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週五的夜晚,楊術做家庭作業做了好長的時間,擡頭看桌上的鬧鐘,時針已經指向十二點了,他打了個哈欠,伸了伸發麻的手臂,準備上牀睡覺。
“楊術,救我,救我!”
趙裕的聲音。楊術渾身的每一個細胞突然變得緊張起來,睡意全無。
他打開窗戶往外看,窗外是黑黢黢的一片,冷風搖曳着窗外的樹枝,外面除了隱約傳來汽車車輪碾過街道的嘩嘩聲,死一般的寂靜。
趙裕的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呢?楊術感覺應該是一種幻覺。的確如此,這段時間以來,他時時刻刻都在念掛着趙裕,爲了尋找失蹤了好幾天的趙裕,他一有空就往趙裕的姑媽家跑,可是,趙裕的姑媽始終不急不躁的,就像趙裕和她完全無關似的。
她總是一邊打着麻將一邊說,“不知道啊,碰!”
“他是一直沒有回來,開杆,哇,槓上花了,呵呵呵!”“哦,我也不知道,這屁孩,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啊,煩死了,只顧着和你講話,好牌都打丟了!”
楊術不便再多問,只好悻悻地從他姑媽家走回來。
他幾乎找遍了所有能想到趙裕會出入的網吧,可是,趙裕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毫無任何蹤影。
“要不要報警呢?”康康擔心地問楊術。
“萬一他是在某個地方玩耍呢,這樣驚動警察,怕對他不好。”錢楊出主意道。
“那就再找幾天吧,否則只有報警了。”楊術嘆着氣說。
可是,剛纔是怎麼回事呢,如果不是幻聽,那會不會是趙裕真遇到什麼危險了?關了燈,躺在牀上,楊術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腦子裡一直想着剛纔聽見的趙裕的呼救聲。
“楊術,救我,快救我!”
楊術似睡非睡間,耳畔又響起了趙裕的聲音,聲音像是從洞穴裡發出來似的,沉悶而清晰。
楊術一激靈,立馬從牀上坐了起來,穿上衣服,帶上魔杖,衝進了一堆夜色裡。
此刻的觀音巷靜悄悄的,只有稀疏的路燈發出慘淡的光芒,偶爾有幾隻流浪貓見到楊術走過來,倏地躲到垃圾桶的後面去了。
空曠寂靜的馬路兩邊,脫光了葉子的梧桐樹投下一堆張牙舞爪的影子,像一個個窮兇極惡的魔鬼,隨時朝着行人撲過來。
楊術還遇見了一個深夜起來拾撿垃圾的蒼老的女人,灰暗的路燈下她麻木的眼神像一堆即將熄滅的灰燼。
拐過觀音巷,楊術快步走向青年路。
所有的街道光潔而清淨,奔忙了一天的人們都回到了溫暖的家裡休息下來了,他們都在蓄積力量準備投入新的生活,日子總是這樣,短暫的憩息只是爲了漫長的旅程。
楊術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趙裕!
趙裕的影子在離楊術百米之外,是飄着的,像一個被風捲着往前走的輕飄飄的塑料袋,輕盈得沒有一點聲音。
“趙裕,你往哪裡跑?”
