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晴朗,微涼,但是今天似乎並沒有什麼人來爬山,山腳下的那個小停車站裡面冷冷清清的,山上是不允許開車上去的,因此魏爽只能將豐田車停在這個小停車站的一旁,交了停車費,在旁邊的小賣部買了一包煙跟一瓶脈動,他喜歡喝脈動,雖然他從來沒有看過脈動的廣告。
站在浮丘山山腳下,魏爽擡頭往上望,浮丘山很高,就像一個巨大的青綠色怪物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卻要爬到這個怪物的身上去。
上山的路彎彎曲曲圍繞着整座山,而且比較陡,是黃泥帶小石子的山路,一下雨就比較難上山,但是卻不影響爬山的興趣。
這是魏爽第二次爬這座山,爬到一大半,他已經是氣喘吁吁大漢淋漓了,準確的說他不是在爬,而是在跑,路上稀稀拉拉偶爾遇到幾對爬山的小情侶。
一個小時的時間,魏爽帶着滿頭大汗跑上了山頂,手中的脈動早就喝完了,瓶子都不知道被他仍在那個山角落。
懸掛在門口木匾上寫着浮丘古寺四個字,門口沒有遊客,也沒有和尚,安安靜靜,走到門前,魏爽能聽到裡面傳來念經敲木魚噠噠的聲音,一對小情侶手中拿着小白條,那是求籤的解條。
魏爽走了進去,扔掉手中的香菸。
他上了一把香插在門口的香爐上,又有些覺得不安心的樣子,看了看自己燒的香,幾分鐘後然而並沒有什麼燒得三長兩短,還是一樣長。
他這才安心的跨過高高的門檻,走進大廳,大廳裡排滿各種滿身濃彩栩栩如生的各種自己所不知道的佛像,一張頗長有些變色的案桌上擺着各種水果,燒着很大的那種香。魏爽只知道中間的那一尊是如來佛,很好記,他的頭上長了很多包,比較胖,肥頭大耳,然後就是一旁一身白衣的觀音菩薩。
“大師,我自己求一個平安卦。”
魏爽跪在如來佛面前,在旁邊坐着一個老和尚,穿着米黃色的長褂,聽言,老和尚拿出兩塊發黃的竹塊握在手中,黃竹塊有手板那麼大,一頭往下逐漸彎尖,分正反兩邊,正的那邊比較光滑,反的那面是竹子的裡面,略彎曲,有竹節橫過。
老和尚直接將兩黃竹塊仍在魏爽的面前,打在地上噠噠響了下。
兩片黃竹塊都是有竹節的一面朝上。
“大師,這是什麼意思?”魏爽凝視着地上的卦象,問道。
“這是雙陰卦,是不好的意思,看來你最近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了。”老和尚解釋給魏爽聽。
“……那能不能再求一卦?”
“一卦定兇吉,多求無益。”
老和尚的這種打卦讓站在一旁看着的劉衛忽然想到了劉雨詩的那種卜卦,相比之下,老和尚的這種打卦方式比較簡單,或許是爲了適應遊客多的時候應允的最快方式,而劉雨詩的則不同,需要帶上太多的東西,最讓劉衛感印象的是劉雨詩所祭拜的那個蛇首龜身的玄冥獸,是玄武。
劉衛是出來透透氣的,得到了密狐跟黑虎的允許,不禁來到了這個大廳,正好看到了魏爽在求卦。
果然是這樣,魏爽知道那個男人不會放過自己的。
他恍恍惚惚的站起身來往大廳外走去,門口又走進來一對小情侶說說笑笑,能夠看得出,來浮丘山上的這些小情侶全都是奔那塊姻緣石去的,爲了能讓自己收穫一個好的愛情。
走出大門檻的時候他都有些差點摔倒。
突然,恍惚中的魏爽停住了腳步在大廳外,眼珠左右慢慢轉動着。
那個男人,他也來了。
他就在自己的身邊,跟着自己一起跑上了浮丘山,他沒有跟自己一樣求卦,他也並不懼怕這裡的佛像,他躲在這個寺廟的一處角落正偷偷的看着自己,剛剛自己所求的那一卦他也看到了,他在偷偷的笑,雖然他的嘴早就被蛆蟲腐蝕得已經不能成爲嘴,但那確實是在笑,笑自己,很難聽。
這個人似乎有些奇怪,應該也是心裡有壓抑的事情吧,劉衛望着魏爽一副失神的模樣,心裡不禁猜想道。
“大師,我也能求一卦嗎?”
