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那邊是妖土,妖土裡有好些妖,說那邊有妖,實在再正確不過的事情,但是說那邊有人也不錯。
因爲那裡有某人的心上人。
那是個喜歡穿着一身青衣的姑娘,她此刻便坐在那片海邊的山崖上,看着一望無垠的海面,整個人的神情顯得十分恬靜,就像是等着某個還沒有歸家的良人的女子。
只是她並非是那種安靜的女子,等不到那個人,便要去尋那個人,這就是她想要做的事情,於是她離開了青天城,來到了這片海前,看着海面,坐了很久。
這裡是妖土和山河的交界處,有很多實力強橫的妖族出沒,因爲在這裡很容易等到人類的血肉,只是等到是一回事,能夠把那血肉吞下去又是一回事。
在過往的很多年裡,自然發生了很多事情,有些妖修在這裡吃了許多人,也有人在這裡殺了許多妖。
妖修們不僅吃人,在好些時候還妖,因此等某些不太理智的妖修看到那個女子坐在山崖那邊坐了整整一天之後,有的妖修按耐不住了,他們很想去把那個女子吞下肚去,只是有些境界不高的妖修,在靠近那女子不遠處的時候,便感覺到了那女子一身濃郁的妖氣,然後便有好些妖修退走了,這一身濃郁的妖氣,只是在說明兩個事情,要麼這個女子是個境界很是高深的妖修,要麼就是血脈極其強大的妖修,這兩種不管是任何一種,都不是他能夠招惹得起的。
有妖修因爲驚懼那女子的妖氣而退去,但也有實力強橫的妖修會因爲這一身濃郁的妖氣而生出心思,所以在境界低微的妖修們退去之後,有兩位春秋境的大妖修便盯上了這邊。
但是很快很快,那些妖修們便徹底沒了心思,因爲山崖遠處的山林裡,有一道更爲霸道的妖氣出現了,要是說之前坐在山崖上的女子一身妖氣是基於血脈,那麼這一位,便是基於境界。
有個青衣男人站在山林中,看着前方不遠處正想着出手的兩位春秋妖修。
“妖君大人……”
有這麼一身妖氣的,除去是一位大妖之外,並不可能有別的妖修。
那個青衣男人面無表情,看着這兩個想要對他閨女動手的妖修,只是身前出現了一縷青光,很快那縷青光便直接破開空間,落到了那兩個妖修的脖子處。
沒有半點意外,那兩個春秋妖修就這樣倒了下去。
然後這青衣男人的妖氣便更濃郁了好些,他站在這裡看着遠處,這處山林裡的所有妖修都已經開始往後退去。
如潮水一般,來來去去。
中年男人沒有去關注這種事情,只是朝着山崖那邊走了過去,很快便在那青衣女子身旁坐下。
青衣男人吹着海風,看着那輪升起的明月,也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想起了很多年前,他還是個小妖修的時候,在海邊和某個還沒有生出皺紋的女子說的那些情話,這個時候想來,雖說覺得有些肉麻,但還是有些意思。
青衣男人揉着臉頰,看着身旁的閨女,眼神溫柔。
青衣女子看着海面,輕聲說道:“我覺得他就在海的那邊。”
青衣男人皺了皺眉,但是並沒有出聲,那個小子自從離開妖土之後,已經有好久沒有消息傳回來了,這種事情雖然他不在意,但是他怎麼也知道自己那個寶貝閨女是在意的,不然也不會一出關,便來了這海邊。
“之前山河那邊有消息,說是李扶搖在劍山上殺了孟晉,孟晉是個登樓境,這不是什麼大事,還有個消息說他之前在一座叫做小園城的地方,和葉修靜有過一戰,全身而退。”
和聖人一戰,全身而退。
光是這八個字,便能夠說明李扶搖到底有多不凡了。
只是這個消息,知道的人絕對不會太多,在滄海修士身上發生的故事,也差不多隻有別的滄海修士才知道,青天君是大妖,所以他知道,別的人不是,所以連知道的門道都沒有。
青槐轉過頭來,“那他現在是什麼境界?”
妖土距離山河太遠,加上妖族和人族天生便有隔閡,有很多消息是傳不到這妖土的,只是李扶搖畢竟不是一般人,他的名聲太過響亮,所以一舉一動關注的人很多,所以不管如何,他的消息還是能夠傳些到妖土裡。
“朝暮。”
青天君眨了眨眼睛,“不過應該是這個世間最厲害的朝暮境了。”
朝暮境裡第一,這可不是一般修士能夠達到的。
青槐仰起頭,看着那輪明月,只是一頓,很快便說道:“你覺得他能打得過我?”
