意是好事,可是又豈會知曉官場的黑暗要遠超過民間疾苦?”
沈幽若不想讓他們父子鬧僵,也從旁調劑道:“兒子,你且莫要意氣用事。我與你父親,便是厭倦了官場的兇險爭鬥,這才帶你們避世此地。如今我們日子安寧,家庭和樂,你又何必再非要回朝去?”
面對爹爹和孃親的苦口婆心,慕佑天心中的堅定信念竟未曾動搖絲毫。
他第一次勇敢的迎着爹爹的目光,堅定的堅持己見道:“爹爹,兒子心意已決!還望天娘成全!”
慕天佑如此的固執己見,這可急壞了沈幽若這個孃親。她一時間急火攻心,只覺眼前一黑,竟然一下子暈了過去。
慕辰與慕佑天父子二人幾乎同時,奔到了沈幽若的身邊,分別扶住了她的左右胳膊。
“夫人!”
“孃親!”
任憑二人如何的大喊,沈幽若絲毫都聽不到。
慕辰一急,彎腰將沈幽若抱起,疾步朝外走去。
邊走邊斥責呆怔的慕佑天,“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請你綠萍姨娘和劉庭羽姨父過來?”
慕佑天這纔回過神來,慌里慌張的朝外奔去。
慕辰將沈幽若小心翼翼平放到牀上,焦慮極了。
“幽若,你千萬不能有事!”慕辰抓住那雙柔軟的小手,將其貼在臉上,焦急的暗自祈禱。
片刻之後,綠萍夫妻,慕佑天與慕思若兄妹,全都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沈幽若這一昏倒,慕佑天的醉酒便清醒了大半。
劉庭羽一趕過來,便徑直趕到沈幽若的牀邊,仔細爲其診脈並查看病情。
“壞哥哥,都怪你!嫣然死了,我們都很難過。可是你沒有必要,把氣撒到爹孃身上吧?你怎麼如此不孝順呢?”慕思若氣憤不過,雙手做拳大力捶打慕佑天的後背。
慕佑天原本就自責,現如今沈幽若昏迷不醒,他心中愈加的自責。慕思若再埋怨他,他心裡邊愈加不是滋味了。
綠萍看不過去,走到慕思若身邊,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失態的慕思若,柔聲勸慰道:“思若,你莫要如此責怪你哥哥,他心裡也不好受。”
慕辰陰沉着面龐,見兒女如此失態,心中愈加煩悶。
他拉下臉,低聲訓斥道:“你們兩個這是做什麼?都給我住手!難道還嫌不夠亂嗎?”
如此一來,慕佑天與慕思若兄妹二人,這才安靜下來。
劉庭羽爲沈幽若把脈結束,起身來到衆人面前。
“幽若,到底怎麼了?可否要緊?”慕辰一把抓住劉庭羽的胳膊,緊張的詢問道。
綠萍與慕佑天兄妹,也聚到劉庭羽的身邊,急切的等待消息。
劉庭羽見衆人如此緊張,便趕緊開口道:“夫人乃是急火攻心所致昏迷!身體並無大礙,諸位儘管放心。我馬上去給夫人開幾幅安神的藥,一會讓丫鬟煎好服侍夫人喝下,大概半個時辰之後便會清醒過來。”
慕辰終於暗自鬆了一口氣,面上顏色略微舒緩些。
“有勞了!”
“四爺,客氣了!”劉庭羽慌忙拱手回禮。
劉庭羽對綠萍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離開。綠萍意會,緊隨着劉庭羽的步子以前一口走出房間。
他們二人一離開,房間內便只剩下慕辰一家人。
慕辰轉身,忍不住大聲斥責慕佑天:“佑天,你這次實在是太不懂事了。你已經不是幾歲的孩童,做什麼事情之前務必要三思而爲。好歹此番你母親無事,若是她被你氣出個好歹來,那可如何是好?”
面對慕辰的責備,慕佑天並沒有還嘴,相反卻早已經在心中自責過許多次了。他耷拉着腦袋,如一個犯錯的孩童一般,“此事確實是我不對,待日後孃親醒來,我會親自像孃親道歉。”
看到慕佑天態度如此的虔誠,慕辰也不好再繼續責備他,此事便算是徹底的翻篇了。
沈幽若服下藥物不久之後,便清醒過來。
慕家一羣人,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