劉衛走到那個老和尚面前,詢問道。
老和尚看了看劉衛,片刻後說“可以。”
劉衛不知道這個老和尚是不是也是密狐黑虎一夥的,其真實身份也是一名軍人,那樣的話,會不會有些怪怪的……
劉衛也跪在佛像下,“大師,這個卦什麼都能夠卜嗎?”
“你試試吧。”
“嗯,我爲我哥哥劉偉求一卦,也是平安卦,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安全?”
黃竹塊摔在地上,滴答的聲音響起。
似乎是魏爽的衰氣帶到了劉衛這裡,也是兩卦反面朝上。
見此,劉衛心裡還是被揪了下,本來他也就是想爲哥哥求一個好卦,讓自己也安心一下的。
老和尚收回黃竹塊,“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大師,我還想爲哥哥重求一卦。”
“剛剛我已經說過,一卦斷兇吉,多求沒有用的。”
“再求一卦,可以嗎?”
“……”
黃竹塊打在地上再次從老和尚手中扔出。
依舊是雙陰朝上卦,全反。
“小夥子,我說過你這樣沒有用的,多求無益。”老和尚說道。
這次劉衛沒有反駁,靜靜的望着地上的黃竹塊。
他搶在老和尚的前面自己撿起那兩塊黃竹塊在手中。
“大師,我要自己親手爲我哥哥求一卦。”
“……唉,小夥子,你這樣是沒有用的就算你能求到雙陽平安卦爲你哥哥。” 在老和尚眼中,現在的劉衛就像一個小孩子倔強發脾氣一樣。
劉衛握着黃竹塊在手中,閉着雙眼,心裡在爲哥哥默默的祈求着。
“吧嗒…”
劉衛手中的黃竹塊仍在地上,落地的片刻,劉衛猛的睜開雙眼望着地上的黃竹塊。
這次,既不是雙陰卦,也不是雙陽卦,更不是一陰一陽。
那兩塊黃竹塊靜靜的躺在地上。
碎了。
彷彿劉衛扔出的是一坨稀泥巴一樣,黃竹塊粉碎了。
“我怎麼說你就不相信,小夥子,這是命,不可強求。”老和尚輕嘆一聲,彎腰撿起那些碎裂的黃竹塊,地上還有些竹屑是老和尚撿不起來的。
“爲什麼會這樣……”
劉衛錯愕,那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用力過猛扔碎的。
“我早就告訴過你的,一卦斷兇吉,多說無益。”說完,老和尚便閉着眼睛,不再理會劉衛。
劉衛錯愕間目光木訥的落在那肥頭大耳的如來佛身上,他的臉上掛滿油光色彩,根本不像是人的膚色,所有的佛像也是如此,根本不是按照一個人來塑造的,給劉衛的感覺那隻不過是一個像人的怪物,很像人,很像人,但卻真的不是人。
具體是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又望着地上那些黃竹塊屑。
大廳外那塊淡黃奇形怪狀的姻緣石靜靜的立在那裡,它的面前是那些小情侶說說笑笑,還時不時用手機合影拍照。
…………
他已經離開了浮丘寺,他必須加快腳步,加快下山的腳步。
下山很快,遠比上山容易,魏爽幾乎是在狂奔,但是不管自己跑的有多麼快,他都能感受到那個男人就在自己的身後,緊緊的追趕着自己,雖然他經常的回頭身後看去,根本就沒有任何人在,但是他真的在。
跑下山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山下的一些農家樂裡面肆無忌憚的飄出誘人的香味,魏爽迅速鑽進自己的豐田車裡面,啪的緊緊關住了車窗門。
他將眼睛眯得像一條線,掃過車窗外面,就是想找到那個該死的男人。
可是令他眼睛遺憾的是,根本就沒有。
“你將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字跡鬆鬆垮垮,寫的很差,是魏爽在自己車的方向盤上面發現的白紙條上的內容,沒有署名,是他的字跡。