青天君沒有說話,能不能打得過她,這是個很有意思的事情,或許該問一問李扶搖即便能夠打得過她,敢動手嗎?
只是青天君還是決定說點有意義的,“他的劍已經生出了鋒芒,已經有了劍仙的風采,你現在打不過他,之後不知道還能不能打得過他。”
青槐聽着這句話,並沒有生氣,反倒是眼角出現了好些笑意,“他還是打不過我。”
此刻海面上的明月已經掛得很高了,看着便是一幅美景,青槐看着那輪明月,只是覺得極美,並沒有別的感觸,若是他在山河那邊讀過書,便該知道,此刻有一輪明月,那書上便會說,海上月是天上月,心上人是眼前人。
不過青槐不知道,只能覺得月很明,只能覺得思念越發濃。
青天君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說道:“既然想了別人,去看看吧,去看個一年半載,再回來繼續修行。”
從最開始知道自己的寶貝閨女喜歡上那個傻小子到現在,青天君的態度其實一直都在變化,之前替李扶搖攔下妖黎,便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了。
青槐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即便是聽到這麼一句話,也沒有起身,她只是看着前面,隨口說道:“他要是想見我,自然知道來見我,我爲什麼要去見他?”
青天君說道:“這個時候可不是要女子矜持的時候,他太久沒見你,要是喜歡上了別的女子,你怎麼辦?”
李扶搖喜歡上別的姑娘,按理來說,青天君不會太在意,但是他在意的是李扶搖這樣做了之後對於青槐的傷害,這就很重要了,要是李扶搖真要是傷害了自己的寶貝閨女,那麼哪怕他現在是整個山河裡最出彩的年輕劍士,他也會將他徹底打殺,他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有機會成爲滄海,也不管朝青秋是不是很看重他,他只要知道,他惹得自己的寶貝閨女很生氣就行了。
青槐挑了挑眉,揉了揉手背,不在意的說道:“不會的,他要是這樣便喜歡上了別人,那就是不是我喜歡的傢伙了。”
喜歡一個人,是因爲他是如此才喜歡,既然是如此,那便是喜歡如此,要是他有一天不是如此了,那還去喜歡什麼?
在這一點上,青槐看得很清楚,這也是因爲這幾年她變得越發的成熟了,要是放在之前,她估計真要再當着李扶搖的面說一次,你要是喜歡誰,我便幫你提親的話了。
這當然是少女害怕喜歡的男子變心說過的言語。
青槐看夠了大海,便準備從這裡離開,只是當她站起身來的時候,青天君還坐着,於是青槐才覺得有些不對的感覺,“不走?”
青天君坐在崖邊,輕聲說道:“不走,還有場架要打。”
青槐皺了皺眉,然後問道:“就你一個人?”
青天君笑道:“和那些老傢伙一起去,不會太久,你回去等着爹便是。”
青天君口中的老傢伙,自然是那些不管是年紀還是輩分都很高的老大妖,當初青天君被說成妖土戰力前五的大妖,爲何是第五,便是因爲在他之前,還有些老大妖。
年紀這種東西,很多時候都是有用的,不管是經驗還是別的什麼。
只是那前面四位大妖,有一位也就是青天君的師父,此刻已經離開人間了,就在當日朝青秋離開人間的時候。
現在青天君還要和剩下的三位一起去某處,這件事並不簡單。
青槐想了想,“真的會死?”
青天君柔聲笑了笑,“誰都不願意死,哪裡有這麼容易死。”
青槐看着青天君的眼睛,沉默着沒有說話。
青天君有些憐愛的說道:“爹沒有這麼容易死的。”
青槐還是不說話,她喜歡李扶搖是真,但她的生命裡,真的不止是隻有李扶搖一個男人而已,眼前這個男人,也十分重要。
青天君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青槐的肩膀,“沒事的,爹還沒有看見你嫁人,怎麼都不會這麼容易便死了去。”
“況且朝青秋那個傢伙都不在了,你爹還真沒有怕的人了。”
這句話說的稍微有些底氣,但還是讓青槐半信半疑。
青天君無奈道:“真的,你信爹一次。”
這句話裡有很多情緒。
青槐不再說話,轉身就走,只是走了幾步,拋來一句話,“別死了。”