“趙裕,等等我,快,我們好好談談。”
楊術一邊在後面追着像塑料袋的趙裕,一邊喘着氣大聲叫喊着。
可是,趙裕像根本聽不見楊術的呼喊聲似的,保持着一百米左右的距離順着樹影下的人行道飄然而去。
楊術一直氣喘吁吁地追趕着趙裕,深夜的大街上他的腳步發出陣陣的空響,感覺腳步聲是在人的頭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臨空踩下來。
在白狐網吧的後面,一個狹窄的小巷裡,楊術看見百米之外的趙裕居然消失在了大街上,那種突兀的消失就像太陽下突然炸裂的肥皂泡沫,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楊術追到了趙裕消失的地方,他看見了一個下水道的井蓋,井蓋是虛掩着的,楊術趴下身子,看見一條狹小的縫隙,縫隙裡面正吹出一股股空蕩蕩的冷風,冷風裡夾雜着一股動物屍體腐爛的味道。
趙裕怎麼會在這裡消失呢?難道……?楊術不敢多想,掏出魔杖,用力撬開了那個井蓋。
楊術縱身跳下了下水道里,他感覺自己是落到了一個空洞的地下洞穴,洞穴裡的臭味讓人幾乎要窒息。
“趙裕,你在裡面嗎?”楊術大聲叫了起來,黑暗的下水道里,除了他的聲音嗡嗡地來回迴響,卻沒有任何迴應。
楊術用魔杖點起了燈,微弱的光線裡,楊術看見一些被水淹死的老鼠和腐爛的人類排出的殘渣,在這陰暗的陰溝裡發出一股股難聞的味道。
楊術實在受不了這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臭味了,他決定抽身回去,趙裕怎麼就可能在這裡呢?一切一定是他的幻覺,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夢遊了。
“楊術,別走,快來,我在裡面,快來,快來救救我,嗚-----”
正當楊術就要從井口往上爬的時候,陰暗的下水道里又傳來了趙裕的聲音,聲音悲悲慼慼,時斷時續,恐怖至極。
怎麼回事呢?楊術又縮回了頭,轉身走進了下水道,可是,趙裕的呼救聲又像斷了的弦,在一堆幽暗裡止住了。
“趙裕,你回答我啊,你究竟怎麼了,我來救你了。”楊術大聲叫着,朝着下水道的深處走了進去。
越往裡走,空氣變得越稀薄,臭味越濃烈,可是,楊術顧不及這些了,根據剛纔清晰的聲音,他斷定趙裕應該就在裡面。
拐了一個彎,楊術突然看見了前面出現了一個人的背影,是趙裕。
“趙裕,你爲什麼住在裡面?”楊術對着影子大聲叫道。
“我被人殺了,丟在下水道里了!”趙裕緩慢地轉過了身子。
啊!楊術一下子被眼前的趙裕嚇得目瞪口呆了。
只見自稱趙裕的人頭髮被髒水弄得一撮撮粘在了一起,臉上的肉殘缺不全,像被老鼠或是什麼動物啃噬過,眼睛珠是暴凸着的,眼神迷茫而空洞,衣服溼漉漉地裹着身子,像是溺水的人剛被撈到了岸上。
“爲什麼?你真的變成……?”
楊術驚得說不出話來了,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趙裕,他僵硬得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那天,我在白狐玩到很晚纔出來,幾個地痞圍上來向我要錢,他媽的,老子也窮得叮噹響,哪有錢給他們,要不到錢,他們就對我大打出手,我和他們打了起來,只憑手上功夫,他們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可是,那幫混蛋,見我幾下就撂倒了他們的幾個弟兄後,居然掏出了刀子,我被他們接連捅了好幾刀,然後,他們把我丟到了這裡。”
“你真的是趙裕?”楊術還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實,看着眼前似是而非的人問道。
“我騙你我是王八蛋!”趙裕臉上的幾塊腐肉氣得掉了下來,露出了裡面的白生生的骨頭。
“楊術,在這裡又冷又孤獨,我實在不喜歡呆在這裡,你要麼就在這陪着我,要麼把我帶出去吧!”說完,趙裕朝着楊術走了過來,身子輕得像一片飄着的羽毛,裹滿泥濘的衣服上滲出一股股的骯髒的臭水,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楊術,頭是歪斜着的。
“別過來。”楊術立即用魔杖指住了趙裕。
可是,趙裕根本不聽楊術的,他一步步地朝着楊術走了過來。
楊術的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身子本能地向後退着,怎麼辦呢,使用魔杖吧,眼前向他逼過來的可是他日夜牽掛着的朋友啊,他可不願意用魔杖傷害自己的好朋友,不使用魔杖吧,眼前的已經完全變樣的趙裕已經向他伸出了兩隻又髒又臭的可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