驚悚間魏爽慌忙扔掉那張紙條,但卻沒有扔出去車,因爲車窗是關着的,他猛的再次跳出車外,在開門的一瞬間,他感覺他也鑽進了自己的車裡面。
魏栓咬着牙一把鎖住車門,死死的鎖住。
車裡面除了自己那件外套以及一盒紙巾之外,什麼都沒有。
他忽然想到什麼,打開後備車廂,又瞬間啪的一聲狠狠關下去。
是的,他看到了他,他靜靜的躺在裡面,那張不想臉的臉被他一瞬間看到,那條蛆蟲正蠕動着身子往眼睛裡鑽……
他是瘋狂的往小車站裡鑽,臉色蒼白,準備坐車的人以爲魏爽是爬山之後不適應的臉色,便沒有過多看他,其實他的臉色不是蒼白,而是鐵青,額頭上冒出來的不再是熱汗,而是變得冷了。
還好,公交車上面比較安全,其實那只是小巴車而已,轉跑桃江到浮丘山這一條路的專線。
魏爽坐在靠窗的位置,打開車窗,涼爽的風吹到他的臉上,他將那輛豐田車鑰匙扔出了窗外……
他做得這些菜很豐盛,不,只是多了很多,一大桌子,碟子疊上碟子,還有一瓶洋酒,不知道上面英文寫着什麼。
防盜門被推開,蓮夜扭着貓步一拐一拐的走了進來。
“我已經吃過……”
“陪我吃一頓,好嗎?”
這是魏爽這麼久的時間來對蓮夜說的一句帶懇求留下來吃飯的話語,他望着她,就像小孩一樣,不得到允許不罷休的模樣。
她微愣片刻,坐到餐桌旁,自己開了那瓶洋酒給自己倒上,也給魏爽倒上。
“怎麼做了這麼多的菜,吃不完的。”蓮夜舉起酒杯對魏爽,魏爽微笑的跟她碰杯,然後兩人一飲而盡。
“吃不完可以你可以明天吃啊,呵呵,你好像開始喜歡上喝酒了。”魏爽笑了笑,給蓮夜倒上,給自己倒上。
“嗯,其實酒是一個好的東西,你覺得呢?”
“也許吧,但還是少喝一點比較好。”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她的聲音依舊是那麼妖媚,含情脈脈的看着魏爽,魏爽早就習慣了她的天生媚骨。
“沒有,今天很平常。”
“哦,晚上我要出去一趟,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我知道了,不要熬夜。”
“……我答應你,會盡快退出沉魚的。”
“嗯,我知道了。”他平靜的說道,自己飲了口酒,酒很辛辣,酒精度不知道多少度,魏爽吃不出好酒跟差酒的區別其實。
她只夾了幾顆豆角吃後,洗完澡,換上一身粉色的火辣的衣服走出了房間,鑽進了黑色奧迪中,依舊離開了錦繡小區……
其實,很平常,很平常,魏爽坐在桌前,表情呆呆的。
他沒有沖涼,沒有收拾碗筷,更沒有拖地,也沒有洗蓮夜的衣服,那把彈簧刀在他手中取代了一切,他靜靜的躺在牀上,忽然才知道席夢思牀上的感覺很舒服,很柔軟,他竟有些不願意離開。
他開着燈,開得很亮,目光呆滯的望着牆壁上的那個時鐘,是紅色圓形的,時間是十一點半差不多。
“你將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這句話可能很多人都知道,比較熟悉,但卻是屬於搞笑的那一類,只可惜現在對於魏爽來說,並不覺得搞笑。
腦海中匆匆閃現了太多的東西,那是自己從小時候到現在的一幕幕畫面,每一幕的畫面裡面幾乎都有蓮夜這個女人。
他摸着着那鋒利無比的彈簧刀,雪白有痕,彷彿是在摸着戀人的肌膚一樣。
時間是凌晨兩點四十分,原本明亮的房間裡面瞬間漆黑,時間點也正是他看到的那個點。
他冷冷的笑了笑,他知道,這是他來了的前奏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